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策》萧芜苧

79、第 48 章（三）

　　第四十八章（三）
　　林抚远笑意更浓，慕容离摩挲了一下那块玉牌还给了他：“如此，我便清楚了，是执明让你救的我们。”
　　“慕容公子就没什么想问的？比如我如何成了王上的人？”林抚远小心收起玉牌，一双深眸带着些许笑意看着慕容离。
　　慕容离却轻轻一笑：“与其问你，我不如直接问他。你们商人皆是巧言令色，一条舌头跟成了精似的，三分说十分，谁知真假。”
　　林抚远自讨了个没趣儿，倒也没有生气，拿上茶杯斟了杯茶送到慕容离手边：“王上给了公子两个选择，一个是跟我回天权，依旧做天权兰台令；另一个是与那遖宿宣城侯一块回遖宿去，不知公子想选哪个？”
　　慕容离仰头看着林抚远，良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屑地摇了摇头，似在嘲笑他一般：“你别在我这里卖弄你的聪明了，这选择是你给我做的吧？”
　　“公子如何会这样说呢，小人吃罪不起。”林抚远依旧眉眼弯弯笑得谦恭。
　　“若是执明……”慕容离看了眼手中茶水，唇角含笑，“他才不会给人什么选择，他要我回天权的话，如今我就该在天权王宫，而非是玉城了。小朋友才会做选择，他从来不是。”
　　林抚远挑了挑眉，面上却无一分被揭穿之后的惶恐，反而笑得泰然：“不亏是九窍玲珑的慕容公子，小人的确不该在您面前自作聪明。不过小人也只是想确认一下公子的想法罢了，若是公子想回天权却碍于颜面不好开口，小人不就是给了您个台阶嘛。”
　　慕容离冷下脸色，看着自己面前这个故作谦卑，八面玲珑的商贾，他知道这人根本没把他当做主人，他的试探、他的调笑、他的不尊重，都不过是为了表现出自己的不屑罢了。
　　“林老板，似乎一点儿都不怕我。”慕容离缓缓开口，语气平淡到了几处，好像一声招呼一般的平常。
　　林抚远却没由来的觉得背脊一凉，他低着头没有看见慕容离的神情，他也没有抬头去看慕容离的神情，他弯腰好像把脊梁弯了下来，骨头却偏偏硬，他依旧像是没心没肺般地笑，没有去回答慕容离的问题：“看来公子是决定去遖宿，小人这就吩咐下去，让他们准备。”说着就要出去。
　　“我让你走了吗？”慕容离轻轻地说，他说话素来如此，冷冷冥冥，莫说是火气，便是连一丝烟火气都没有，清冷的让人觉得那不是人声而是天际传来的仙音。
　　“公子还有什么吩咐？”林抚远不甘不愿折了回来，依旧一副恭敬模样。
　　慕容离打量了一番他的模样：“抬起头吧，把腰也直起来，既然没准备弯下脊梁又何必装出这么一副谦卑到卑微的样子呢？”
　　直起了腰，林抚远掸了掸自己的衣衫，他依旧唇角带着和煦的笑容，任谁也挑不出一分错来，可是慕容离看到他眼中的不屑。
　　“小人在您面前，自然只能弯着腰、低着头。”林抚远话说的恭敬，可是那语气实在称不上恭敬，反而像是挑衅。
　　慕容离并未理会，他只自顾自地开口：“不若不想见我，以后大可以不见，没必要非凑上前来给我看你那惺惺作态的嘴脸，你不高兴，我也不开心，何必呢？”
　　林抚远哼笑一声，终于卸下了那假笑：“王上让我把你们几个运出瑶光，其中担了多大，你可知道？若是被发现，我自没命，而我为王上经营的好几条商路却也会就此夭折，王上想要秘密练的私兵也会因粮饷不足而搁置。而这一切，都是抵不过一个你。慕容王子，您可真是妖孽祸水！”
　　林抚远说的不客气，甚至可以说是指着慕容离的鼻子骂了，慕容离却一点不见生气，他从下床走到林抚远面前，与他平视：“你身份特殊，以后不易露面，免得被毓骁等人看见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另外你要安排一个商队前往玉衡，我们几人会跟着你的商队一并到玉衡，之后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我自会安排。再有，我的护卫，你要找最好的大夫给他整治，他若出事，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最后……”慕容离顿了顿，“无论你何等看不惯我，在我彻底与你分道扬镳之前，你都要听我的指派。”
　　林抚远看了他半晌，最后移开视线，不情不愿地说了声是。
　　慕容离得了保证，退开一步：“软筋散呢，在身上吗？”
　　“你要软筋散做什么？”林抚远眉头一皱。
　　“有用，给我就是了。”
　　林抚远从衣襟里摸出一个小小瓷瓶丢给了他：“效力极强，一点点就足够让人昏睡一两个时辰，使得全身无力。”
　　慕容离不理会他，坐到桌边，拿了个空杯往里头倒了一点药末，又用茶水冲了：“等会儿毓骁他们醒了，你让你的人不必细说如何救我们回来的，说的越多漏洞越多，只说见我们被丢弃郊外，一时好心救回来就是了。”
　　“我会因为身体底子差，比他们多睡几个时辰，从未曾见过你。”说罢，慕容离一仰头饮尽了杯中茶水。
　　林抚远出门的时候，还有些恍惚，他似乎有些明白天权王为何会为了一人冒这等风险了。

