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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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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落叶纷飞,天气开始变得清爽起来,不知不觉就已经入了秋。
我坐在医院对面的咖啡店里,透光玻璃凝视着位于对面高楼中央的那扇窗户,脑外科第一诊室的窗户。
这两个月来,我每次飞行回来都会到这个咖啡店坐一会儿,有时三个小时,有时会更久一点儿,什么也不做,就那么看着对面发呆。
面前的菊花茶早已冷却了,两朵金黄色的花瓣在玻璃杯中起起伏伏,最终也都沉入了杯底,只剩下几枚嫩芽孤零零地在茶面飘荡。
我低下头来,轻轻抚摸着有些微微隆起的小腹,细数时间,应该已经三月有余了,怕是用不了多久便要显怀了,我皱起了眉,又把目光转向窗外。
天色有些暗了,路上的行人开始多了起来,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四点五十,我得走了,再不离开医院就要下班了。
到达丽晶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半了,比约好的时间晚了些,今天是周五,出城的路上比平时堵的厉害。
刚进到二层饭店,康桥就看见了我,忙起身站了起来,为我拉开椅子坐下,招呼服务员上菜。
“今天路上车多,等着急了吧?”我笑着问康桥。
康桥笑着摇摇头,脸上又流露出我已经熟悉了的羞涩。
“饿了吧?我点了红烧天九翅,莲藕煲牛尾骨,小油菜香菇,虫草花猪蹄汤,甜品是核桃红枣芝麻糊,不一定都是你爱吃的,但来之前我在网上查过,这些都是对怀孕有好处的,你太瘦了,该好好补补。”康桥拿着菜单一一指给我看,严肃的样子像在跟领导汇报。
我噗嗤一笑,说人家喝猪蹄汤啊,鲫鱼汤啊那都是为了下奶用的,是生完孩子之后才好吃的。
康桥脸有些微红,挠挠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哦”了一声,样子有些可爱。
吃完饭康桥开车把我送回了家,我当初在护城河边上买的小公寓,和吕布分手之后我就搬回了这里。
“是不是约了明天上午十点去妇产医院做产检?”康桥问我。
我点了点头,说明天我自己过去就行,你忙你的吧。
康桥说没事,明天你多睡会儿,我九点半过来接你。
我点点头,解开安全带,说那你一会儿回去要慢点开车,注意安全。
康桥伸出右手,摸了摸我的头,又轻轻地把我肩膀揽过去,在我的脸颊轻吻了一下。
这样的亲昵,我有些不习惯,但我在努力习惯。
坐电梯上了楼,我用钥匙打开房门,扭亮了灯,脱下鞋,走到落地窗前。
康桥已经下了车,倚在车门边抽烟,夜色太深,我只看得到烟头忽明忽暗的火光。
我发了条微信给康桥:我已安全到家,放心。
嗡嗡一声,康桥很快回了过来:早点儿休息,做个好梦。
看着渐去渐远的车灯,我缓缓地坐到了窗前的地毯上,背靠墙壁抬头望向夜空,今晚的月亮真美,像白玉盘,像瑶台镜,在一团云雾的映衬下,散发着幽然的光,可我知道,穷尽此生,恐怕我再也找不到属于自己的那颗星了。
蜷缩在床上,我又失眠了,这两个月来,我几乎天天都难以入睡,我伸长胳膊,用指尖抚摸着床头,这冷冷的夜,唯有它能带给我些许温暖。
这是吕布的床,那张从小陪着他一起长大的床。当初换了新床的时候,吕布让我找人把它搬走扔掉,可是我没舍得,找了搬家公司把它拉到了这个公寓。我想,真是造化弄人,从前,这是吕布对他童年的念想,而此后,它却变成了我对吕布的念想。
躺在床上闭着眼,我毫无困意,脑海里又不由自主地出现了那天的情景。
回忆真是个奇怪的东西,甜蜜的快乐的事儿,要不了多久就会变得模糊了,残缺了,而那些痛苦的悲伤的事儿,反倒越来越刻骨铭心,时不时地就会跳出来在你眼前晃悠,挥之不去。
那天我下楼不久,刘伶也冲了下来,冒着大雨打车把我送回了家,一路上,刘伶一直把我抱在怀里,默默地陪我一起流泪。
到了家,我让刘伶先离开了,我对她说,两个人的事儿就让我们两个人自己解决吧。
吕布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平静了许多,在默默的收拾行李,东西不多,大都是我的衣服和一些小物件,在合上箱子的那一刻,我想,我把自己在这个屋子里的所有烙印都封存了。
吕布一直不声不响,靠着衣柜坐在地上,两手揉搓着头发,双眼红红的看着我,像一只困兽。
我轻轻地走过去,在吕布的对面坐了下来,柔声说道,“我们谈谈好吗?”
