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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孩子,大爷爷藏不住你啦!”
      “吧嗒。”一滴泪落在了韩西陵的手上,抬起头来韩立捂住了眼睛。
      韩西陵自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抑制不住的想要流泪,她脑海里一时闪过林春娘走后韩家人日日送米送桨的日子,一时又闪过昨夜里守着一盏孤灯等她的刘献,忽而想起林春娘的嘱托,忽而又想起刚刚韩松石把她护在怀里的样子。
      她的眼泪止不住,韩立老泪纵横更加收敛不了。
      韩立牵着她,亲自打开了书桌上一个暗格,取出一个一尺见方高不到三寸的匣子。
      “世人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哪里知道世界之大有的是皇帝的手够不着的地方。山那边有海,海中有岛,海外又是一番天地。”
      匣子打开里面又有一个长约七寸的小匣子,余下的地方盛了满满的小孩儿拳头大小的金丝蝴蝶,韩立拿出那个小匣子,打开来里面只放了两样物件。
      “这是祖上一位先人用过的东西,现在给你啦。”韩立将面具扣在韩西陵脸上端详着。
      韩西陵摸过那些颤巍巍好似即将要飞走一样的蝴蝶,说:“这蝴蝶我真是喜欢,这个面具我戴着也很合适,好像它原本就是我的一样。”
      韩立抹一把眼泪:“是啊,就好像都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孩子,越州凤家港风氏与咱们家几百年的交情——”
      “晚啦,大爷爷,太晚啦!你瞧,刚刚三叔已经拿自己性命救了我一次了,林春娘也以她自己的性命换了我活着,叔叔伯伯们为李家已经耽误了半辈子的光阴,往上数祖宗托孤已经选了韩家,而韩家将我教养成了韩家人,韩家为李家血脉奔波几十年,大爷爷,走不成了。”
      韩立胡子都在发抖了:“走,必须走,李家的血脉不能断在我手上。”
      韩西陵握住他的手:“不走,我哪都不去。海外虽不是王土但潦潦草草的漂泊着,这样的血脉延续了也没什么意思。再说世上令人尊敬的从来都只有品格和才能,比起苟且偷生我更愿意坦坦荡荡的活着。”
      “傻子,怎养出了你这样的傻子?”
      “是啊,傻子才养出了傻子。”
      韩西陵抱着木匣子出来就看到了远远守在廊下的韩松石和韩柏岩,空气里隐隐约约还流窜着刚刚打斗过的血腥之气他二人却一如往昔冲她温和的笑着。
      傻子,喉中有些梗咽,她在心中默念。

      清风明月,星辰皎皎。
      一个人影循着月色飞入府衙后院,流连片刻又跃出墙头往怀安巷西头奔去,那人身姿轻盈,步法如燕鸟飞腾,起纵间衣带像春风拂柳。
      “这轻功好厉害!”
      贺兰春城没有说话,他伏在墙头上盯着那个几近消失的人影,眼前却总是飞过一只金色的蝴蝶。
      “大哥,进去吗?”苏曜问道。
      贺兰春城摇摇头,“明日再来,咱们两个成不了事,万一被擒,反倒坏事。”
      “曜弟,你还记得赤鲁道金蝴蝶的传说吗?”
      身旁无人应答,贺兰春城背上瞬间生起一层冷汗。
      猛地转身,廖廖夜色里唯有他自己的长长的身影。
      “曜弟?”他又喊了一声。
      “什么人?”
      这是远处巡夜的官兵在喝问。
      贺兰春城闪身藏到一处门楼暗影下,待官兵们走远挨着寻摸了一遍附近的巷子,可惜直到天色将明依然一无所获。

      这是一个平常的清晨,杨应天昨夜宿在小妾娇娘的屋子里,小美人为了俏丽的衣裳唱了一夜的大戏,此时覆衾拥香睡得正香,就听老仆隔着门一声声叫唤:“老爷,谢大人请你呐。”
      侍女正在给谢维伤口换药,杨应天一笑:“大人伤口好些了?”
      谢维点点头:“好多了。这么早请知府大人过来是想请教一样物事。”
      挥挥手命侍女退下,自己解开外衣露出中衣让杨应天上前来看。
      杨应天大骇:只见雪白的中衣交领处突兀的秀出了一只金色的蝴蝶,双翼翩翩,却不似要飞走,反是像极了要啃食什么,而那个位置不偏不倚准准的对着谢维的脖子。
      与他相比萧诚的反应则说得上冷静了:“要么韩家自有厉害人物没有现身,要么就是有厉害人物护着韩家了。”
      萧牧一边由着侍女裹上伤口一边问道:“问清楚了吗,这蝴蝶有什么讲究?”
      “百年前赤族犯边,周朝忙于西北战事没有余力南顾,赤鲁道十天之内有三座县城被杀男掠女洗劫一空,当地官员纷纷弃城而逃,就在那时出现了一位奇人,他穿过赤鲁道直取赤族王庭,七日之内连杀赤族七位皇子,直接绝了赤族王嗣。自此而后百年来中原虽然连年战乱但赤族再也没有敢跨过边境一步,这位奇人也自此销声匿迹。但赤族人相传这人每次出现时都戴着蝴蝶面具,每杀一人必定留下一只金丝蝴蝶。”
      萧牧沉思:“韩家书香世族,应该看不上这样的武夫行径。”

