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土生息》麦提

2、【鱼篱篇】

　　出发去祈州当天，郑有非蔫蔫儿的背着小包袱骑着马跟在李奇和苏安身后。
　　京城城门往来络绎，人声鼎沸，车马穿梭其间，三骑缓缓停在城门外的边上，勒马面向城门等待陈慕喜。
　　士兵把守城门，往来通行总要停顿些，所以硕大的城门显得拥挤。两侧士兵检查，布衣、锦绸、车马堆积，苏安还是一眼便看到玄衣棕马的陈慕喜。
　　“慕喜，这边！”苏安朝他挥手。
　　陈慕喜看到三人，只见他不朝他们走来反调转马头往后面刚出城门的一辆马车踱近。
　　然后凑近马车不知跟车内人说了什么，一车一马才慢慢地朝三人走来。
　　车马在他们面前停下，车前的婢女和车夫下车行礼。
　　三人面面相觑，苏安看向陈慕喜：“这是？”
　　玉手掀开车帘子，鱼篱走了出来，婢女搀扶着她下马车，鱼篱向三人一一行见礼：“李公子，苏公子，郑公子。”
　　肤如凝脂，顾盼生辉。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
　　三人愣愣的，过了会儿才陆续回应：“弟妹好\嫂子好。”
　　四骑在前头马车在后头，保持这个队形，一行人走过官道入了一片树林。
　　陈慕喜面无表情地看着前路，路宽敞了，苏安驱马赶上，贼兮兮地往后看马车，确定与他们相隔的距离不至于对话被听到。
　　“诶，慕喜，几个意思啊？弟妹要一起来也不说声。”苏安笑道。
　　陈慕喜眼角看了他一眼：“跟你说了，你抬轿子还是驱马车啊？”
　　被怼的苏安眨巴眨巴眼睛，嘶了声：“诶不对啊，你这语气怎么听起来这么怨妇呢？”
　　他幸灾乐祸地凑近：“跟弟妹闹别扭了？”
　　“没有。”
　　“我不信我不信！说说，要不要兄弟帮帮你。”
　　陈慕喜一巴掌盖在他那张渴望八卦的脸上，“滚！”
　　路足够宽敞了，李奇和郑有非策马前来，四人并行。
　　前方不远的分岔口，往常南下，他们都会选择往东走，不用绕远路，路程快些。但往东除了稀疏的几个小村落就是荒郊野外了，几个大老爷们无所谓。现在……
　　李奇：“咱们往西走，天黑前能到盘龙镇，在那落宿一晚。”
　　“好。”
　　鱼篱掀开马车的窗帘，凉爽的风透入车内，日光映照在她脸上、照亮有些昏暗的空间，远处四个大男孩嬉笑玩闹的声音，她伸长脖子只能看到最边上的郑有非消瘦的背影。鱼篱合上帘子，过了一会儿，她挪挪身子到另一侧的窗边张望，马儿行走摆动时看到陈慕喜的半边身影。平静幽然的目光入了斑斓，柔和地，嘴角不住上扬。
　　陈慕喜若有所察地回头，一开始只是感觉有人在看他。目光所及，马车安安静静地与他们保持距离行驶。
　　苏安在一旁喋喋不休地话痨，陈慕喜心不在焉，他回头。
　　“你们先走着。”陈慕喜调转马头。
　　苏安说趣事儿说到兴头上呢，听的人突然就走了：“诶，慕喜，你去哪？”
　　此时依旧蔫了吧唧的郑有非鄙视：“你是不是傻？慕喜兄当然是陪嫂子去了啊。”
　　唔，情有可原。毕竟兄弟他娇妻在伴。
　　“说谁傻呢？没大没小的!”