吕布看着我的眼睛,眼眶微微发红,点了点头。
我说吕布,“刚才我一直在想,人生若如初相见,那该多美好。如果当初没有那场车祸,如果那时候你不是我的主治医生,如果你并没有喜欢上我,如果你没有去参加那天的聚会,如果,今天我没有去杜蕾那里,你说,是不是我们就会像两条平行线,永远都没有交集,是不是今天所有的一切一切,也都不会发生?可是,这个世界其实并没有“如果”对不对?那么,该发生的一定会发生,该失去的也注定会失去。吕布,我突然想起来,我似乎从没有真正好好感谢过你,是你,把我从死神的手里抢了回来,是你,给了我那么多快乐的时光,是你,每天把我宠的像个孩子。可我嘴上从没说过感谢对不对,其实,我是想用我的一生,我的一切去报答你。从跟你生活在一起的那天开始,我就曾对天发誓,我要好好照顾你一辈子,要给你生好多个孩子,要和你牵着手走遍天涯海角,要和你一路白头终老此生。吕布,你还记得那首歌吗?我经常哼在嘴边的,我再唱一遍给你听好不好?背靠着背坐在地毯上,听听音乐聊聊愿望,你希望我越来越温柔,我希望你放我在心上,你说要送我个最浪漫的梦想,谢谢我带你找到天堂,哪怕用一辈子才能完成,只要我讲你就记住不忘。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着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直到我们老的哪也去不了,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唱到最后一个字,我已经有些泣不成声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争气的涌出眼眶。
吕布一把抱紧了我,嘴里念着,“小白,我冲动,我糊涂,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走,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本能地挣了一下,可很快又散了气力,吕布的眼泪掉在我的后勃颈上,一片湿热,而我的心,也一阵绞痛。我心爱的吕布,我骄傲的吕布,我从不哭泣的吕布,他的泪水,就像一片汪洋大海把我淹没。
我们就这样坐着,四目相对,也不知过了多久。
天已经黑的沉了,屋里没有开灯,冷冷的月光透光窗户,洒满了房间。
“吕布,我有些累了,你抱我到床上好吗?”我轻声说道。
吕布点点头,抱起了我,我把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上,一如往昔。
我们面对面躺在了床上,那日初来时的情景仿佛还在昨天。
吕布轻轻地为我抹去了脸上的泪痕,手柔软而又温暖。
“不走了,对吗?”
我展颜一笑,眼睛眯成了弯月,吕布说过,她喜欢我的笑,我希望这轮弯月能永远映在他心间。
夜变得深了,吕布已沉沉睡去。睡梦中,他仍然握着我的胳膊,握得那么紧,我想,他是怕我走掉。
我轻轻抽出胳膊,下了床,走到大厅,坐到桌前。
我拿起笔和纸,借着月光,留了一张字条给吕布,“花信来时,恨无人似花依旧。又成春瘦,折断门前柳。天与多情,不与长相守,分飞后,泪痕和酒,沾了双罗衫。”
写完之后,我凄苦地一笑,把钥匙轻轻压到了字条上,穿上外衣,提着行李箱,快步走出了房间。别了,我的吕布,别了,我的港湾,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从墨尔本飞回来之后,我就递交了请调申请,申请暂时停飞,转做地面工作,理由是怀孕,几天之后,人事部一纸调令把我安排到了培训部,暂时负责新人的客服培训。
刘伶刚飞回来就听说了我转职的消息,其实准确点说,应该是怀孕的消息。公司里女人扎堆儿,历来就是八卦消息满天飞,更何况我是未婚先孕,传播者可以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和创造力,让这个故事变得更加多姿多彩,有滋有味。
刘伶是从机场直接来的我家,进了门冲着我就是一顿劈头盖脸,说江小白啊江小白,你是不是翅膀硬了出息了?这么大个事儿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你说,你还当我是你朋友吗?
