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一晌贪欢（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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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愿的实力，与齐文轩是不相上下，但是舍不得下狠手伤他，实在没法了将人打晕，却不料转醒后那人只会比之前更难对付。
所以等到齐文轩自己清醒时，就见着齐愿满身伤痕，无比狼狈。
他红了眼，狠狠吸了吸鼻子，去给人包扎伤口。
不想齐愿还有闲心耍流氓，不时搔搔齐文轩的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调笑。
“我总觉得自己像娶了个母老虎回家，天天被家暴。”
“滚滚滚，”齐文轩使劲眨眼，硬挤出一个笑，“明明是我娶了个逆来顺受的小媳妇儿，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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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心海棠的毒一次比一次发作得厉害。齐愿用尽办法拖延，却迟迟不见起色。
齐文轩日日挣扎在惊惧恐慌之中。他时常梦见明越一身血污倒在怀里，那双垂死的眼没有哪怕一丝的怨毒地看着他，他只是很无奈的道。
“没事啦......小齐.......我不怪你。”
倏而那张脸就变成了齐愿的，那人也是那样笑着，颤抖的手轻抚上他的脸。
“没事的......文轩......我不怪你。”
不行，他想。
不能再这样下去。
在一个墨云翻滚的夜晚，他去了海边，准备离开。
本以为瞒得很好，结果脚还没踏上船，就已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那人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里，无比委屈。
“文轩，别走，我一个人在岛上十万年了，我不想......”
齐文轩挣开他，指了指船。
“那你走。”
寒风拍的他脸上，暴雨倾刻而至，无数水珠顺着脸庞滑下，他想：一定是雨水。
“你走，外面会有更多的人，更大的世界.......你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会遇到比我更有趣的,会遇到......”
他说不下去了——齐愿堵住了他的唇。
一吻过后，齐愿将齐文轩轻轻揽入怀中。
“可他们都不是你，外面没有你，我哪儿也不去.\"
这次齐文轩是完全清醒的了，可他宁愿自己醉着。
那人在他耳边低低的耳语，喷出的热气从耳窝传到大脑，整个人都为之颤栗。
“文轩，你曾说过我是你的人，我要永远陪着你。你们人类讲究诚信，我答应你了，就不会让你一个人走。你还告诉我人类奉行等价交换......文轩,我把我给你，你把你给我,好不好”
“文轩......文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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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之后，他再也未提起离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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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毒发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清醒的日子越来越少。齐愿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一天比一天虚弱。每次齐文轩醒来见着那人满身血污,迎面而来的不安惊惶简直要将他碾碎。
走吧......我还是去死吧......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行......绝对不行......
那人似是看出了自己想法，眉目间浸了温柔，确是强硬而不容拒绝的报紧了他。
“你不能走，文轩。无论怎样，你都不能离开我。”
齐文轩脸色惨白的摇着头，双唇翕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别......齐愿......你别说了。
求你！
他不自觉得颤抖起来，神色几近崩溃：“可我会害死你的，齐愿......我会害死你的啊！”
“无妨。”齐愿一下下拍着他的背，温声安抚，“文轩，那不重要。”
等怀中人情绪平复了些，齐愿又道：“我活了十万年，已经够久了。”
他把那人报紧些，轻声耳语。
“你知道吗，这岛本是个世外之地，数十万年都未曾有一人踏足，而岛上有灵识的东西又只有我。”
“我刚出生时，觉得一切都那么新奇好玩，每一草每一叶都似蕴养了无限生趣。可待到我看过数千次的花开，数万次的叶落，便觉索然无味了。想想自己接下去还有那么多年要来重复一成不变的过程，那种绝望真让人窒息。”
“我那时就想，为什么要让我活着呢。为什么......呢”
“天行有常，后来我告诉自己：既然让我生，那一定有它的原因。我靠这个念头撑过了余下的几万年。然后你来了。”
“你带着一身的疲惫和落寞，你很累。这地方这么大，你选择了我——我不知道那是巧合还是命运，可就在那一瞬，一股暖流从四心头涌出，流向四肢百骸，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我感觉得到，你需要我，那么急切浓烈地需要着。”
“我第一次发现了自己是有用的，原来我十万年的等待并不是毫无意义。我再不同于其它的木石，只能活成这大千世界重复无数遍的过程，我终于跳出了这个循环。”
“我的第二次生命始于初见你的那日，既然是你给的，你也同样有权利收回去。”
“文轩，你听：这是风声，这是潮声，这是虫叫，这是鸟鸣......”他将手覆到齐文轩的胸上，“这是你心跳。”又捉起齐文轩的时候贴到自己的胸口，“这是我的。”
“这颗心为你而跳动。”
