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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穗元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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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景熙和钱大同出去后,囚房里便炸开了锅。
如今大家都知晓这怪病人传人,衙役若真有人感染上了,他们每日都接触着衙役,那么他们?这不能想,也不敢想下去了。
“这怪病会死人吗?”金家老太太颤着声问着张氏。
张氏摇了摇头,她也不知。
“你说瘟疫会死人吗?”袁家老太太没好气的呛了句。
“你说——-这是瘟疫?”金家老太太像是天塌下来一般,瘫坐在地上。
“方才钱班头说的那些症状,你就不觉得耳熟?二十年前可是有过一回的。不说凤凰城为何要封城,就说那病能人传人,你就没想过可能是瘟疫?”
袁家老太太嗤笑了一声,觉得金家老太太似乎有些傻了。
金家老太太二十年前可是从那场瘟疫里逃出来的,那年可死了十来万人,整个穗元城府像是人家炼狱,最后也不知活下来几人。
开始皇帝还派人到穗元城府里支援,可是入了城府,便回不来了。
不论进去多少医官和士兵,全染上了瘟疫。
尔后皇帝便下旨让人把穗元城府给封住,派重兵把守着城外不让人出来,让他们等死。
这是最有效的法子,也是最残忍的法子。
金家老太太对二十年前如何逃出穗元城府,闭口不提。
别人不知二十年前的事儿,可作为死对头的袁家老太太如何会不知?
金家老太太像是突然得了失心疯,人有些恍惚魔障了,嘴里不停的说着:“瘟疫,瘟疫,瘟疫来了,大家快逃,快逃,不能死在这里。”
金家几个小辈女眷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人给绑了起来,不让她乱来。
见金家老太太如此这般疯痴,她最疼爱的馋鬼小孙子,端着张哭花的脸跪在张氏面前,哭求道:“沈夫人,求您帮帮我家老祖宗吧。”
金老夫人算是没白疼他,张氏想。
直言道:“你祖母这是急火攻心,我也没法子的。”
要是老三在说不准还能帮上忙,可衙役那什么情况也不知,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馋鬼小孙子一听,嚎啕大哭起来。
他阿娘过来拉他回去,他不肯。
赖在地方哭喊:“祖母,祖母不要扔下江儿不管。”
最后是小馋鬼的亲爹黑着脸过来,把人给抗了回去。
袁家老太太‘啧啧’两声,转头又与张氏说道:“你们该是买了不少粮食的吧?卖些给袁家如何?”
张氏睨了一眼袁家老太太,说道:“老太太,你方才是想要金老夫人的命?”
袁家老太太轻笑一声,没否认她就是故意说的。
嘴里却说道:“粮食多的话,你就当做回菩萨,发发善心,价钱好商量的。”
“有,一两银子一斤你要不要?”张氏拉着冷脸,语带嘲讽的道。
“你这是要乘火打劫?”袁家老太太指着张氏的鼻子,在油灯下,一双昏花的老眼里仿佛有无数把刀子向着张氏甩出。
“您老爱要不爱,救命的东西当然是金贵的。您要是留着银子带进土里也没人能拦着。”张氏抬头似笑非笑的直视着袁家老太太,仿佛没瞧见那双能吃人的老花眼。
“哼,不就是点银子吗?老婆子出得起。”说着话,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拍在地上。
张氏拿起银票在油灯下看了会儿,确认是真的后又贴心的问道:“您还要些其他的么?比如烧饭的锅,炒菜的油盐酱醋,或是买些酱菜?”
这外面情况不明,要买啥一起买了最好,省得一出又一出的。
“要。”袁家老太太咬牙切齿的又掏出了一张百两银票。
张氏乐呵呵招呼顾烟娘过去,把那六百两银票塞给了她,笑道:“老三媳妇儿,你想想法子,给袁老夫人出出力气,跑跑腿。”
顾烟娘看着手里的六百两银子,心里乐开了花儿,心想这简直是天降馅饼。
袁家要的那点东西能花几个钱?
“阿娘,我让白果看看外面情况如何。若是可以买到,咱们也买上一些,谁知凤凰城什么时候可以出去。”顾烟娘乖巧的点着头,说话声大了不少。
心里想着其他人家也快点来说说要买什么,一起买呀,省事儿。
白果这边烧着热水,那边顾烟娘便叫他一会儿和自己出门。
白果用手抹着额头的汗水,起身喘息着问道:“小姐,外面危险,你想干什么告诉白果,白果去办便好。”
顾烟娘说一起去,让他快些。
锅里的热水方才沈景熙过来加了些草药,味儿有些冲鼻,顾烟娘捏着鼻子又向身后退了几步,问道:”白果,这是三爷要的?”
