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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恋恋不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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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顾烟娘见着沈景熙时,发现他面容疲惫,那双琉璃般的凤眸里夹藏着交错纵横的鲜红血丝,惹得她心疼又忧心,问道:“昨日是否没睡?”
沈景熙勾起嘴角笑了笑,说了句:“没事,放心。”
顾烟娘被他无关紧要的态度弄得心情烦躁极了,怎会没事?那些人本就危险,他日夜守着他们,她如何能放心?
饭后,沈景熙拉着顾烟娘到了一处无人地方。
轻柔的抚摸了下她倔强不肯抬眸看他的脑袋瓜子,说道:“娘子,最近的饭菜便让白果给我送吧,那瘟毒有些不寻常,我想还先分开吃较好。”
顾烟娘心中难受,又不能耍赖让他别管。
‘滴答滴答’的落着泪,觉得自己好没用,如何能驱除瘟毒的法子,记忆里一点都没有。只知道一味草药,那是沈景熙寻了好久才找到的,为了救她的命。
凤凰城里的瘟毒她曾感染过,上辈子差点把命丢在这里。是沈景熙日夜守着她,也不知他从哪寻了那味草药,熬成了汤药喂她喝下,才让她活了下来。
在这里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她与沈家三兄弟,徐香娘兄妹,还有张家三人扛了过去。
押送他们的衙役中也只剩下钱大同和他两个手下活了下来。
几百人最后活命的只有十二人。
她不想进凤凰城的,可是沈景熙说不行,她也旁敲侧击的问过钱大同,他也说不能。
顾烟娘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泣着声抬起头回道:“好,你也别忘了休息,不然——-”吸了口气,语中带着些许威胁继续说道:“不然我便也跟着你一起去照顾那些人。”
沈景熙微微抬眸,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脸。
顾烟娘别过头去,不敢看他,佯装生气催着他快走。她怕自己忍不住哭出声求他别去管,让他为难。
不用日日赶路,最开心的莫过于囚房里的孩子们,没有拘束的凑在一起玩耍。昌宝带着弟弟妹妹趴在一处,认真的教着他们如何下象棋,什么是车走直线,马走日,相走田,士走斜线,不可过河,帅走直线,卒子过河不回还———
几个孩子兴致勃勃的研究着,不时还会吵上几句嘴。
他们手里的象棋是顾烟娘买给沈父打发时间用的。
谁知却让昌宝给迷上了。
袁家老太太带着家里的女眷琢磨着昨夜顾烟娘搬回来的炉子如何烧火,她们准备自己动手做饭。偶尔还能听到几句袁家老太太的咒骂声,说张氏是个黑心肝的。
而她口中黑心肝的张氏此时正靠在囚房的墙角,悠闲的缝补着衣裳。
金家老太太一早喝下沈景熙给熬的养神汤睡下了,家里的女眷正安静的守在边上。
申家人倒是很努力的与看守囚房的衙役低声交谈着什么,时不时的还伸出手指对沈家这边指指点点。
顾烟娘与大嫂手提中饭,抱着瓮烈酒过来时,便迎上了黄蕊娘的那双不善的眸子。也不知她哪来的底气,路过她们身边时还重重的‘哼’了一声。
张氏笑着与她们解释道:“申家大夫人想让衙役帮忙买些吃的回来,那衙役不肯,说申家包藏祸心,想害他性命。”
也对,那些衙役正人心惶惶的,毕竟一下子倒下去三儿。
银子再多也是要有命花的。
“阿娘,白果去担水时听说厨房的一个厨娘方才没了。”顾烟娘也不知这瘟毒在凤凰城里存活了多久,按理说一时半会儿该是死不了人的。
她的话让张氏皱紧了眉头,长长的叹了口气。
驿站死了个染上怪病的厨娘,驿长便下令封口不准把这事儿传出去。后又似乎觉得还不妥当,让驿卒把守着出入口,不准进出。
过了三日,白果告诉顾烟娘沈景熙没出过那间有瘟毒的屋子,他有没有好好休息他也不清楚,但饭菜是有吃光的。
听说吃光了饭菜,顾烟娘便开始绞尽脑汁的变着花样给沈景熙做吃的,就想着让他吃的好些,养养身子。
又过了七日,白果哭丧着脸跑过来与顾烟娘讲,姑爷从瘟毒的那间屋子出来了。
“怎么了?”顾烟娘焦急的寻问道,以为是沈景熙出了什么事。
“小姐,当年在凤凰城救我的那个恩人刚刚去了。”白果哽咽着声说道。
姑爷告诉他,拖得时日太久了,瘟毒已入心肺。他尝试过了各种法子,仍是无力回天,若是早上两三日或许他还能把人给救回来。
顾烟娘是知晓白果口中的救命恩人的,他与白果还是同乡,白果入顾府时还是那人送过来的。
小时候她听夏蝉讲过,白果是从饥荒地逃出来的,带他逃到京都城的便是他的那个救命恩人。本来两人是想一起入顾府的,可她祖母嫌弃那个恩人已成人,不太好管教,便没把人留人。
若是当初祖母留下了白果的恩人,那人是不是便不会死了?
