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杀戮之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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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觉得来到杀戮之都，最魔幻的就是碰见了齐文轩。
首先他对齐文轩来此的目的深表不明。其次，对于他来说可以使用梦里客且擅长依山剑法的齐文轩在竞技场无疑是个大敌。
不过第一条他很快就懂了，这货竟在杀都重操旧业开始的男扮女装，顶着“一个神医”的名头救人。
在杀戮之都这种地方？唐三是愈发不解这个人是想干什么。
救人就算了，男扮女装是想做甚。
禁不住多打听了几句。
消息不断传来：齐文轩真的就只是在医治重伤的人，来者不拒，就是要求怪异——你向我讲述你的曾经，讲了我就救。
听闻如此他很是无奈，不过横竖与他无关，便依旧天天去竞技场。
直到他发现其齐文轩头上白发渐生，瞳色时不时转为暗红，就如当年那种火入魔之状时，他择一日把人堵在了墙角。
那人还在没脸没皮地开着玩笑：“哟，怎么？终于发现小爷国色天香打算下手了？”
唐三身边一向不乏美人，他本人对美丑其实不那么敏感，但囿于所有男人的劣性根，他还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
说国色天香，齐文轩也确实有这个资本，他能成功扮女装很大程度是靠着那张脸，那种超越性别界限的美也着实让人惊艳。只是初见时那双灵动的眸，早已无了踪影，现在微微上挑的眼怎样都带几分妖气，加之面色苍白，眼下一抹青黑，乍看之下就如艳鬼。
唐三沉声道：“你自己好自为之。”
这话语气极重，他也不知为何自己要多此一举。毕竟齐文轩怎样也与他没关系。
齐文轩也是个不服软的性子，冷哼一声，嘲道：“唐三，我做什么你管得着吗？”
唐三的心莫名一沉：是，自己和齐文轩既不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也不是史莱克那些朝夕相处多年的朋友，自己又为什么又是以什么身份站在什么立场去干涉呢。
平复了一下心绪，他淡淡道：“我虽不清楚你用了什么方法，但定是有损于你自己的。我只是觉得你不必这样耗着自己的精元去救那种人。”
“那种人？哪种人？！”这话不知怎么戳到了齐文轩的痛点，他几乎是怒吼出来。
“唐三，你是不是觉得这杀戮之都的人都罪大恶极死不足惜，他们就该死，该杀你杀他们是对的，正义的？！”
唐三不住愣了一下，这问题他不是没想过，只是个中复杂，他也没得选。上了竞技场便是赌命，这是规则；平时杀戮之都中层出不穷的暗杀，不是别人死那就是他死，他委实没必要手下留情。再说了，只要旁人不招惹他，他也不会去滥杀无辜。
于是他很快整理好思绪，耐着性子道：“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是正义的，我杀人，不因为他们该死，只因他们找死。齐文轩，在杀戮之都就是杀戮，你进了这里，就必须接受这个规则。这就好比在战场上，难道你还能不杀人吗？”
齐文轩冷笑：“对，他们找死。那些人生下来都有病就想杀人就愿意有家不归，在这种地方不人不鬼的活！”
“齐，文，轩，”唐三一字一顿，隐隐生出点怒意来。他的印象中齐文轩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怎么在杀戮之都还生出了这样一副圣母的性子，“你究竟怎么回事！”
被他含怒一唤，男人眼中的血色褪去了一点，像沉醉中的人骤然清醒，他摇摇头，眼神中现出几分茫然。
“唐.......三？嗯.......我们找个地方再.......说吧……”
见此状，唐三微微皱眉，却没多说什么，跟了下去。
一间木屋，家具简陋，只似普通农家。
“唐三.......抱歉，刚才是我失态了。确实有些事没能想通，倒是一时迷了心窍……”
这件小屋给唐三的感觉很奇怪，普通却透着一股子明媚清澈，有阳光般的暖。而且他似乎对这间小屋有点什么印象，就好像他在哪里见过......
