《东皇殿下》彼鲤之秋

6、画水镇

　　华白莲这人长得帅，办事效率又高，不过一日，他还真说到做到为自己请了命下山。

　　出了璇玑门，顺着山坡走过一段台阶，就到了画水镇。画水镇依山傍水，景色如画，取名正有此意。

　　明东君健步走在画水镇东街上，见大路两旁房屋如鳞，建筑各有特色，有吊脚楼临水而立，也有高屋建瓴鹤立鸡群，其中商铺居多，里面人影晃动，为了持家立业忙碌活计。也有一条街的小摊，卖些民间工艺品或是一些果蔬点心，叫卖声一阵接着一阵，不绝于耳。想到这里民风淳朴，老百姓安居乐业，明东君自己心里也不知不觉惬意了许多。

　　此次出行，明着是说伤病痊愈出外游山玩水散散心，可明东君心里的算盘那可是精打细算的，这么好的机会不逃，还真以为他两百的智商被狗吃了啊！他驻足回头看着距他几步之远的华白莲，思索着如何搭话，这一路行来，华白莲就像现在这个样子一声不响跟在他身后不远处，也不和他介绍什么风土人情，也没有想和他攀聊的意思，明东君只好自己主动些开个头了。

　　“你们璇玑门上上下下都穿着素色的衣裳，怎么给我找这么一件大红的衣裳？你看，走在街上多显眼，就刚刚一会儿，不知道赚得多少姑娘回头，她们心里估计在纳闷，怎么这个大男人穿得比她们还花枝招展！”明东君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没好气说道。

　　华白莲见他驻足，自己也跟着停下了脚步，展颜笑道：“我还不是见明尊阁下昨日的新衣颜色穿得十分合身，红衣也衬人，越发显得神采熠熠，朝气蓬勃。”

　　明东君斜眼挑起一边眉，半信半疑道：“真的吗？”说着还不忘张开双臂左右显摆身量。

　　华白莲抬手凑在嘴边遮挡唇角化不开的笑意，点点头道：“句句属实。”

　　明东君看他无时无刻不随身携带着那支洞箫，想来是心爱之物，颇有兴趣问道：“你的白□□箫倒是挺漂亮，看你这么珍重它，想来是重要的人送的？”

　　华白莲道：“嗯，是很重要的人送的。”

　　明东君支颐，看他眉目之间涌上一种无法言喻的温和之色，他口中的重要之人恐怕也有另外一层意思，打趣道：“如果我猜得不错，莫非是心爱之人？”

　　华白莲听此话面色一沉，又突然抬眸紧紧盯住明东君的眼睛，明东君没由来心里一紧，气氛有些沉重，他忙打圆口转移话题道：“我也就胡乱瞎说的，要是勾起你的伤心往事了，那还真是十分抱歉。”

　　华白莲走上前，郑重说道：“是……我此生最爱的人，只可惜，他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

　　“嗯，我很爱他，心甘情愿为他做一切事情，可是，他心里却有别人，一气之下，我就……”

　　“你就怎么了？”明东君截口问道。

　　华白莲忽的扬唇一笑，笑声如银铃，这是明东君第一次听见他的笑声，这之前他虽然一直在笑着，不如说那是一种待人接物的常态，而此时此刻，他就这样毫无征兆笑了，明东君有些错愕，等着他接下来的解释。

　　华白莲止住笑声，眼睛里居然笑出了泪，他一边抬手拭泪，一边说道：“没什么，只是想到老天爷对我还是有怜悯的，这多少年的怨气也就一并消散了，要是老天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让他逃走。在明尊阁下面前出丑了，莫怪。”

　　明东君朝他摇摇头，眼见天色不早，明东君一心想着寻个机会摆脱华白莲，他左想右想，瞥见镇口有一处凉棚，专门给路人喝茶落脚的地方，笑道：“你累不累？反正我是累了，要不我们去那里休息一下？”明东君指着凉棚。

　　“好。”华白莲答道，他正要迈步前行，却被明东君伸手拦住了，讶异道：“怎么了？”

　　明东君不怀好意笑道：“这大热天喝什么茶啊，听说你们门下画水镇可是有上等名酒的，你何不去沽一壶来，也让你这诈尸二十年的明尊解解馋？”

　　华白莲稍有迟疑，疑惑看了明东君一眼，明东君不待他多想，怂恿道：“我就在那凉棚等你，你快快去吧！嗯？”