事事无常,各人各命。
顾烟娘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白果。
正当她想该如何开口时,白果向她跪了下来,说道:“小姐,我那恩人还留下两个孩子,他娘子见他染了怪病,人偷摸摸的跑了。孩子还小,若是能活着出凤凰城,我想带着他们回顾府。”
顾烟娘觉得白果所求有些难办,她如今不在顾家,如何能替顾家留人?
“白果,这事你还是等见着我二伯与他说吧。常言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如今也是自身难保,帮不了你。但若是见着二伯,我便替你说两句好话如何?”
这样便好,白果感激的给顾烟娘磕了个头。
顾烟娘又问那屋子里的其他人如何了。
白果用手抹了把脸上的泪珠儿,带着泣声摇了摇头回道:“我也不知,姑爷也没说。”
顾烟娘唉叹一声,摆手让白果忙去。
约过了一个时辰,顾烟娘便闻到一股令人不适的烤焦肉皮的味儿,一开始她以为是袁家那些女眷烧菜弄出来的味儿,后来瞧见钱大同黑沉着脸连连咒骂:“晦气。”
她上前问了才得知是沈景熙让白果把他救命恩人用火给烧了。
烧尸体的炉子还是钱大同与驿站的驿卒一起帮忙砌的,只因沈景熙说不烧的话,那瘟疫便会继续人传人。
“顾小娘子,沈三爷让我带着驿卒把那埋了好几日的厨娘挖出来也拉过来烧了。这事儿要被厨娘家人知晓了,还不知如何闹腾呢。”
钱大同不愿,可又信沈景熙不会说诳语。
且驿长还同意了。
把人挫骨扬灰,这缺德的事儿他不想干呀。
顾烟娘忙安慰道:“活着的人才是重要的,一会儿晚上我烧几个好菜,给钱班头压压惊如何?”
钱大同听得心情大好,连说晚上要多喝几杯去去晦气。
他听驿长说最近驿站外面乱得很,一升米便要价百钱。害得他近日心慌慌的,只让兄弟们熬煮粥水,馒头吃得是顾烟娘那边拿的,搭着封城那日买的酱菜,吃得他嘴巴一点味儿都没。
为了能吃上口肉菜,顾烟娘让白果采买了几十只鸡鸭鹅,两头猪仔还有一只羊。她和大嫂,四弟妹每日都要忙活着伺候着它们的吃喝,接连几日累得沾床便睡。
一扑一抓,尔后用匕首向细长的脖颈一抹,一只鸡便宰杀好了。顾烟娘的动作太快,让蹲在炉边烧着火的张颜娘看得有些呆傻愣住了,她恍惚以为方才见到的是身经百战的屠夫。
她心想,三嫂的经历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的惊奇。
杀了两只鸡,一只鹅后,大嫂黄顺娘便出声阻扰道:“够了,咱还有些腌肉,差不多够吃了。”
这些禽肉吃了一只便少上一只,总共就那么些,吃完便没了。
顾烟娘意犹未尽的收了匕首,嘴里叨叨着:“要是有鱼就好了。”
“我们有鱼的,海城买的鱼干还有些,需要泡上一些么?”黄顺娘接过话说道。
“不——不用了,那些先留着吧。”那鱼干做菜味儿鲜,沈景熙爱吃,顾烟娘想留着后面给他开胃。
烧好了菜,顾烟娘便催着白果给沈景熙送过去,让他趁热吃。
白果提着饭菜寻到沈景熙时,发现他正与一个陌生的男人争吵着什么,那些话他也听的不太懂。
‘什么你是知道的吧?’
‘是谁让你们来凤凰城的?’
还有什么‘既然早就知晓,为何却迟迟不肯出手救人?’
姑爷似乎很生气,白果心下觉得那惹姑爷生气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直到沈景熙发现了他,让他把饭菜提过去。
白果才见着惹姑爷不愉的那人模样,身着黑色长袍,虽貌若仙人,却面如冰霜,一双细长的眸子似笑非笑的正愁着自己,似是打量着一件不讨喜的物件儿。
白果心下慌得厉害,知晓自己的出现惹那人的不快。
“师弟,不请师兄吃一顿?”
“这粗茶淡饭怕是不合陆师兄的胃口。”
“你这要是粗茶淡饭,怕是凤凰城里一半的人都得呕死。”陆师兄不客气的打开了食盒,看着食盒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嘴里发出‘啧啧’两声。
尔后又道:“弟妹这手艺还真不错,难怪师弟恋恋不忘这么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