又或者听过。
唐三回过神来，微微眯眼，空气中那种草木气息混着点淡淡的海棠清香，甚是醉人。
不，不对，何时自己的警惕性变得这么低了。他看向那边的齐文轩，试图从他身上看出什么端倪。
可没有。
那人面前的茶杯上腾起袅袅的雾，衬得一张俊脸愈发的迷离精致，可他的眼神很远，就是怀念一位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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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文轩刚刚来到杀戮之都时就被人盯上了。他自恃有梦里客防身，加以苍云在手，并不是很在意。
跟踪他的是个少年人，蓝发蓝眸，苍白干瘦，依稀有几分像记忆中的某人。不过他只是跟着齐文轩，并不是要杀他的样子。
总不能是看上我了吧，齐文轩心想：小爷我怎么看都是男人呀。
然而少年只跟了半个月，因为半月后他就死了，杀他的人本想杀的是齐文轩。
齐文轩顶着一张俊脸天天招摇过市，早就不知道被多少人打注意了。少年居于杀都多年，其实身手不凡，好些时候都是他暗中帮齐文轩解决了这些麻烦。
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当更大的麻烦找上齐文轩时，他便顶不住了。
左胸、右臂、小腿、大腿，二十几处致命的伤口，待齐文轩解决掉那些人时，少年只剩一口气。
不顾自己身上的伤，齐文轩焦急地为少年做着紧急处理，没来由的一阵恐慌。
他忽然觉得这人一定不能死，不然，不然......
他一边动用九心海棠，一边与少年攀谈，试图保持他的神志。
少年眼神涣散，已是神智不清，他不自觉地向齐文轩怀中靠去，呢喃道：“........姐姐。”
齐文轩的血液于瞬间凝固。
——他记得易苓曾说过他有个失踪的弟弟.......
他缓缓低下头去，那动作实在太慢，外人看来仿佛多年后重上了发条的旧玩偶，可谁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毅力。
“你姐姐是........”
少年的脸已泛上青灰，渲染已听不清外面的声音，他无意识的轻唤：“.......易姐姐........”
轰！
仿佛惊雷在脑中炸开，让人再也无法思考，全身血液逆流，每一根神经都叫嚣着疼。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你救了我？！
我欠你的已经够多了……
你能不能，能不能别让我，还不起.......
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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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他让我认识到：这些人有亲友有有血有肉，他们也许，是迫不得已。我平时便是救这些人。所以我每次救人之前会让他先讲一遍自己的身世，像易安那样的，我救。而且我还想知道人性是否当真本恶，毕竟在梦里客中，没人可以对我撒谎。”
“你猜我听到了什么？”
“我听过很多的故事……”
“玛莲是个妓女，她杀人，去养活一个在外城捡到的孩子。”
“休斯本是个虔诚的教徒，但在他发现了武魂殿龌龊的那一面时几近崩溃，终于堕落杀都.......”
“刘秀，之前曾帮我猎杀过第一魂环的魂兽，是个很爽直的星罗汉子，本是见义勇为，却不想误杀他人。”
“他们并非罪无可赦，再黑暗的人，内心都有一抹纯白，只是杀戮之都利用某些东西将它扩大化了。我想或许人非善非恶，更多地是后天因而导之。我现在做的事，是把杀戮之都的错慢慢纠正过来……”
齐文轩垂眸，眼睫投下一片漂亮的阴影，显出一种十分孤寂的落寞来。
唐三心下不忍，觉着方才自己也是过了，便解释道：“杀戮之都确实有一种慢性毒药，你我方才应当是受到它的影响。”
“我不是。”齐文轩打断了他，“这里是不能用魂技，但是九心海棠由于它本身的特殊性，虽有时救人消耗的是自己的精元，将他们身上的毒会转到我身上，但是还可以压制，除早衰症状，应当无碍。至于你.......”
