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绪》留得残荷

34、风雪夜归人六

　　玄门之物分为认主与无主
　　无主，则谁都可用，做什么都行，人无论善恶，事不管缘由
　　狻猊鼎乃是离渊内门弟子的标识，与青云的流光玉一般，皆是认主之物。既然认主，鼎中之香除却主人外，自然是谁都动不得。
　　如此算来，她与白家的缘分可谓不浅，白家三姝，一个不落
　　只怎么看，都是孽缘
　　君绪衣袖的被人轻轻拽起，恍惚之间，君绪回头，对上的就是一张可怜巴巴的脸。小姑娘精致的脸上残留着还未消散的稚气：“你吃的什么，看着好漂亮。”
　　时光荏苒，当年的人影与眼前之人重合
　　“反正我不管，白家的人提起来就一肚子火，这件事情你不准管”
　　说完，先愣住的是听雨自己。不管在传言之中残荷听雨，多么冷血无情，多么嗜血残暴，那终究只是传言。
　　俗话说的好
　　传言不可尽信
　　何况听雨，就这性子，说她嗜血惨暴，那人不是脑子有病，就是眼睛有问题。
　　当然，杀手这个行业注定听雨与他定有不同。譬如交友。看她身边十来年就君绪一个朋友就明白所谓不同在哪。而正因为这点不同，让她成为了相对主观的存在。
　　具体表现为，除了漠然，她很少会对谁，哪门哪派，表现出其他情绪。
　　无论善恶
　　因为没有必要
　　而方才，听雨对于白家，对于离渊的情绪，已然偏离了她一直以来的形势标准
　　听雨不明所以：“我好像很讨厌白家”
　　君绪理所应当：“白家当年在除我之事上，居功至伟。”
　　听雨仔细想想，发现除却这个外，她与白家并无其他交集，倒是很快相信这个事实。
　　若是听雨在细想一下就会想到当年秦淮一战大半仙门都参与其中，若是听雨此刻抬头，还能看见君绪嘴角抽搐后缩回的痕迹。
　　可惜这些都没有
　　疑难得到解答，听雨一脸恍然大悟的转移了话题，对着君绪道
　　“总而言之，这件事情，你不能管”
　　谁能想到，威名赫赫，在杀手榜上排名第一的杀手，在君绪面前，全然的孩子心性
　　孩子，是不讲道理的
　　君绪有些无奈的摸了摸对方的头发保证道：
　　“我答应你，不管”
　　变故发生在一瞬之间，云楼平静无波的走道之中，气温骤然变低。寒风肆虐，空中四散的水雾不知何故凝成片片晶莹的六角雪花。夏至寒冬的转换，在短暂的眨眼。
　　风雪一下席卷整个酒肆
　　在春末夏初之间，这显然不正常
　　竟然有人敢砸云楼的场，这是君绪脑中第一个念头，而后思绪被一声凄厉的惨叫打断。一位出来看戏小二的右臂之上，原本覆盖的雪花瞬间消散无踪，伴随幽幽梅香随风而来的是小二撕心裂肺的叫喊以及鲜血淋漓的右臂。
　　风雪场内无形的梅香风刃
　　才是真正的开场
　　北风暗藏无形的杀机，君绪周身布置的隔音结界几阵雪舞风刮已然破裂不堪。一声犬吠自楼外响起，听雨整个人都挂在了君绪身上。君绪猝不及防，竹竿一般的身子被这么一个重量压的险些重心不稳，要不是及时扶住一旁被风雪摧残摇摇欲坠扶手，差点栽倒在地
　　君绪：“你一个杀手还怕狗”
　　此起彼伏的犬吠如夏日席卷的阵阵热浪。听雨四肢将君绪抓的更紧，理直气壮道：“怕狗和杀人没什么必要联系啊”
　　“.....”君绪有气无力:“赶紧给我滚下去，重死了。”
　　狗吠声渐离渐远，听雨依言利索的从君绪背上爬下，两人刚刚站稳。萧懿不耐的声音紧随其后的从屋内传出
　　“怎么回事，吵什么吵。”
　　砰的一声巨响，门被人从里面一脚踢开，门扉在大力之下来回晃动，显示开门人不满
　　只没等人看清对方脸上到底什么表情，东南西北都没分清夫人萧懿。眼前就是一阵寒风袭面，鸦羽般的睫毛瞬间冻结了一道厚厚的白霜。眼睛一片冰雪，鼻尖围绕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梅香，然后右臂被不知是谁的手猛的一拉，整个人直直的朝右倒去。
　　摔得十足十，好在不是脸着地
　　“.....”萧懿,萧懿从地上爬起，一把抹掉脸上的冰渣后，哐当一声一把金光流转的宝剑就出现在了对方的手中。只还没来得及给偷袭自己的宵小一剑，就被方才所站之地四分五裂的地板给僵直在了原地。萧懿再怎样，其实也还只是半大的孩子。眼前的场景已然大大超出了一个孩童的预料之中
　　冰天雪地，不过一顿饭的功夫
　　“这，这是什么？”
　　眼前一片银装素裹，入目之处冰雪漫天。残桌断椅，残楼断栏。吃饭前的暖意雅致，喧嚣嘈杂仿若做梦一般。冰冷的北风，吹击着他剩余的理智。地上躺着的人浑身是血，气若游丝。雪飘之处，一阵阵风留下的
　　是剑的痕迹。
　　萧懿问完之后，才发现不对。“.....”萧懿：“我没和你说话，方才，方才是我在自言自语。对，自言自语”
　　“.....”君绪，好在君绪此刻的注意力根本没放在这上面。君绪仔细将人上下扫视了一遍，确认对方无碍后：“是遥雪”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雪为虚景，暗香实刃。
　　白清渠的香，此时此刻是一把无形的利刃，悬挂在人的脖颈之间
　　“要过去看看吗”
　　萧懿到底少年心性，听了这话，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等回过神来时，已然跟着君绪一起，七拐八绕的来到了那位浑身是血，晕厥过去的小二哥面前。萧懿跟着对方的脚步当然走着只觉得走得格外别捏，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们
　　毫发无损
　　好在先前因为听雨的缘故这酒肆已然空了。除却不能离开的小二掌柜，就只剩下君绪这一桌气氛怪异的存在。其余人在见识到小二英勇的前车之鉴后，纷纷识相的躲进了一旁。因而整间酒肆目前就只一位伤患。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君绪仔细研究了一下那位小二的伤势后给出结论
　　“失血过多，惊吓过度，疼晕过去。好在没毒，服几包安神药，好好止下血。至于断臂，灵力通经脉，血线接伤口，及时接好应该还能用。”
　　说完看向身后，她的身后，站着脸色不虞的萧懿
　　萧懿：“看我干吗”
　　君绪：“你是大夫，当然看你。”
　　萧懿愕然：“你不会指望本少给他治病吧.....”
