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是珐

1、1

　　“快看！这里有只小蜘蛛哎”
　　小夷辛大半个身子都俯到了眼前的那块大石头上，眼神特别专注。此时，却不知是从哪儿飞来的一块小石子，绕过头顶呈弧形正中靶上，瞬间打破了这样的宁静。
　　“林！宜！文！”
　　“你打它干什么呀”
　　从后方突袭成功的小家伙扮了个鬼脸，顽皮的小舌头吐了半截出来，生生来气人似的。
　　于是年仅六岁的赵夷辛小朋友又被惹哭了。
　　也许是人生遭受到了相当严重的挫折，从那以后，赵夷辛就每日撒赖放泼地吵吵着要学功夫。赵妈妈也是拿他没办法，只得退了小主持人训练班的课程，换成了早晨六点到位的武术班。
　　原本也只是想让这皮孩子长长记性，预想的是小孩儿心性大概学几天就没有兴趣了，到时候还得抱着大腿哭着放弃。却没想到这个记性居然长给了自己，这孩子非但没有半途而废，还每天早上天没亮就蹦起来作妖。
　　也不知道是中了哪门子邪。
　　这天，赵夷辛刚回武术班训练回来，鞋子都没来得及换，就被他妈迎面套上了干净衣服带出门了。
　　路上得空问上一句，才知道去的是林家。
　　赵夷辛只记得那一天来了很多人，半大的客厅显得分外拥挤，他跟在妈妈身后穿过人群，小手紧紧地抓着妈妈的手掌不敢松开。
　　“恭喜，这次就算是定下来了吧”
　　“定下来了，原本是这礼拜走，但宜文这孩子还没习惯跟我妈住，打算再多陪孩子两天”
　　赵妈妈点头，表示理解。
　　“你和老林...”
　　她欲言又止，猛地记起来还有个小豆丁跟在身边。
　　“...夷辛，去找你弟弟玩吧”
　　赵夷辛没应话，牵着赵妈妈的手自然也是没打算松开，其实他心里是极想跟妈妈待在一起的。
　　但迫于赵妈妈的威严之下，赵夷辛还是乖乖地去找林宜文玩了。
　　“你在干嘛”
　　赵夷辛小心翼翼地闯进了林宜文的秘密藏宝屋。
　　藏宝屋主人瘦小的身躯正窝窗台的一个小角落里，霸占了好大一块地方。水彩铺了整个大理石平台，他的两只小脚丫也全都压在了大腿后侧，半蹲半跪地不知道在水彩纸上勾画着什么。
　　“画我老婆”
　　老婆？
　　小夷辛蹭地一下红了脸。
　　因为他不小心回想到了不久之前自己半夜口渴起夜喝水时，在爸妈门口听到的那句话。
　　“看，这就是我未来的老婆”
　　小宜文用两只小手紧紧抓住水彩纸的边缘，用力翻过手腕挣开纸张展现给赵夷辛看。赶上那会儿北窗子面放柔光，打过小宜文白皙的脸颊，又透过水彩纸正映入了他的眼帘。
　　画纸上的一席背影独自站在角落里，除此之外，只剩下一片静默的天空。
　　这就是他的老婆吗？
　　那一刻，在短短几秒的记忆中，在水彩与画笔的映照下，赵夷辛的脑子空白了好久。
　　……
　　‘如果每一个成年人，都能够像童年时期那样无忧无虑地活下去，就好了。’28岁的赵夷辛如是想着。
　　林宜文入院的第二天夜里，赵夷辛惊醒于一场噩梦。
　　梦中的小宜文尚是儿时的模样，瘦小的身躯躺在救护车的医用担架上，双眼无神，等待着生命的流逝。
　　而在现实的前一夜里，赵夷辛也生生地被医护人员隔在了抢救室门外，他蹲在大理石的地板上，一言不发地拾干净了掉落在脚边的烟蒂。
　　这是林宜文的又一次自杀未遂，在亲朋好友都过着幸福美满生活的前提下。
　　除了赵夷辛。
　　他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眼睁睁地看着林宜文被送进抢救室的大门了，冬去春又来，迎春花还没开花苞，这一趟趟的医院倒来得越发勤快了。
　　“醒了？楼下食堂打的小米粥，趁热喝点儿”
　　经过这么多次的实践，他也算是从一无所知变得十分熟练了。
　　“真给你能的啊，脖子上栓一绳儿，咯噔一下准备向谁致敬呢？”
　　“人家后宫成群，高朋满座，死了还能名留青史，你能吗？人家三妻四妾，胜友如云，死了还能留下功绩伟业，你能吗？”
　　偏偏数落着，还伺候着。祖宗刚缓过一口气起不来身，就飞快起身上手扶；祖宗喝的小米粥太热，就凑过头去给吹；祖宗喝得流到了衣服上，还屁颠屁颠地给人洗干净。
　　做完了这些事嫌不够，还非得学着人家小言书里男主角说话。
　　“你只有我了”
　　“给老子好好活着”
　　大概也就最后一句是从心坎儿里说出来的东西了。
　　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