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诺情长》浮游之末

8、第六章

　　不久前。
　　一道黑色的身影气喘吁吁的奔跑着，忽的，似是脚下虚弱无力般，一个踉跄摔下，狼狈的趴在了地上。
　　一道人影飘然无声的落在他的面前。
　　四周布满了枯骨与鬼怪的吟和，似是地狱般瘆入骨髓。
　　那道人影幽幽的开了口：“瞧瞧你那狼狈样。”
　　那是一种怎样的声音？沙哑，扭曲，尖锐，像是地狱中的恶魔般令人颤抖。
　　他的脸隐藏在深深的夜色中，如同这片无间地狱，只有黑暗。
　　“教…教主，你说过，你说过只要我助你夺得赤练石，你会放过凤鸾的！你，你说话不算话！”
　　趴在地上的那人声音里虽饱含了巨大的惊恐，但还是颤抖的说了出来。
　　那道身影似乎有些不悦，一个扬手，地上的人便到了他的面前。
　　“是啊，说的没错。”
　　他附手上去，缓缓滑过面前那张因惊恐而扭曲的脸。
　　“可是李殇情，赤练石，在哪呢？”
　　李殇情艰难的吞咽了下口水，因为恐惧不敢发出声音。
　　“有了赤练石，我当然会放过你，放过凤鸾，放过你那尊敬的师父，哦，对了，还有你那如花似玉的小师妹。”
　　“但是你看，赤练石，在哪呢？赤练石没有，我可是不高兴的呀，我一不高兴，就会做些让我快活的事，你猜猜，让我快活的事，是什么呀？”
　　李殇情大气都不敢出，只得颤颤的摇了摇头。
　　“我一不高兴，就会杀人呀。”
　　听闻他如此说，李殇情早已吓傻，连本能的求饶都忘却在了脑后
　　忽的，他沉了声音。
　　“当初与我赤练教做交易的时候，就应该想想这交易的代价，岂是那么容易就支付的呢。为了这赤练石，我如今人不人，鬼不鬼，为了配得上这赤练石，我连这教派，都更名换姓叫做赤练教。”
　　似是沉浸在了美好的追忆中，他的声音柔和了几分，少了那么一丝尖锐。
　　“我的赤练石啊…有了它，有了它…我才可以……”
　　忽的，他及时止住了话匣子，话锋一转道：“反正呀，李殇情，凤鸾高贵的大师兄呀，你现在，就成为本座座下的一条狗吧……本座不高兴的时候，你就要汪汪叫，哄本座开心，不然呀……本座就让你去陪你的那好师父，好不好？”
　　说罢，摆手一挥，李殇情掉回了地上。
　　李殇情抖如糠筛，浑身颤抖的跪伏在他脚下。
　　他知道，当他开始用“本座”自称的时候，就是真正的妖魔了。
　　“不，不，教主大人，只要你能饶了我这条狗命，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狗、狗，我就是您的狗！”
　　说罢，急忙“汪汪”叫了两声，似乎以表忠心。
　　面前的人似乎很满意他此时的行为，轻轻的笑出了声。
　　“真是本座的一条好狗呀。”
　　他弯下身，慢慢扶起了李殇情。
　　“不过本座呀，最讨厌生气了。不然，如何对得起‘慕无忧’这个名字呢？”
　　他的心情此时忽然好了起来，于是继续道：“这名字，可是时兮赐予本座的……啊，我的时兮……”
　　他的声音渐渐迷蒙起来，口中的‘时兮’似乎是一道蜜点。
　　“好了，本座乏了。与本座回赤练罢。”
　　黑夜朦胧中，慕无忧慢慢向前走着，李殇情赶紧跟上，那唯唯诺诺的样子，仿佛真的成了他的狗。
　　这场交易，算是暂时有了支付的酬额。
　　早年间叶司琼就听过关于凤鸾禁地无数的传言。
　　据说凤鸾禁地乃是受了这世上最后一位仙的恩泽，那仙人在弥留之际将大部分仙灵之力布于此处，那年妖魔肆意横行，人间恍若炼狱，满目疮痍。
　　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大抵就是用来描述当年景象的。
