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是她不是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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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自习也不过是一起在一个课室，座位离得很远，下自习了一起回宿舍而已。
每晚的情形大多类似，十点半左右，校园小道昏昏暗暗，洒下的月光十分柔和，很多时候都是他在讲很多东西，她在听，然后简短地应和，倒也不显得无趣。怡安有时候会有种错觉，仿佛回到了高三的时候，她下了自习，和她最好的朋友走在校园里，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一路走一路笑，怡安妈妈说只要听到两个小姑娘的笑声就知道是怡安了。
所以，每个晚上，对于怡安来说是温暖的，让人留恋的。
有一次，怡安去课室上自习，快要进门的时候，看到了他也快要进去，就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头看到是怡安，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微笑，微挑着眉毛，嘴角带着张扬和肆意。后来怡安在回忆时发现自己最难忘的倒是这一个简单的问好，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当时的他像是在闪着光，照耀着他的笑容成为了刻在怡安心上的一幕。那个笑容里怡安看到了无所畏惧，肆意妄为。那些是怡安不会展现出来却埋在骨子里的东西。怡安是羡慕他的这一份显露出来的无畏张扬的。
在这背后，他却有着不做作不刻意的体贴与温柔。一次一起办活动，另外一个人说让怡安做ppt吧，他马上说，时间这么赶，让她一个人做哪里做得完。后来是他和她一起负责ppt的制作，他条理清楚地规划了内容格式，而且揽了很多的任务，很照顾怡安。怡安感激的也是这份体贴。
又有很多时候，怡安觉得他是一个让人心疼的人。或者说，他的人格魅力让人不自觉就是想对他好。
怡安刚认识他时，他被查出来甲状腺激素偏低，每天脸会浮肿，吃的很少仍会长胖。跑了好几次医院，还要吃中药。有一次大家一起吃饭，他拉着旁边的同学一杯一杯跟别人喝酒，怡安想起来他在吃中药，把他酒瓶里的酒倒进自己的杯子帮他喝了起来，他看了看怡安，“师妹，你能喝吗，少喝点。”怡安没说话，不想他喝很多却又不好劝。
年尾的时候，大三的他有一门考试要提前进行，怡安看着他坐在那安静背书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会没来由地心疼。或许她从他的背影中看到了她一直以来都深深体会到的孤独。她跑去便利店买牛奶，年尾的G市有些寒冷，她让店员把牛奶加热好，顶着稀疏的小雨把牛奶拿回去。
那点小雨让怡安有了一种仪式感，仿佛这种天气的变化给买牛奶这件简单的小事增添了一点困难后，让它变得不那么简单了，凸显出自己的良苦用心了。一路上，怡安心里是欢快的，她感觉到一种守护的快感，她要把这杯热牛奶送到他的手中，给他问候与温暖。连着自己那一份长在他身上的孤独感，也可以去除了。
她猜他拿到牛奶是开心的温暖的，她还记得他拍了牛奶的图片，配文说，我有我师妹。那天，她没有提前回去，下着雨他没带伞，她就在教室等着他学到十二点和他一起回去，她很想陪着他，就像那样，在寒冷的冬夜给他温一杯热牛奶，在下雨的时候给他撑一把伞。
怡安是很久以后才明白，就像那天他把她从剩她一人的座位上叫到他身边，其实是想隐去他害怕的尴尬与孤独。她雨夜里送去的那一杯温热的牛奶，是想暖去自己心头的冰冷。那份没来由的心疼或许一半是为了她自己。
我问怡安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怡安否认了，“那个时候只是单纯地心疼他吧，没有想那么多，就是拿他当朋友，想对他好吧。”