我正躺在床上看书,刘伶骂痛快了我就微笑地看着她,跟圣母玛利亚似的。
“笑,笑,你还有心情笑,江小白不是我说你,你这心怎么这么大啊?”她一屁股坐到床边,指指我肚子,“说说吧,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我放下书,跪起身搂着刘伶的脖子撒娇,“行了行了,亲爱的,别生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以后有什么事儿我再也不敢瞒你了。”
“别介别介,我看您还是瞒着吧,您不是现在主意大了嘛,有什么事儿啊,您就自己揣着捂着,少跟我说,也省得我为你这个死丫头操心。”
我拍了刘伶屁股一下,虚张声势,“有完没完了,就这么点儿事,今天还过不去了是吧?”
刘伶两只眼睛瞪着我动都不动,胸脯一起一伏的,看来这回是动了真怒,说实话,我们两认识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见她对我发脾气。
过了好半晌,刘伶才长叹了口气,戳着我的脑袋说,“行,我管不了你,自然有人管的了你,等着吧,看一会儿杜康和红星来了你怎么办。”
听到杜康的名字,我心里还是隐隐地刺痛了一下。
和吕布分开之后,杜康给我打过无数个电话,我一个都没接,因为我知道他会对我说什么,可我不知道我该对他说什么。
那天之后,杜康为我做了两件事情,他先是和郭红星一起,把吕布打的在床上躺了三天,然后又动用关系,以最快的速度办好了签证,要把杜蕾送去美国,这些都是刘伶告诉我的。
我让刘伶转告杜康,我和吕布缘分已尽,如果杜蕾和吕布是真心相爱,那他应该选择接受而不是硬生生地拆散他们。你是杜蕾的哥哥,不是上帝也不是神,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也有选择自己爱情的自由。
其实,我想说的是,一边是他的亲生妹妹,一边是他从小玩大的朋友,爱情这东西,是非对错,从古至今也没人说的明白,他又何苦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郭红星来看我的时候,眉飞色舞地讲述了他们痛揍吕布时候的场景,说江小白,哥哥我可给你报仇雪恨了,吕布丫他妈就是个窝囊废,别看长那么壮实,一下手都没还,就抱着个脑袋窝在那任我们一顿爆踹。
郭红星的话让我在心中长长叹了口气,我攥紧了茶杯,把头转向窗外,想起了那年夏天,我们刚在一起的那个夏天。
吕布喜欢足球,是国安队的铁杆球迷,那天,我陪他一起去工体看比赛,结果散场的时候人太多,把我两给挤散了。我跟着人流出了西北门,打电话给他,他说他在西门,让我站那儿别动,马上过来找我。等吕布的时候,有三个小混混模样的人围过来搭讪,其中一个叼着烟的黄毛一边拉我胳膊一边说,“小妞,怎么一个人来看球啊?多没意思啊,哥哥们陪你一起玩玩怎么样?”