      “那也不一定,再往上数,三百年前,韩羊毅只身入晋阳,大庭广众之下杀了王友路。”说这话的人是韦池,他在韩家做先生,捎带的也就把韩家的事情摸了个清楚
      “燕朝尚武,周朝重文,韩家跟着皇室走,也是正常。要不李家托孤怎么就偏偏选了韩家呢。”周仕珍撇撇嘴说到,转过头来正好对上齐敏似笑非笑的眼光,不由得心中暗想:殿下难不成以为我还记恨上次的事情?正思量着就听公孙白说:
      “殿下上次说的兰陵王入阵曲现下还有印象吗?”
      齐敏点点头:“记忆犹新。”
      公孙白接道:“恐怕世人都小瞧韩家了,如今看来刺杀赤族王孙者非韩家人莫属了,李家托孤是实实在在的事情,韩家没落就不那么真实了。”
      周仕珍则说:“韩家日子委实寒酸了些。”
      韦池不赞同:“韩家十来岁的小姑娘为作诗而读书,为仰慕前朝女帝女将而读书,为家道生计艰难而读书,韩家人对这些看的极为平常,见微知著,要说韩家没落了,我也是不相信的。”
      齐敏脑中掠过韩西陵的影子,“韦先生往后在韩家一意教书就好,旁的事情不要多打探。”
      周仕珍道:“把握时机拿到君王四十八年记,将来父子相见殿下再献给王爷,一则襄助大业,二来也是殿下的孝心。”
      齐敏看看韦池:“韦先生看呢?”
      韦池稍加思索即道:“殿下身在囹圄,萧牧风头正盛,谢维在洛城的意思也很明显,我认为殿下的想法就很好。无论是谢维还是萧牧,即便拿到了也不一定拿得出去,蝴蝶君现世,箭无虚发的二王子已经失手一次了,再来一次一点都不奇怪。”
      “此时,论及不择手段,天时地利咱们一样也沾不上,我也赞成殿下的意思。安心教书,且让他们先显显神通。”公孙白说。

      这真的是一个平常至极的清晨。晨曦未至,空气里夹着一粒粒的刺骨冰凉,鲜马家的馄饨摊子刚刚添满一锅冷汤,王陆的烧饼炉子才只架了柴禾还没有点火,他终于来到了怀安巷。
      远处一座门楼下小凳上坐了个青衣人,面上覆了一只蝴蝶面具,手中正拉一把南胡,琴声哀怨而苍凉。贺兰春城解下佩剑一步一步迎着琴声而去。
      “很多年过去了,我们一直都在嫉妒我们的仇人,他们拥有七只金丝蝴蝶,他们中有许多人目睹过金蝶面具的真容,他们见过他穿什么样的衣衫,使什么样的兵器,或许他们还听见过他开口说话,而我们除了他的恩情之外竟然一无所有。”他双膝跪地,眼中流出了泪水。
      韩西陵收了琴,缓缓开口:“你从哪里来?”
      “鲁北贺兰氏春城、秋城,石氏闻道,赵氏穹玮,古氏澜,王氏焰舟;鲁南莫氏如归,程氏两样,苏氏曜,君氏阿满,黄氏为清,杨氏恪生,;鲁原施氏望楼,明氏温廷,苟氏钧和,陈氏晓山,胡氏子渊,蒋氏锡华。寻找他,追随他,忠于他,这就是我们幸而生存下来的人最大的愿望,也是我们一代一代最荣耀的事情。”
      韩西陵复又拉起琴来,她换了一支曲子,气势喧腾,猛烈的毁灭与杀伐扑面而来,在琴声中她的声音显得格外低沉“可惜——”
      可惜什么?贺兰春城毫不怀疑自己虔诚的肺腑,但眼前之人对此却不是那么相信。
      耳际的乐声冲刷着他的感官,他一遍遍梳理自己的内心,在他过去的想象中,那人应该是一个恣意潇洒的,强大的,无往而不利的又带有一副世间最慈悲的心肠的存在,而眼前的人头发是浓黑的,衣衫宽绰显得身形纤细,连拉琴的手都是细弱的,琴声如此张扬,他却觉得他虚张声势,他莫名有些叹息强大的血脉不能被完整的遗传,又有些糊涂的使命感,觉得这样的效忠才更显本事。他这时显然已经忘记了被俘虏的同伴。
      “楚王太妃出自贺兰氏,临终使人传血书回鲁北求族杀谢维和姜尚两人,以报楚王和出王世子丧生之恨,若非先得了谢维来洛城的消息我们是怎么也不会想到或有这样的好事的。可见,老天爷也不是一直做糊涂鬼的。”
      他的琴声愈加激昂,然而口中吐出的话砸在贺兰春城心头却比冬日初晨的天气更加冷冽:“我也许喜欢有人奉上忠诚与我一起作战,但我更加挑剔战友的水准。你,差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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