怡安沉默良久，欲言又止的样子，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鼓足了巨大勇气要做一个巨大决定一样，“或许，那个时候我对他的感情已经超出友情了，只是我自己还不知道。”她又停顿了许久，带着哭腔，像是受了很多委屈般，“我也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他，她是一个女孩子呀。”
我听到怡安告诉我这个“真相”，竭力掩饰自己的惊讶。
在此之前，对于怡安讲述的那个他，我带着嫉妒的，甚至不自觉地拿自己去与这个人做比较，可是现在怡安突然告诉我，这个人是个女孩，我之前的一切想象基本都不符合实际。我需要推翻自己之前一切假设一切猜想，去重新去“认识”这个人，去重新思考她们的关系和故事，去理解怡安的心情。
这让我有些措手不及，我努力保持表情的自然
我看到怡安在哭，但是没有发出声音，很安静地流着泪。
这个女孩子，太安静太隐忍，坚强到把所有苦所有委屈都埋在心里，一言不发。这般委屈难过，她就连哭都不哭出声音。我突然害怕听接下来的故事，那几年她心里该多苦，她躲到无人的角落哭了多少回？
我在脑海里搜寻安慰人的词汇却一无所获，我那点勉强写点小说的文字功底起不到任何帮助。
我默默地递上去一张纸巾，或许她需要安静一会，给她些时间，把她积压心底的苦都随着这一滴滴泪流出来。
怡安渐渐平复了情绪，眼睛很红红得让人心疼。
“我可以知道她的名字吗？”我该换一下人称了。
“环蕴。”这个名字从怡安口中说出，竟然带着点生涩。就像是从上了锁的箱子中中取出一份搁置许久的物什，上面积攒了一层薄灰，取的人依然当它十分宝贝，连拂去灰尘的动作都轻柔多情，但又因为时间长久带着些陌生。
“挺好听的名字。”
有一天晚上，怡安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今天有流星雨，满怀喜悦地走到环蕴的桌子前，“今晚有流星可以看哎，一起去嘛。”
怡安才知道，比她大一级的环蕴尽管比她早来了一年，竟然都没有去过天台。怡安笑她懒，她没反驳说我就是很懒呵。教学楼不过七层，爬上去不累。天台是很大很空旷的一片地，周边很多高楼，很多灯光，照耀着天台并不显得昏暗。怡安已经记不得当时的天气了，只记得天上好多云，天台没有人，她们俩在天台上傻站了一阵，才意识到哪里能看得到流星。
那晚怡安很兴奋，回去的路上不似往常环蕴讲怡安听，而是怡安一直在开心地讲很多她的趣事。
好像一起做些蠢事会让彼此更亲密，怡安这样和我解释。
我是第一个带她上天台的人，说到这里时怡安是带着骄傲的，以后环蕴可能还会去天台，可能还会和别的人去，但是怡安是第一个带她去的。这在怡安看来，也总算是一份意义，我感觉得到她想在环蕴的生命轨迹中留下一些意义的迫切。我能理解怡安，环蕴对于怡安来说那么重要的一个人，她害怕自己在她那里什么都没有留下。即便这份在意后来已经十分不对等，怡安需要一些偏差来使自己的心理平衡一点。
怡安很喜欢天台，或者说她喜欢一切空旷的，宽广的，寂静无人的地方。那份空旷可以稀释怡安那份与生俱来的孤独感，让她觉得舒服且惬意。后来，怡安难过的时候就会去上面，天台成为了承载她的不甘难过与悲伤的地方。而离开天台，怡安就又是那个倔强的、顽强的、力争上游的怡安。
但是她们一起上自习的习惯也只是维持了一个学期，或者说连一个学期都不到。在将近期末考试的时候，怡安考试不多，回去的早就不再等环蕴了，一次偶然撞到了环蕴和一个男生并肩走回宿舍，怡安明白了什么，知趣地离开了502，给了一个蹩脚的借口，觉得图书馆暖和些。
你知道一起自习时她最让我注意的是什么吗？怡安又喝了几大口酒，仿佛给我个当口回答。我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坐在桌子前永远都是端端正正的，挺直腰板，看起来特带劲儿。”她自嘲般地笑，笑的很无奈，“那端正的姿势原来都是摆给另外一个人看的，却让我记在了心上。”
本是无意穿堂风，偏偏孤倨引山洪。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是她不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