　　清风带着荷香吹进屋来，摆在屋角大缸里的冰让屋内暑热散了不少，小胖站在一边给执明打着扇，送去阵阵凉风，却依旧扇不开执明紧锁的眉头。
　　莫澜端着樱桃酪走了进来，看见执明这个模样又去看小胖，小胖只愁眉苦脸地冲他摇了摇头，又一脸担忧地转回去看着执明。
　　“王上，吃些樱桃酪吧，去去暑气。”莫澜将碗盏端到桌上，又从小胖手里接过扇子冲他使了个眼色，小胖会意退了下去守在了门口，莫澜帮执明摇着扇子轻声说：“王上，臣知道您担心慕容，可是在如何东西总要吃啊，您到了瑶光之后都瘦了两圈了，等回去太傅非揪着我打不可，埋怨我没照顾好您。”
　　执明摆摆手：“本王怎么可能不担心，自从收到阿离悄悄传来‘脱险、平安’四个字后，再也没有一点消息……”
　　“可是您别解了禁足之后，不是已经通过庚辰联系到了慕容的师父了嘛，也做了安排让林抚远前去接应了，微臣相信慕容肯定化险为夷的。”
　　“可是自阿离出了赤谷城后，到我做安排中间过去了七八日，再到如今已经十余日了，林抚远那里一点消息都没有，你让本王怎么放心。”执明拿过桌上已经晾凉的茶一口灌下，“几日前我去陵光那里试探了一番，未曾见到他，隐约听服侍的内侍说他闷闷不乐，还醉酒了，应该是没有找到阿离，这也算是个好消息吧。”
　　“自然是好消息。再说，庚辰不是已经出去打探了嘛，等他回来说不定又能给王上带来好消息呢。”
　　正说着，两人就听见细微响动，庚辰已经轻巧跃到地上，一丝声音也没发出，他面上满是喜色，执明莫澜见了心中大定，果然庚辰说玉城那头林抚远捎了信过来，说是因为安全到了玉城，一切都安置妥当，除了方夜伤重外其他人都很好。
　　执明听了这个消息，一个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脸上神色立刻放松下来，莫澜趁机把那碗樱桃酪端到他面前：“王上，现在您有心情吃东西了吧。”
　　执明这才拿起银勺舀了那浇了牛乳、蜂蜜和樱桃果肉地冰沙吃了起来，继续听庚辰说话。
　　“玉城那里还传来了少主的口信，说王上启程回天权时可以带一个人回去，此人在啟昆帝在位时因故被罢官，后得瑶光先王照拂，留在了瑶光隐居，是个十分有本事的人。他已经让白先生前去说服，如今那人已经同意跟随王上回天权去。”
　　“是何人，能得慕容如何看重，想必不凡。”莫澜笑问。
　　“叫桑真，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在钧天专管农事，少主让王上桑老先生回去，肯定有所用意的。少主还说，等王上启程之前，让我去告知一声白先生，到时候桑老先生会在城门那里等候。”
　　执明停了手里东西，把碗放在一边，笑道：“农为国之本，阿离有心了。”
　　想到明明是在如此危险的境地，慕容离还事事为他打算周到，心头不由一暖，随即又像想到了什么一般，正色对莫澜说道：“这几日你去盯着那个魏元贞，让陵光尽快来和本王商谈结盟一事，我们在瑶光耽搁太久了，本王决定只要陵光所提条件不过分就都答应他，然后尽快返回天权。”
　　“王上说的是，离开天权也有月余了，又是在他国境内，还是尽早返程的好。”莫澜附和道。
　　“对了，本王让林抚远办的事情，现在办的如何了？”执明突然想起了什么。
　　“王上是说……遖宿那儿的事情？”莫澜看了眼庚辰，见执明并无隐瞒的意思，也就敞开来说，“已经安排妥当了，以后与遖宿那边通信可以直接通过在那儿开的商铺，不必再经由慕容身边的暗卫之手了。”
　　执明满意地点点头，看向有些不知状况的庚辰：“之前阿离在遖宿与本王传信，都是用自己身边的人难免容易漏了痕迹，被遖宿那边抓住把柄，陷自身于危险之中。本王让林抚远想办法在遖宿王城经营了店铺，以后阿离若是有消息自可从那里传来，还可以时时知道阿离在遖宿的消息。”
　　“日后，你这鸽子精可就清闲了。”执明这些天来第一次有心思调笑，“不过你训练的那些暗卫极好，以后跟在莫澜身边还要多用些心思在这上面。”
　　庚辰恍然，笑道：“王上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