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万事皆有缘起 ...
-
等我转身借好水后，怡安的眼泪已经被她擦干了，她恢复了一贯的平静甚至有些慈悲的神情，“嘿，有酒吗？”我突然惊讶，“怡安，你喝酒啊？”
“我可是东北姑娘，自然能喝的。”
我从座位拿出几罐啤酒，递给她一罐。她道谢后接过，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拿手背抹了一下嘴，我突然觉得这样的怡安和平时有些不大一样，像是显出了她隐没在温柔中的那一丝痞气和洒脱。
我开了一罐，也喝了起来，突然有些后悔这样唐突地问怡安，又找不出话题缓解尴尬。
怡安晃晃了啤酒罐，神情带着点苦涩，“我最难受的时候，就约了我一宿舍的室友聚一起喝酒，我喝了很多很多，喝到最后都没有喝醉，该伤心的事还是伤心。”
此前，我只知道怡安目前没有男朋友，至于她之前遇到过哪些人，她有没有牵起过谁的手，我不知道，即便我和老高他们私下里确实像长舌妇般犯过嘀咕，为什么怡安会没有男朋友。
“关于那个人，你想想说说吗？”
怡安又大口大口地喝了大半罐酒，“不过陈年旧事了，记得不大清了。”
怡安认识那个人是在大二那年，她去面试社团的负责人，他是上一届会长，坐在对面面试，但是怡安讲那个时候面试的人有很多很多，她都没来得及注意到所有人，他没有提问问题，那个时候她还没有注意到他，后来，他告诉她，那天她表现的很好，面试官们都挺喜欢她的。
她才知道，当天他是在场的，而且对于她是否加入投了关键票。或者可以这么说，他认识她先于她认识他。
后来，怡安加入了社团，因为交接任务，怡安和其他新的社团负责人和上一届的负责人一起吃饭，才算是认识他。那个时候刚上大二，怡安虽然也是沉静性子，但比起现在的悠然自信，当时还是带着羞怯的。那顿饭，不是很好吃，而且怡安那段时间胃不舒服，她吃了很少很少，同样地，在那个时候，怡安对于他的印象都是模糊的，而且觉得以后不会有什么交集的。
怡安说她觉得人的第一印象不是死板地指第一次见面，而是这个人所做的第一件，让你印象深刻的、可以把他和别人区分开来的事，是这个人让你记住的第一个特质。
怡安想了很久也没想出确切的一个词语来形容这个人给她的第一印象，她说就算是粗中有细吧，说完自顾自地笑了笑。
那是在她加入社团后，举办第一次全员大会上，怡安因为要负责控场以及和主持人交接，坐在场地很偏侧的一排，嘉宾们和新的成员们都坐在正中间。中间有一个环节是游戏环节，主持人都去台前一起组织，就剩下怡安一个人坐在那。
他突然在中间的位置朝怡安招了招手，用一种很直接甚至有些命令性质的语气，“师妹过来。”有点像一位点兵的将军。怡安用了这个比喻。
怡安过去，他拉怡安坐在了旁边，“那边就你一个人，我怕你太尴尬。”
怡安其实并没有觉得尴尬，她习惯独处，习惯离群索居，甚至一个人的时候她觉得更舒服，何况当时想着怎么把活动办好，哪里有心思顾及自己是不是一个人坐在那，自己是不是尴尬。但是她当时很感激他，为他这个善意的温暖。游戏环节时他和她之间隔了一整排的嘉宾，该是多体贴的人，会在大家笑呵呵地看着台前游戏节目的时候，会注意到怡安一个人坐在那，还会怕她尴尬特意把她叫过来。
起初怡安对他的印象没有什么特别，觉得他有些话痨，比较爱说，挺开朗但是有点爱逞强。甚至可以说没有那么喜欢他。可是他这一个可能在他看来甚是无心的举动，却扭转了怡安对他的看法。一个看起来和细腻不沾边的人却有一颗细致体贴的心。这只是当时怡安能感受到看到的。
很久很久以后，久到他们从熟悉到陌生后，怡安才对上述事件有了更深的理解，他其实才是一个最怕寂寞的人，最怕尴尬的人，所以才会在意体会到旁的人的孤独与尴尬。痛过的人最能体会他人的苦楚，潦倒过的人才愈发懂得人间疾苦。这些都是当初怡安看不透的。
她有时候也在想，如果当初看透了这些，是不是自己那几年会很好过？
他是一个让人觉得很舒服的人，在与人交往方面很擅长，这方面情商很高。
怡安这样评价他。
怡安举了一个例子，刚加入社团那会，上一届的师兄师姐都还很八卦，他问怡安，师妹有男朋友吗？怡安说没有，他接话“师妹，你怎么可能还没有男朋友。”可能这就是一句恭维话，但怡安说听起来很受用，也为她没有男朋友解了围。
他们认识了一年多，怡安依然没有男朋友，他跟怡安讲刚认识她时觉得她可能很快被哪个小男生勾搭走了，可是慢慢才发现，她真的是没那么轻易就被追到的女孩子。