夜色弥漫，齐文轩只觉满天的星火都落了下来，落到齐愿的眼睛里，最终燃起燎原大火。
他想:他认了，这大概才是上天给他最大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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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扶着齐愿走到一片空地上。那天下午阳光正好，天暖风清。
他指着其中一片草地，对齐愿说：“刚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在这里。”
齐愿扣紧了他的手：“我记得。”
齐文轩坐下，让齐愿意倚他怀里：“那时我就是这么靠着你的。”
齐愿轻轻笑了一下：“是了，那日中途你还醒过一次，脑袋直往我怀里钻，睡得可舒服了。”
齐文轩也笑，然后托起齐愿一缕发丝，很细很细的抚摸下去，像是要把指尖的每寸纹路都铭刻进生命里。他柔声道：“我是不是不曾告诉你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为什么？”
齐愿忽然觉得有些困倦。
“你先闭上眼睛，我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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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文轩看着倚石睡下的齐愿，无比留恋的一笑，眼中带着说不尽的歉意，一咬牙，将苍云没入胸口。
长此以往，他定会害死齐愿，但这比让他死更令他无法接受。于是他打开了“梦里客”，将虚弱到无法设防的齐愿引到了幻境里，再于他身旁自尽。
我不走了，齐愿。死在你身边，不算违约吧？
我知道这样很自私，所以也不求你原谅。
齐愿，五年是我生命的五分之一，却只是你的两万分之一。
就似一条浩浩荡荡的江流，我不过是其中很小的一点浪花，所以你会放下我的。对吧，你会的。
你还会有更漫长的时光，还有其他的人替我陪着你，十年，二十年，直至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虽然一想到那个人不会是我，就很难过。
可我没有办法。
齐愿......
我把我给你，我把我的命也给你。
他仰头看云，依然碧空如洗，天一望无际的蓝——那是齐愿的瞳色。
他缓缓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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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想到自己竟会再次醒来。这次是他倚着那块巨石，齐愿坐在近旁，身上泛着一层淡淡的金光。
他身上的伤口已完全愈合，九心海棠中的毒素已被全部逼出，而那上面，一个血红色的魂环正渐渐成型。
是献祭！！！
“齐愿！你他妈快住手！你！！你——”
他突然说不下去，喉咙仿佛一下被什么堵住，他无力地抱住头，不知何处传来的疼痛让他整个人都蜷了起来。
“求你.......别.......”
他颤抖着起身，想要抓住那人，可他不论怎么努力，碰到的都只是一片空气。他木然地睁着眼，呆呆地说：“齐......齐愿.......你走了，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抬手，想要抓住什么，终于又无力的垂下。
“父亲......母亲.......师傅.......易安.......明越.......”
“哈,报应，对吧，一定是报应。”
“......我原来会害死我身边每一个在乎我的人。”
他低下头来，瞳色一下变得血红，他忽然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
“我草你妈的为什么啊！我不复仇了，我不杀人了，我他妈连那样的事都忍了我只想普普通通做个人怎么还不肯放过我啊！我日你妈的有病啊！！！”
“我就只恨恨滥杀无辜的人了，妈的还要把我变成那种人。”
“好，那我去死，那我去死，行了吧？可为什么......”
他脱力坐下，泪水怎么都止不住，嗓音嘶哑有如破漏的风箱。
“还要让我遇见你啊......”
齐愿见着他这样，整颗心都像被放在火炉上炙烤一般尖锐地疼起来。他过去想要抱住齐文轩，伸出的手却从那人身上穿了过去。
齐文轩笑得惨烈：“齐愿......你可真够残忍的。”
我本在有你的时光中慢慢放下一切，二十七年的世纷利俗也渐渐随风散去。
我知道退无可退，你是最后一方净土，我只有抓紧你才能自欺欺人的偏居一隅了。
现在你也走了。
就像从前的易苓，后来的易安、明越。
那段最不愿面对的过往被狠狠撕开,血淋淋地摆在眼前。
失而复得的欣喜很快被得而复失的痛苦完全淹没，千倍万倍的哀恸深入骨髓，呼吸都疼得发颤。
既然你也是要离开的那为什么还要让我遇见你！为什么......要在我以为自己得到救赎后再抛弃我呢
齐愿！！
嗓子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开口就是一股腥甜。泪水模糊了视线，眼前几次发黑。但他死死的睁着眼，似要把这一幕刻到骨血里一般。
他知道，这是最后一面了。
——那个曾以为会天长地久的人，那双永远清亮含笑的眼，那个暴雨倾盆中炽烈温柔的吻......
再也不会有了。
从今往后，他此生所有的喜乐平安都将灰飞烟灭。
他一无所有，也再不可能拥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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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愿抬手想拭去他的眼泪，却发现自己早已没了实体。只能虚扶着他的发：“文轩，你以后不能再这样了......放下我，好好过你自己的生活.......文轩，你答应我。”
“.......好。”
好，你说，我听着，我都答应。
“文轩，我在。我永远陪着你。”
我永远陪着你......
每个字，都沉重得仿佛叹息。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一晌贪欢（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