　　君绪理所当然：“不然呢，我又没灵力，你快点，否则他这手臂失血过多就要废了。”
　　萧懿被这不要脸弄得舌头打结，回绝的话语一时堵在了口中：“......”
　　君绪催促道：“快点快点，你，该不会是，不会金针连穴之术”
　　金针连穴不难，主要考究的人医者的认穴与扎针方面的手法，力道。是伊人谷历代弟子基本功的一项考核。考核完成，才能配发九连针，代表具有行针的资格。
　　是基础中的基础
　　君起医绝天下，用针如神，萧懿不可能不会。君绪这么说，不过是为了激怒对方。萧懿聪明不假，可到底太过年轻，怎么可能是君绪的对手。
　　“怎么可能。”
　　果不其然，萧懿被激的一把扯下了腰间的针盒。木盒打开一瞬，里面流光华彩，排列整齐的金针，洁净如新宛若一面铜镜，照应出萧懿倔强的脸
　　君绪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你已经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吧。”
　　萧懿：“......”
　　金针连穴其实就是将金针压入人的皮肉之中，通过针上的灵气翻涌，疏通阻塞的经脉或者连接已经隔断的经脉。
　　萧懿从小养在君起身边，耳濡目染，这自不是什么难事。随着灵力的涌入，金针的流光开始摆动，而后缓慢上升，悬浮半空。萧懿十指灵活的空中摆动，九九八十一根金针在灵力的控制之下飞速准确的扎入手臂的穴位之中，渐渐没入皮肉消失在视野。皮肉相接之处有细长的凸显游走其中，随着金针的插入越来越快，断臂切口，开始出现点点金光。一根两根，阵阵破风声中，金线流光在两处切口来回奔波，似架起了一道桥梁。有什么东西在两处穿插接连。
　　这边针线横飞，金光闪现。那边君绪指尖染血，笔走游龙几个来回，手下的血符已然成型，只细看下来根本看不出上面画得什么。随着君绪的动作，四张符纸被扔在地上两人的四角。落地瞬间，两人被一道无形的光网包围。与先前几番风雪过后的残垣断壁不同，风雨之中结界内外都完好无损。
　　安置妥当萧懿，君绪抬头四处看了看，身形一晃已然来到了一个断腿的桌前。随手拿起一个破碗对跟着她身后的听雨道：“听过断香吗”
　　离渊自成香只要不灭香源便可循环反复的使用，大多解法只能解一时之困，方便乘机逃生。断香意味解香源，彻底废了这香。
　　只离渊的香，捉妖封魔，除邪灭鬼，哪里那么好废
　　若是换个人来，此刻不是笑掉大牙就会怀疑君绪有病。奈何此刻她身边的是听雨。
　　痴人说梦，信口开河，这样的词若在这两人中选人用，那人也不会是君绪。
　　听雨：“我要玩”
　　“....”君绪：“此香看似随风而散，其实蕴藏凝气成冰，化冰为器的阵法，即是阵法，便有阵眼。破阵，阵眼是关键，想要破阵，解眼就行。”
　　听雨似懂非懂：“不管，能玩就成”
　　君绪指了指手中的碗，碗中的水随着手指的摇晃回旋起一点涟漪。
　　萧懿抬头看见的就是被血染红的半空。片片红雪自君绪手中诞生，从碗中开始，随风而散，遇物化刃，血色的风围绕着君绪右手的竹笛来回舞动，所到之处满目狼藉，迎面之风梅香之中夹杂着淡淡的血腥。
　　银装变血衣
　　也是几根针的功夫，又是一阵天翻地覆的面目全非
　　好在经过先前的预警，萧懿对上这种场景已然能做到面色不改。只那站在风暴之中，宛若闲庭漫步看着场上风云变幻的人，已然让人挪不开视线。头一次离死亡那般近，擦身而过的瞬间。萧懿脑中有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自己命不该绝的喜悦更多的却是那一瞬间，及时推开自己的手。那宛若寒冰的温度。带着死亡的气息和对生的醒悟。萧懿的体温比起常人要低很多，而君绪的手臂贴在衣物传递到他身上的瞬间，却让他有如坠冰窟的错觉。
　　一瞬之间，生死错位，一念之间，思绪横飞
　　萧懿的视线兜兜转转，思绪走走停停，却都落不到实处，此番不知运气太好还是他底子够硬。如此一心二用，金光流转间底下人的手臂还好好的没没扎成刺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