齐文轩抬眼一笑:
“那是因为我用了梦里客。”
唐三两辈子的好涵养到齐文轩面前算是败了干净，这次他确信没有任何外因的，他动怒了。
他努力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语气，接下去道：“我不管你以什么方式救人，但此间复杂，不是凭一己之力可以解决的。而且有一点我不认同，虽然再可恨的人也有可怜之处，但不可能因为一个人救过一只蚂蚁，就让他杀过上百人的帐一笔勾销。”
齐文轩的瞳孔微微发红，眼里盛满了让人看不懂的东西，他轻声道：“退一万步，做错了事就该死，但在死之前，他们还可以赎罪。”
“可这里是杀戮之都。”唐三一字一顿。
这里是杀戮之都，是最为污黑且浑浊的地方。他长久地存在，自有它存在的理由。
它顺天道而生，自有自的规则，你不能以自己一己之见去推翻一个久远规律。
蚍蜉撼树。
你能救人一时，却救不了他们一世。
身染杀戮，即使改邪归正，在这里有去无回的城里最终也只能被黑暗吞噬。
你救的了一人，你救不了所有人。
这世上有人的地方就有罪，有罪的地方就有罚。孰是孰非，人性复杂。本就无法以善恶定人死生。
而这些，齐文轩怎会不知？
看着那人重新染回蓝色的长发，再看看四周像极曾经易苓的木屋，唐三突然明白了什么：“齐文轩，其实没有人要求你做这些——包括易苓。”
齐文轩一下失了血色，无比的苍白。
“你闭嘴！”
两人不欢而散。
这时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的再见竟是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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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戮之都中针对唐三的暗杀层出不穷，最危险的一次，刚毁灭了两名魂力达八十级对手后的唐三走出竞技场，立刻被百人围攻。他身上受伤无数，却终将百人全灭。
身体无比虚弱，几近失去意识。
模糊间，他瞥见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齐.......文轩？
他听见那个人略带沙哑的少年音：“唐三，遇见你，算我倒霉。”
他想干什么.......
唐三失血过多，大脑有点混乱，不住的往外瞎想。
报复？.......不像那人的作风，那就是救他了……
可为什么........
其实自己与齐文轩也就比陌生人好一点点，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可以用作维系的东西，不过是因为那人自来熟，让他下意识的觉得与人倾盖如故，个中之间指不定还有梦里客的作用。
他就这么想着，也没注意身上的伤口渐渐愈合，体内的余毒也在一点点被排出齐文轩就在他身后，身上灵光流转，唐三的脸上红润几分，他的脸就白上几分。
他的声音愈发低哑，可唐三不知为何还是听清了。
“你受这种伤老子没魂技治不了，但不快点养好保不准你死在哪旮旯我还要替你收尸。”
“我用梦里客分散了你的注意力，不然你身上的疼痛会让你很难受。你尽管放飞自我吧。”
这点痛对唐三来说不算什么，他一路走来，吃过的苦远胜于此。
真是多此一举.......
“唐三，你知道九心海棠，为何逆天到连乾坤棋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吗……”
“因为它还有一个作用……”
“——以命换命。”
“呵呵……咳.......”
“逗你........玩的.......”
那声音最已嘶哑到不似人声，却似有魔力一般字字句句深深刻入唐三的脑海。
“师傅.......”那人低低的唤了句。
是了，唐三终于反应过来，齐文轩又不是什么事佛祖，没有好处的事情，他一向是不会干的。除非，除非是因为易苓。
易苓.......
因为易苓，在杀戮之都这样的地方，他还要接人还要坚持所谓的医者仁心，还有去做什么悬壶济世；因为易苓，他处处维护自己，不过是把自己当做多年前的齐文轩，缅怀旧事而已……
易苓舍命救他，他舍命救自己，倒是有学有样。
齐文轩，你是不是以为这样你就不欠她的，就不必愧疚了.......
可我也不想欠着你。
这份恩，我承了，多谢。但之后你让我去何处还？
齐文轩.......
唐三一时觉得心情复杂，又觉得自己似乎想得太多。
啧，又是梦里客。
然后他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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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醒时身体恢复至全盛，而斯人已去，空气中只有一股淡淡的海棠清香。
他找遍了杀都，却不见那人的踪迹。
他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央，莫名有些茫然。
他突然觉得有些东西好像没了，连带那些秘而不宣，他也不曾理清的复杂情感。就像指尖的一握砂再到未曾在意之时，便已流尽，等他终于回过头来，身前只剩呼啸的风。
有些东西注定不容于世。
他去了齐文轩的屋中，坐了整整七日。
七日后，他任是那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修罗王。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杀戮之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