“玩你马勒戈壁。”吕布在远处看见,飞奔过来照着黄毛就是一飞脚,给他踹得在地上滚了个圈,跟上去又是一脚,正中面门,黄毛立刻蜷起身体捂着脸哀嚎起来。剩下两个人见状冲了上来,可仅仅两三个会合,也被吕布打的趴在地上动惮不得。
回去的路上,我挎着吕布的胳膊问他,我说吕布啊吕布,你跟我老实说,你是不是国外派来的特务?刚才那身手,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像007。吕布哈哈大笑,摸着我脑袋说,还007,你这小脑袋瓜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我嘴一嘟,说吕大夫,装的什么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吕布又是哈哈大笑,说我知道,我知道,全是浆糊。我狠狠地拧了他胳膊一下,说别想转移话题,赶紧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吕布呲牙咧嘴地笑了,说我坦白,我坦白,身手好那是因为我打小就练散打和跆拳道,前两年还曾经打进过北京市MTF格斗赛的总决赛。我的嘴张成了一个大大的O型,我说吕大夫,还真看不出来,您这是文武双全啊。吕布搂紧了我,说要不是文武双全,怎么能配得上您这貂蝉呢。
郭红星见我一直看着外面发呆,止住了话头,拍拍我胳膊说,行了行了,别伤心了,为这么个家伙值得吗,吃着碗里的,还跑外面锅里去刨食,什么玩意儿啊!
我狠狠地剜了郭红星一眼,我知道,吕布应该还是爱我的,他绝没有他们说的那么不堪,我相信他所说的,他和杜蕾只是一时冲动,只是图个新鲜,只是偶尔迷失,只是……我无法选择原谅。
杜康和郭红星来了之后,三个人就围坐在我身边,都是一脸严肃的模样,有点儿像三堂会审。这场景让我想起了周星驰演的一个电影,好像叫审死官,里面他扮演的状师,伶牙俐齿,口吐莲花,我希望我今天也能打起精神,舌战群英,我知道他们都疼我如亲人,是不会轻易让我生下这个孩子的。
我泡了壶乌龙茶,杜康给我的冻顶乌龙,洗好沏好,给每人都倒了一小杯,就盘起腿笑盈盈地捧着茶杯看他们。杜康习惯性地从兜里掏出烟盒,弹出一根放在嘴上,刚摸出火机想要点着,看了看我,又拿下来放了回去。
郭红星率先打破了沉闷,他干咳了两声之后问我,“江小白,说说吧,你这孩子哪来的啊?”
刘伶瞪了郭红星一眼,说郭红星,你都快把我愁死了,你用脑子好好想想再说话,这还能是哪来的啊?
我噗嗤一笑,欠起身子用手指头戳郭红星的脑袋,就像他小时候戳我一样。我说郭红星你赶紧的,你老婆让你用这木瓜脑袋好好想想呢。
郭红星用手扒拉着我指头,色厉内荏地说,“江小白,你坐好了,闹什么闹,这大家伙儿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伸了个懒腰,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说,“郭红星,咱们先去吃饭吧,我肚子都咕咕叫了,中午什么都没吃,快饿迷糊了。我跟你说,我今儿特别想吃酸汤鱼,咱们就去安贞桥旁边那个贵州大厦好不好,别说姐们儿不给你机会,今天我请客你买单。”
郭红星一听我的话乐了,“说江小白,你丫够会吃的啊,还知道贵州大厦呢,得,咱们今天就去那儿,我一会儿找人定个包房,那的花江狗肉也地道,沾点花椒面和辣椒面吃,嘿,够味着呢,上礼拜我和一帮子客户刚去过,光狗肉就干了五斤。”郭红星说完冲我挤了挤眼又说,“嘿,江小白,搁我看,你这怀的八成是个男孩儿,酸儿辣女嘛,你说是不是?我妈跟我说过,她怀我那时候就好吃口酸的,什么酸黄瓜啊,青梅啊,山楂啊,什么酸吃什么,一袋子一袋子的吃。话说有一次在新街口那个小笼皇,小笼皇你还记着吧?就小时候杜康老领着你去吃独食那家,我妈她点了一屉小笼包,倒了满满一碗老陈醋沾着吃,结果包子吃没了,人家半瓶子醋也没了,你说…………。”
“郭红星!”刘伶瞪着眼大叫了一声,吓得郭红星赶忙吐吐舌头住了嘴。
“江小白,看不出来哈,最近别的没长光长心眼了是吧。行,那咱也甭绕弯子了,话就直接了当的说,这孩子,我们三儿人商量过了,坚决不能要,杜康已经在医院找好了关系,明天一早我就带你去把它做了。”
“去把谁做了?”我继续装傻。
“江小白,信不信我掐死你?”