　　“世子。”
　　“嗯。”
　　马蹄声接近，鱼篱掀开窗帘，莞尔一笑：“相公。”
　　陈慕喜驱马与车并行：“累不累？”
　　鱼篱轻轻摇头：“不累。”
　　“累了就在车上睡一觉，傍晚才能到城镇。”
　　鱼篱笑：“好。”
　　窗帘别在一边，车和马节奏合拍地行走，偶尔有风强劲，拂起叶子、花瓣入车中，鱼篱摊开手接住一片树叶，轻轻地抚摸那纹理。
　　陈慕喜看着她专注着手中的树叶。
　　她就是这样，总是安安静静地。
　　“慕喜，前面有个摊儿，我们停下来歇歇。”苏安喊道。
　　“好。”

　　“店家，上茶！”
　　“好嘞！客官你们随便坐。”店家洪亮地回应。
　　简陋的摊子悬挂着一块写着“茶摊”的破布，几张桌椅也是残旧不堪。男人们不甚在意地在无人的桌旁落座。
　　子兰跟在鱼篱的身旁有些犹豫地看着她：“世子妃。”
　　鱼篱细心地发现这摊只供应茶水：“子兰，你去把带来的糕点拿两盒出来。”
　　“是。”
　　鱼篱在陈慕喜身旁坐下。
　　“客官你们的茶！”店家熟练地同时拿着六碗茶上桌。
　　“几位客官慢……”店家抬眼看见鱼篱，呆住了。
　　店家是个精明模样的小少年，呆滞的目光是单纯的惊艳，让人厌恶不起来。
　　陈慕喜皱眉，他转了个姿势遮住了店家的目光，高大的身躯将鱼篱挡得严严实实。
　　鱼篱眨眼间只能看见陈慕喜的背。
　　苏安好心地伸手在店家眼前晃了晃：“回魂啦！”
　　店家回神，定睛一看陈慕喜的脸色赶紧溜走。
　　精美的食盒摆在木桌中间，保存完好的糕点精美的让人食指大动，就着糕点喝茶，连淡如清水的茶都好喝多了。
　　一行中有女人在日子就是过得精致些。
　　一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鱼篱安安静静地坐着不出声，陈慕喜也不理，苏安觉得不能冷落了人家，主动搭话：“弟妹去过祈州吗？”
　　“我父亲以前在祈州任知府。”
　　“丞相在祈州任过知府？这还真不知道！”
　　一桌人都看向鱼篱，陈慕喜也是第一次知道。
　　鱼篱笑：“在我很小的时候。”
　　“难怪。这么久的事也没人会提及。”
　　“那丞相入京之后还回去过吗？”
　　浩荡的马蹄声呼啸而来，茶摊外来了一群骑着高马，身伴武器的人。
　　“江湖人。”郑有非小声地说，他目不转睛地望着那群人占据了隔壁的几桌，从前只在书中看过关于江湖中人的描述，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真的江湖人，一行人除了领头的两人其他人统一着一样款式的玄衣，不知道是哪个派别的。
　　“店家，上茶。”
　　“好……好。”这一张张的大刀，店家说话都打颤。
　　那群人落座之后便沉默不语，表情严肃，整个茶摊气压被压得低低的，小老百姓们都很快走光了，生怕走慢了这群爷一个不中意开始挥到。就剩鱼篱他们那桌还原封不动地坐在原地。
　　苏安单手支在桌上掩嘴，用眼神示意陈慕喜身后那些人：“那些人是朱山派？”
　　陈慕喜低低地嗯了声。
　　李奇：“朱山派在西南边境的朱山，轻易不下山，怎么会突然间这么多门徒来中原？”
　　陈慕喜摇头，环绕在眼前这群朱山派的气氛不对，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情。

　　一行人继续上路。
　　李奇和陈慕喜并骑在前，苏安和郑有非在后头拌嘴，鱼篱的马车紧随其后。
　　李奇看陈慕喜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在想朱山派的事？”
　　“嗯，这番举动不寻常，定是出了事。”
　　李奇：“江湖上的事自有江湖上的人管，你这逍遥世子只负责游山玩水就好了。”
　　陈慕喜收起思绪，看向李奇，笑：“我娘可不这么说，她说再游山玩水下去她就只有儿媳妇没有儿子了。”
　　李奇大笑：“看来弟妹在家的地位比你可高多了啊。”
　　天色渐昏，一行人抵达盘龙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