　　而受那一方仙气的恩惠，当时的凤鸾才在乱世中留了下来，后来，凤鸾为了感谢当时那位仙人，便把此处封为禁地，算是以表对那位仙人的无上尊敬。
　　自入了禁地之后，叶司琼就看到这一路上有无数受伤弟子，脸上皆是恹恹之色，身旁布满血迹斑斑。
　　按理说，他这个叛逃的凤鸾逆徒，此时如此招摇的过来，应该掀起不小的一阵波澜，但此时此刻却好像没有人注意他一样。
　　所有人的眼里，都是一片惧怕，绝望的神色。
　　那些绝望惧怕，怕都是来自对妖魔的屠戮了。
　　“……好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墨衿不自觉的往叶司琼身旁靠了靠，眼前的一片景象让她心里有些微微触动，这番惨象，曾几何时，她似乎也见过一次。
　　是什么时候呢，她想不起来了。
　　叶司琼将她的手又握紧了几分：“别怕，待见到青枢长老，一切就都会知晓了。”
　　不多时，三人便走到了禁地深处。
　　那是一处水晶般做的山洞，但是到了门口，寒气迎面而来，让人不禁略微发抖。
　　叶司琼起手调转内力，才觉得身上勉强能抵御住这股寒气。
　　他担忧的看了看苏墨衿。
　　鸢辞转头看见他眼里的担忧，心沉了几分。
　　“苏姑娘莫不是怕冷？”
　　这一点小小的寒气，她怎么会怕，想她苏墨衿，可是神女呢。
　　苏墨衿朝她笑了笑：“鸢辞姑娘倒是多关照一下自己呀，我不怕冷的。”
　　不得不说，她的笑容，真的很美。
　　鸢辞愣了一分，心下更冷了几分
　　“哼，狐媚子。”
　　苏墨衿疑惑道：“鸢辞姑娘说什么？”
　　鸢辞清了清嗓子：“我说，苏姑娘不怕冷就好，凤鸾不比昔时，若是姑娘冻伤了，我们也无药石可医，炭火可暖。”
　　空气隐隐含了几分火药味，叶司琼适时的开了口：“好了，我们进去吧，青枢长老还在等我们。”
　　步子刚迈入洞中，便听得一人断断续续的咳着，似是十分痛苦。鸢辞脸色大变，快步向前奔去，叶司琼不敢放慢步子，也快步前去。
　　待靠近了几分，才看清眼前的人一身青衫，只是那青衫上早已布满血迹，而那人脸上，一双好看的眸子却如同一潭死水，晦涩深沉。
　　面前的人，是青枢。
　　“青枢长老，您怎么样？”鸢辞赶紧替他抚背顺气，满脸的担忧。
　　“门中妖魔皆数退去，长老，我们可以出去了，此地阴冷，您又重伤在身，实在不宜……”
　　“无妨。”
　　青枢摆手打断了鸢辞。
　　“司琼…可是来了？”
　　“是，不肖弟子…来迟了……”
　　叶司琼心中一片的惊涛骇浪，面前的青枢双眼无神，确然已盲，而这满身的血渍，早已证实，他确实已负重伤。
　　尽管此时双目已盲，满身污秽不堪，青枢依然若高山君子，一身的淡然。
　　“如何不肖…咳…咳…”
　　青枢站起身来，面朝着叶司琼。
　　“我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是怎样的秉性，我最清楚不过。因此那时你满身的魔气，我就是不信的……如今，更证实了我的想法。”
　　叶司琼道：“长老是说，妖魔早已埋伏在我凤鸾门中，蓄势而出？”
　　青枢点了点头：“不错。你是我凤鸾最有资质的弟子，根骨不比常人，你的修为已有仙灵之蕴…司琼，你可是，要成仙的啊…”
　　他顿了顿，继续道：“妖魔，最忌惮的是什么，你我心里都清楚，他们本能中忌惮的，就是仙了。而当时你一身魔气，你不会觉得，太过巧合吗？”
　　叶司琼心下了然。
　　“长老是说，凤鸾门中，出了叛徒？”
　　青枢不置可否。
　　“我正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