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夜机篇 秦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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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夹杂着凉意，一丝一丝地与暗黄色的灯光交缠。
我搂紧了披肩，木然地看向窗外。原本间隔的树影在车辆的加速下连缀成片，映照成眼底的阴影。
“小姐，小姐？T2航站楼到了。”
“嗯。”我看着司机为自己拿出行李，转身回车，关门，驶向远方。不知为何，我停驻在原地，遥望这座在深夜里仍不肯入睡的城市，良久才转身走进航站楼。
改签半夜的飞机是我临时起意而为，原先订的机票在第二天九点，一群高中里要好的朋友和我约好，想来给我送行。
他原也要来。
但我已经不想再直面他了。
想来我愚蠢而又幼稚的情感早已被他洞悉，像是一小块在阴暗潮湿里生长的青苔失去庇护，被审判者弃置于烈日之下，原本温暖细密的水珠变成虚无，青苔变得干瘪。
段崇礼是太阳，美好而令人向往，他的暖意是留给我的，但也留给其他人。我本该明白太阳无主，他的光不能只聚拢在一人身上，是我在他的关注下得意忘形，像古希腊神话中因无知的渴望而飞向太阳的伊卡洛斯，我们都因觊觎而陨落。
“秦小姐，金卡用户请在这里登记。”机场工作人员的声音将我从纷扰的思绪中拉回来，我点点头，和小时候接受过的礼仪训练一样，嘴角提起恰到好处的弧度，礼貌而又疏远。
“秦小姐是有急事吗？”她将视线从电脑屏移到我脸上，“临时改签半夜的航班……”“嗯，”我打断了她的关心，“有些留学的手续要尽早办理。”
其实不是这样的。
只是我想逃避这种卑微的爱恋与被发现的难堪。粉饰的理由有千百种，都只是保全我尊严的面具。
“噢……”她点点头，没有再问，转身打印好托运单据，连同登机牌交给我，“二楼36号登机口。慢走，祝您旅途愉快。”
这样的话我听过许多遍，但以往都有不同的人陪着：小学时依稀记得妈妈带着自己坐飞机回去看外婆，妈妈是位保养良好的贵妇，自生下爸爸唯一的女儿后就在家相夫教子，人们都叫她秦太，仿佛她没有自己的名字。
初中时我去参加美国夏令营，爸爸难得来机场送机。
我鼓起勇气问爸爸，妈妈都走了半年了，她还会回来吗？爸爸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只是问我，护照和身份证带好了没有。
末了起身时留下一句，她不回来，我们离婚了。
高中三年，爸爸的律师所愈发成功，他飞遍全国各地经营自己的事业，见海关工作人员的次数比见自己女儿的次数还多。高二那年生日也只是寄回来一份礼物，附赠一条短信：好好学习。
我走在空荡荡的航站楼里，冷笑一声，“陪伴”二字对我来说从来珍贵，欲求而不得。在外人看来，我是爸爸的掌上明珠，因为他们艳羡我踩着爸爸的钱长大：他会为我安排最好的教育资源，司机、保姆等一应俱全，只要是我感兴趣的东西，从不会过问价钱，过几天回家便能见到一个大礼盒放在客厅，张妈和徐叔都一脸喜悦地催促我快快打开，好叫这份礼物能取悦家中受宠的大小姐，不浪费老爷的一片心意。
初中时的同桌最喜欢端详我那支定制的水晶钢笔，一边把玩一边说着，“淮淮，你真幸福，想要什么都能叫你爸爸买来。”
于是初中毕业那天，我选择将钢笔送给了同桌。看着她的笑脸，我实在不明白，这些沾满铜臭味的物件，怎么就能成为我身上一个个象征着“幸福快乐”的标签？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坐在登机口前等待检票。
金钱与上流社会的交际让我的心加速生长、成熟，甚至开始衰老。我的躯壳仍有年轻的资本，却从内部开始腐烂。
直至他像阳光一样，驱散这片阴霾。我的天空从那刻起像阴雨转晴，有了色彩与乐趣。
By 狗子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夜机篇 秦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