我躺倒在沙发上哈哈大笑,笑的无拘无束,笑的痛快淋漓,笑的没心没肺,笑的流出了眼泪。其实,从那天开始,笑容似乎就已经离我远去,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而我的心头,早已乌云密布。漫长的日子里,我不知道何时才能拨云见日,万里晴空,唯有这肚子里的生命才能带给我一丝光明。
我的笑让刘伶有些不知所措,她把我的手放到了掌心间,换上了一副温婉的口吻,“小白,你别在心里跟我们较劲,不是不让你要这个孩子,而是这个孩子现在真的不能要,我们苦口婆心的都是为了你好。你仔细想想,你现在才不到26岁,将来的路还很长,还要嫁人,还得工作生活,可一个未婚女人还带着一个孩子,你说,哪个没结过婚的,条件好的男人愿意娶你?咱们再换个角度,从孩子这儿说,他生下来就没名没分,没有父亲,跟个私生子一样,将来别人会怎么看他,怎么说他,这社会上人言可畏,你忍心让他从小就在唾沫星子里长大吗?再往后说,将来你带着他嫁了人,你能保证人家男的对他好吗?这孩子跟他又没有半点血缘关系,最后吃亏受苦的还不是你们娘两。反正这大道理我都掰开了揉碎了跟你往明白了说,你也别嫌烦,怎么做决定最后还得是你自己。”
我收回手,低下头掰弄着指头不做声,气氛一下又变得沉闷了起来。
过了半晌,杜康开了口,他挥挥手,说红星,刘伶,你们先下楼去转转,我想和小白单独聊聊。
两人出了门,杜康又重新烧了壶热水,把我杯里的凉茶换掉之后,缓缓地说道,“小白,虽然我没比你大几岁,但怎么说你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对吧。如果你真拿我当亲人,那我们今天就聊点儿心里话,你看好不好?”
我抬起眼睛看了看杜康,点了点头。
“这事儿出了之后,我给你一直打电话,你都不接,我知道,你受了伤,就想一个人躲起来,谁也不想见,什么话都不想说,我印象里,你打小就是这个脾气。”
“你让刘伶转告我的话我都听进去了,我原本是打算把杜蕾送去美国的,但后来想想,你说的对,她已经大了,都20岁了,我虽然是她哥哥,可也确实无权干涉她的生活,尤其是她的感情生活。但我还是应该替她向你道个歉,你知道的,从小我们父母就不怎么在身边,杜蕾又是个女孩子,我这当哥哥的确实不知道该怎么管她,教育她,她性格跟你不一样,愿意认死理,钻牛角尖,有些话我怕说重了伤着她,所以她现在才会变得自私任性,做起事来也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杜康喝了口茶接着说道,“咱们先抛开她和吕布,说说这个孩子吧,我想,他是个意外,对你来说,也是个意外,对吗?从知道有了他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我想,你一定考虑过很多,斟酌过许久才决定把他留下。我猜,你并不是一时赌气,也并不一定全是为了和吕布的感情,而是这个小家伙让你感受到了生命的光辉,感受到了活着的希望,感受到了要为人母的喜悦对吗?”
我扭过头望向窗外,眼眶中噙满了泪水,我原以为这个世界不再会有人理解我,可真的没想到,终究还是有个懂我的人。
“小白,你的外表虽然看起来柔弱,但其实内心比我和红星都更坚强更能承受,而且,据我所知,从小时候到现在,只要你心里决定了的事儿,很少有人能改变你的想法。”
“那么,小白,如果你还坚持你的想法,要生下这个孩子,我收回我的反对,我会尽我所能,像对待亲生孩子一样保护他,照顾他,就像小的时候对你一样。”
杜康的最后一句话像用尽了全身的气力,语气缓慢而庄严,他话里那一诺千金的凝重,就像一道光,瞬间击碎了我身上所有的防备和伪装,我趴在桌上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