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改过自新的第十二天 ...
-
十六夜千秋略过地上血渍和笑着的杀人鬼，她开门抱起了委托人，“现在要去哪，委托人？”语气淡淡。
黑猫抬头看她，敏锐的发现了修女此刻露出的疲惫与倦怠。
修女倚靠着门框，她正在看着它。
狭长漂亮的眼眉带着厌世的颓废，眼尾迤逦出湿润的水色——看起来像是哭过了。她此刻眼神茫然，就像是一条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浇湿的猫咪，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
她本来眼中就含着几分泪意，此刻眼中水华潋滟。唇角虽是带笑，却无端让人觉得她在哭泣。
“修女……？”黑猫迟疑着喊了她一声，它没去看室内的血腥，“你还好吗？”
十六夜千秋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似乎用了点时间才理解这短短几个字，“唔，不会影响晚上的委托的，让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放心吧。”
她单手扶额，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我很抱歉，小千秋。】
——【你在做什么！停手！停手啊！！你这根本就不是在报仇！】
——【你分明就是在满足自己杀戮的欲□望！你现在——和之前你所期望的模样还有半点相似之处吗？！】
系统的话语——或者说是父亲的朋友，她现在都不清楚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来到她的身边，或许是父亲常说提到的罗曼医生，又或者是父亲口中的魔法梅莉。
不过都无所谓了，她想睡一觉。
曾经憧憬成为光明的孩子早就死去了，她被安葬在了六尺之下，依偎在父亲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她已经不会再因为别人而动摇了，她会杀死所有让她失去家人的渣滓。
用最残忍的方式。
十六夜千秋的大脑一片混乱，她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所造成的惨像，目之所及，是大片大片的红色。有她造成的，但更多是杀人鬼造成的——他切开了女人的大动脉，看着鲜红血液到处喷涌。
她又抚摸着手臂上新增的三道疤痕，最后看向了杀人鬼。
“走吧？杀人鬼先生？”
杀人鬼弯弯眼睛，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拉起十六夜千秋的手臂，这次没有被她挣开。十六夜千秋太累了，她也需要有人扶她一下。
“好哦。”然后杀人鬼在自己的外衣口袋里摸出来了一罐巧克力，“要喝吗？”
“谢谢，麻烦了。”十六夜千秋看着那罐巧克力，点了点头。
杀人鬼指尖勾住拉环，将拉环扔进一边的垃圾桶。
十六夜千秋垂下眼睫，就着杀人鬼伸来的手啜了一口，“凉掉了，没有热的好喝了。”她抬眼，紧紧抱着怀里的委托人，“走吧，委托人，我应该还能睡一觉。”
她步伐踉跄，走得很快却不稳，这一点也不像她，哪怕只有一小段路，也被她走的磕磕绊绊。黑猫听见了少女压抑着的啜泣，从喉间碾碎了发出的破碎声音也足以感受到她的绝望，落在它尾巴尖上的——大概是泪水。
——她现在看起来像是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而不是一名手染鲜血的S级罪犯。
——※——
十六夜千秋的梦里永远只有一片焦土，她静静跪坐在地面上，土地被血液浸染的松软。她握着自己的手，平静的看着自己陷入再一次的疯狂。
她看见父亲身上洇开的大片血色，看见祖父沾染血液灰尘的金色长发，看见弟弟妹妹倒在地上的小小身影。
十六夜千秋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低泣，她感受着要将自己毁灭的绝望与悲哀，那如丝网般细密的絮语笼罩在她耳边。
【难过吗？悲伤吗？都是你的错啊——】声音并不多激动或是蛊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拖拽着她坠向深渊的手却愈发用力。
她浑身颤抖着，连抬手握住十字架都力气都没有。十六夜千秋以为自己已经哭叫出声，手指大力的几乎要将指甲刺入皮肉——都没有。她不过是发出一声很轻很轻的声音，手指无力的蜷在了一起。
十六夜千秋甚至反驳不了。
【如果你再勇敢一点，他们就都不会死了啊，你害死了他们——因为你的懦弱，这是你的罪。】声音还在絮絮说着，恶意笼罩着十六夜千秋，如一把尖刀将她从头到尾剖成了对半，将那些隐秘的、不能暴露的都生生扔在了空气中。【你现在如此疯狂的报复当初的人……到底有没有因后悔而造成的因素呢？】
叫她感到了窒息，如潮水般用来的绝望将她浸没。
是……都是我的错。
她举目四眺，目之所及只有燃烧着的火，火光摇曳映红她的眼。她感觉自己像是一捧被火焰燃烧殆尽后残留的余烬，她张口却无法发出任何话语，直视呆呆的跪坐在原地。
她最后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
懦弱是我的罪，我因懦弱而失去家人，我因懦弱而从此流亡于世，无处安歇，四处奔逃。这都是我……
罪有应得。
十六夜千秋发出一声嘶哑难听的喘□息，像是被人掐住脖子后，近乎濒死一般时发出的，她蜷缩起身子，仿佛这样就能得到片刻安歇。
是，我有罪。
“修女小姐？”柔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十六夜千秋眨巴了一下眼睛，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
身量高挑纤细的青年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贴过来的脸上带着一点疑惑，“刚才……”他苍白冰冷的指尖划过十六夜千秋的眼尾，那份凉意让她忍不住躲了一下。
杀人鬼低头看着指尖上的水渍，“修女小姐哭了？”
这是一个相当亲密的姿势。
十六夜千秋在入睡前是自己缩在角落的，现在她醒过来却是在杀人鬼的怀里，身上还披着杀人鬼的外套。
此刻对方从后方揽住她的肩，将下巴抵在她的颈窝，呼吸喷洒、唇瓣不经意的擦过。
他分明是想要将她按向怀里，但环绕着她的手臂却只是很轻的揽着她，什么动作也没有。但是却带着令十六夜千秋安心的意味，已经很久没有人再次将她抱在怀里了——只作为单纯安抚。
陌生的热度就在身后，刚挣开梦魇的十六夜千秋只需要向后一倒，就能再次落入怀抱之中。
她没有像之前那样让杀人鬼走开，她似乎是眷恋这许久未曾感受过的温度，这躯壳汹涌流动着的情感却宛如禁□药让她沉□沦。
她的理性告诉她，这是错误的，虚无缥缈的情感最终都会折断——何况是单方面的付出。
但十六夜千秋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放任自己轻轻靠在了杀人鬼怀里。
陌生的冷香温柔包围着她，曾无时无刻不盈满鼻腔的血腥味道远去了。
陌生却令她安心的温度。
——就如她每个午夜所想的那般。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改过自新的第十二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