白果重重‘嗯’了一声。
“那几个差爷没事儿吧?”顾烟娘蹲在远处又出声问道。
白果还没开口,便被提着桶过来取热水,气喘吁吁的钱大同接过话,呼着气说道:“事情大了,又吐又烧的,也不知能不能保住命。”
说完又心生委屈,他还没成亲呢。一子半崽的都没留下,要是死在这凤凰城当个孤魂野鬼多亏啊。
听顾烟娘说要出门买粮食什么的,他也搭了话说道:“一会儿我让几个兄弟与你们一起去,多买些回来。”
他想,做鬼也要做饱死鬼。
白果时常陪着顾二伯出门,这凤凰城也是来过几回的。带着顾烟娘和几个衙役去了和顾家有生意往来的杂货铺子,一开口便是要三千斤粮食,惹得与他相熟的活计好心拉着他低声劝道:“不需买这么多,这城门说不准三五日便开了。”
白果说他也是听话办事儿,又拉着活计问能不能送到驿站门口。
伙计连连点头,说一会儿就给他们送过去。
隔了一日,粮食便涨了两文钱。
今夜凤凰城里街道空荡荡的,夜灯下的行人往来都很匆忙,大多与他们一样都是采买东西的。街边卖东西的小贩三三两两的撒落在各处,面上皆是忧心忡忡,似是怕与人接触,又不得不出门营生,很是纠结。
除了几个乞儿靠在铺子门口嘴里啃着馒头时不时喊着:“万花楼的云香姑娘今日大喜,各位爷记得今晚去喝杯喜酒,捧个场。”
便没了热闹可看。
买好东西回来后,顾烟娘便被大嫂黄顺娘拉到屋子,催着她赶紧把身上的衣裳脱了去沐浴。隔着屏风,顾烟娘躺在热水里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虽已入了秋,几人不停歇的跑了几条街道,采买了不少东西,一路回来身子上汗津津的,很是难受。
温水扑面,让顾烟娘舒服的同时又不禁犯起了恶心。单手捧了些水放在鼻尖嗅了嗅,觉得味儿有些怪,似乎有些像白果熬煮的那锅里的味儿,问道:“大嫂,水里加了什么?”
黄顺娘回答:“我也不知,是三弟放进去的。”
“三嫂,是朴子叶的味儿。”躺在床榻上的张颜娘回道。
朴子叶那是什么东西?顾烟娘不知。
屏住呼吸,快速的把自己冲刷好,逃一般的出了浴桶。
“这东西我瞧三弟弄回来不少,估摸着一时半会儿我们都得用,还是早些习惯吧。”大嫂黄顺娘边给顾烟娘梳着贴着脑袋的凌乱湿漉漉的乌发,边劝说道。
“那味儿有些冲,有些像夏日里臭虫身上散出来的气味。”顾烟娘瘪着嘴,有些嫌弃的撩起一缕发丝嗅了嗅,尔后又捏住了鼻子把发丝扯到脑后,抗拒着。
“发丝干了,味儿自然也就淡了。”黄顺娘无奈的安抚道。
忍受着发丝飘散出的刺鼻味儿,顾烟娘熄了油灯,闭上眼睛久久难眠。
而此时沈景熙守在三个衙役的屋外,在昏暗的油灯下不停的书写记录着什么。凤眸时不时的抬起瞥上两眼屋内衙役的情况,嘴里一直轻喃着:“不应该啊,怎会如此?”
白果走进,站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来回走动踌躇着,面上似很焦急,却又怕惊扰到沈景熙。
直到沈景熙起身活动几下筋骨后,他才夹杂着哭声喊道:“姑爷,您现在有空吗?”
“出什么事儿了?”沈景熙疾步走了过来,急问道。
“也没什么的,就———我的一个旧识,他似乎也染上了怪病。”白果有些举足无措,心乱如麻。他心知不该提的,可那人曾救过自己的命,他不忍看着他就这般惨死。
他们这些仆役,命贱,不值当姑爷伸手。
可若有一丝希望,他还想为救命恩人试试。
毕竟,好死不如赖活。
“他人呢?”听说是白果的旧识,沈景熙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
“在驿站外躺着呢。”白果抹了把脸,拭去眼泪,急切的回道。
沈景熙让他先去把钱大同寻来,尔后与钱大同交代道:“那药罐子里熬了药,再过一刻左右便可以让三个差爷喝下了,我出个诊。”
钱大同倒是想问你一个囚犯出什么诊?
沈景熙走的太快,根本没给他说出口的机会。
白果带着沈景熙出了驿站大门,便瞧见一个木板扯上躺了一个满身脓包的男子,若不是听着他发出痛苦的呻吟,还以为已没了气。
站在板车边的是个两个脏兮兮,骨瘦如柴的孩子,大的看着约有十岁上下,小的只有五六岁的样子。
“元娘,你要不带着你弟先回去吧,白果叔找着人救你爹了。”白果低头与两孩子分享着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