怡安回他，她一定要和自己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在一起。她说这句话时极其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带着看旁的人都没有的柔情。其实她心里在说，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若不是你，我不会轻易和别人在一起。
他一直都是知道怡安的倔强的，那种藏在层层温柔下的倔强，平静水面下的波涛暗涌。
怡安猜测那天是让他确定甚至害怕了她的倔强，一条道走到黑的执念。
他笑着说，“小小年纪怎么有这种想法，找个人和你一起成长也好嘛。”他总觉得她是小孩子，其实他只不过比她高一年级，怡安生日小，没有早上学，年岁上其实他们是一年。她感觉得到他在急于推开她，好像她找到了男朋友，他就可以免去一份并不存在的担忧。
我听到了怡安的一声轻轻的却难以抑制的叹息。“那个时候是彼此最熟悉的时候，摸清了彼此的个性，真正地知道了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并且在互相看穿后有一份难得的欣赏与理解。”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怡安说刚认识时她没有想过会和他有更多的交流，也没有和他熟识的想法，他们是性格完全相反的两种人。真的熟识之后，怡安才意识到他们骨子里其实是同一种人。
他们后来的交集大概都是源于最开始的自习。
大二开学不久，也是他们认识不久，他发了一条朋友圈，大意是说自己没人约自习，很无聊。结果下面有他们的共同好友评论说找怡安啊。他回复，不知道师妹愿不愿意。怡安看到了只好客气地回复了一句，要上自习的话可以叫我呀。这条朋友圈发了一周，怡安也没见他说一起上自习什么的，以为那就是客套一句，就也没去在意。
结果中秋节怡安和社团出去办活动，他是前会长也去帮了帮忙，结束后大家一起吃夜宵，他坐在怡安身边，第一句话就问她，“说好一起上自习，这都一周了，也没见你找我的。”语气中带着点小埋怨。
那时候怡安还是个校园小白，带着天生敏感羞涩的性子，尤其对师兄师姐，尊敬中甚至带着点害怕，回去她想了想倒觉得是自己的不是了，周一的时候便发了条微信问他，“要不要一起上自习呀？”他回她，要呀，但是他在开班会，让怡安自己先去找教室，并说自己喜欢在5楼上自习。
怡安跟我解释，她本科读的Z大有一整栋教学楼可以供学生自习，可以自己挑选楼层和课室。有的学生甚至会把书本放在那里，一直坐在一个固定座位。
怡安捧着书本老老实实地在五楼找了一间课室，502。发微信告诉他。他回她，真巧，我平时最爱在那间教室，书都在那个课室呢。
从那天起，他们就开始每天一起上自习了。也从那天起，两个本来只是路上相逢问好的人渐渐熟识。
怡安说他们其实都是很被动的人，只不过她表里看起来都是那样的人，他表里不一罢了。只不过是一件一起上自习的小事，两个人竟然可以互相推脱了一周，都在等着另一个人先说，嘿，我们一起上自习吧。其实那是不自信罢了，因为害怕遭到拒绝进行的自我保护。
后来，怡安经常会做出很多种假设，假如中秋那天他突然犹豫，就没有问她为什么不约他上自习，那她肯定不会去找他上自习的。再假如，当时的她就像现在这般没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也不会基于礼貌去问候他要不要一起上自习。再假如，如果那天她没有去502，而是去了503，504，那他会不会以自己的书就在502为借口可以不用和她一起上自习。不管哪种假设成立，或许都不会有以后的故事，更没有以后的伤心了。
很多时候，我们对一些事情追根溯源，发现它的源头不过就是平凡的一天一个无比平凡甚至随意的决定。
我问怡安，你后悔认识这个人吗？
怡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认识他后看到过一句诗，早知如此泮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当时深有体会。”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万事皆有缘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