　　华白莲难违遵命，只得拱手回了一声好，嘱咐道：“明尊阁下不要随意走动，璇玑门下虽然风平浪静的，可保不准也有些暗流涌动，为了自身安全，你可要安安分分等我回来。”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似乎把语气放重了，像是料想到什么即将发生一般，明东君怕心中算盘被他识破，应道：“知道了知道了，我能跑到哪里去，身无长物，穿得还像棵红杏，我还真没脸跑远！”

　　华白莲勾唇一笑：“那就好。”说着，便朝着车水马龙的街市走去。

　　明东君眼见他的身影消失在人流里，想也不想就撒腿朝着镇口拱门跑去！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一边鄙视自己说话不算话妄为君子，一边又在暗暗自喜睿智聪明，好不容易才把华白莲这小子甩了，真得一刻都不能放松，说不定人家御个剑分分钟就追上他了。

　　跑了好一阵儿，不远处，横着一条长河，岸边石碑上写着三个大字“画龙河”，几只渔船出现在河面上，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荡漾着一层层的涟漪，湖边垂着一排的杨柳，柳絮随风飘舞，也有几个小摊立在河边，卖着又大又红的西瓜。

　　明东君提着红衣下摆，把他什么身份教养都抛在脑后，欢脱得犹如一只狡兔。跑到近处，只见河边停泊着几只竹筏小船，他放眼俯瞰了一会儿，几个在船头的摆渡人看他穿得雍容华贵，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有钱公子，一齐拉拢他来乘自己的船。

　　“小公子，是不是要过河啊？我这船又稳又快，保你明天早上就到！”

　　一位船夫不甘落后：“公子啊，你别听他的，我的船儿大，坐着也舒服！”

　　“我的……”

　　听他们吵吵嚷嚷争执个不休，明东君不耐烦打断道：“别争了！你们的船我谁都不坐！”他扫了一眼，胡乱指了个又破又旧毫不起眼的竹筏，一锤定音：“就它了！”说完就毫不犹豫跳了上去，这竹筏是真的很破，明东君刚一跳下去，就觉得这竹筏要沉没了一般，明东君一瞬间有点后悔。

　　竹筏上垫着一块锈迹斑斑腐朽得不成样子的木板，这么脏的木板上，那船夫毫无顾忌躺在上面，翘着二郎腿，右腿还一直颠颠晃晃的，看起来十分悠闲自在。

　　明东君对他留意了三分，这船夫脸上盖着一个斗笠，瞧不清模样，穿着一身脏兮兮褴褛破衫，补丁打着补丁，也不知道这衣服穿了多久了，本来是稍深一点的颜色，现在褪得完全看不出什么颜色来。

　　这时，一声叽叽的叫声引起了明东君的注意，他循着声音的方向探寻，发现在那船夫的肩胛的地方正窝着一只黑不溜秋的鸟，看着像麻雀却比麻雀要肥腴一点，此时此刻，这只胖鸟睁着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正炯炯有神瞪着他，像是在打量他这个不速之客。

　　明东君抽抽嘴角，这时，他又察觉出了不对劲，这船夫穿这么破的衣服，看来是家境贫困潦倒到揭不开锅的程度，可是，明东君细眼瞧去，竟然发现他肩胛骨地方那一块露出的肌肤竟然白皙光滑形同葱玉！明东君再去瞧他身上别处的肌肤，那手腕说是皓腕凝霜雪真是一点都不为过！只是比一般女子的手要宽厚轮廓分明了些，突出的经脉尽显男儿本色，明东君实在不能把这样的一个人同他身上那一身脏衣放在一个画面里。

　　“喂喂，来客人了！这送上门的生意你还想不想要了？”明东君抬高嗓门大声喊道。

　　半晌，没等到回复，明东君气馁，声音又抬高了一个八度：“喂！！！你到底做不做生意啊！再不起来小爷我就不奉陪了！”

　　置若罔闻，毫无回应，明东君气得脸色铁青，想了想，平复满腔的怒火，语气放低道：“请问，这位船家，你能帮我渡个河么？”

　　终于，闻言，船夫慢腾腾起身，伸了个懒腰，明东君看着他这一副不慌不忙毫不把自己看在眼里的样子，心都要气炸了。

　　船夫缓缓摘下了盖在脸上的斗笠，明东君目光一凛，把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你刚刚说你要渡河是吧？想去哪里？”

　　这男人的声音低沉浑厚，带有磁性，声音不大，却像是伏在自己耳畔的呢喃之语，然而，这一刻，明东君却无暇去欣赏他的声音，因为，就在男人摘下面具的那一刻，明东君的所有目光都被他那张脸所吸引住了！

　　男人见他好半晌都不说话，低声又问了一句：“这位小哥哥？”

　　明东君定在原地呆愣了一会儿，突然面容扭曲扑哧一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