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乱》桫椤双树

10、结识

　　用过午膳后，雪霁便让茗儿守在房内，让旁人认为她已午睡。自己则换上男装，凭着自己对杨府近两个月来的摸索，轻车熟路地绕过层层守卫，溜出了杨府。以她如今的轻功，她有足够的把握不被发现。
　　此时，雪霁正悠闲地坐在万鸢楼二楼的包厢内，但她的注意力并未放在楼下台上的姑娘们各式各样的才艺表演上，而是不断的打量着台下来往的客人。万鸢楼并不似一般的青楼妓院，在这儿的姑娘均是多才多艺，但却卖艺不卖身。而雪霁之所以到这儿是因为她曾听茗儿说过这万鸢楼几乎是京城所有风流才子，文人墨客，富商大贾必到的地方，她今天到这儿的主要目的就是想碰碰运气，看能否找到她哥哥；再者，她也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看一看这万鸢楼的头牌--三姝之首的紫萸姑娘，到底是怎样一个活色失香的美人。
　　雪霁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却听闻台上嘈杂的音乐声突然消失，俄而台上飘起了层层白雾，于白雾缠绕中缓缓走出一紫衣女子。台下的看客亦没有像刚才其他姑娘上场时喧嚣，一个个凝神屏息，目不转睛地看着徐徐走出的女子。雪霁也将目光移到了台上。随着台上紫衣女子的身影越来越清晰，雪霁心中的震撼亦越来越深。云丝雾鬓、柳眉明眸、指若柔荑、腰若纨素，面对如斯美人，即使同为女子的雪霁亦不禁为她的美貌所折服。
　　台上佳人莲步轻移，向不知何时已摆放在台中央的古琴走去。蜂腰纤足，紫色短袄下系同色长裙。脸上仅仅淡扫蛾眉，轻灵婉柔的五官略带忧愁，超尘脱俗的气质，而更动人心弦的是那份飘逸的神韵。这绝非一般的庸脂俗粉可比。俄而，整个大堂内便被如天籁般的歌声和琴音所充斥。凤吟鸾吹，不足喻其美也。
　　一曲作罢，紫衣佳人起身冲台下的看客微微一鞠身，然后抱起古琴径身离去，期间并未说过一句话。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看台上，人们才从方才美妙的乐章中回过神来，顿时大堂内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叫好声，人们发疯似的叫喊着：“紫萸，紫萸，紫萸……”
　　雪霁的嘴角微微向上翘，好个如斯美人，不愧为三姝之首。如此一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从看到她的第一眼，雪霁就已起了结识之心。她将手中的折扇往桌面上轻轻一嗑，马上就有眼尖的小二迎了上来：“公子，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去给爷准备笔墨纸砚。”雪霁看也不看小二，直接吩咐道。小二显然没有料到竟有人会要笔墨纸砚，但毕竟在万鸢楼待了些年头，仅一停顿，又立刻顺势应了下来。不一会儿便把笔墨纸砚给雪霁送了来。雪霁也不屏退小二，只是拿起笔在纸上写了起来，写完后又将纸交给了小二：“你将这封信交予紫萸姑娘。”“可是，这……这……”小儿面露难色。雪霁不动声色的将两锭银子放在了桌上：“难道小哥有什么难处？”“当，当然没有，小的这就给您送去。”小二拿起桌上的两锭银子，拽着书信一溜烟的向后台跑去。
　　“小姐，堂内的一个小二说，这是包厢内的一个公子给您的信。”紫萸的贴身丫鬟梨儿呈给紫萸一张折叠工整的纸。
　　“丢了吧。”紫萸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面对那些王孙公子的吹捧，她早已麻木。
　　梨儿正欲奖信纸丢弃，一阵冷风吹来，信纸轻扬，有几个字也展露出来。紫萸恰好看到露出来的几个秀气的字，好奇心被勾起：如此秀气的字体，倒像是位姑娘写的，不知其内容是为何。
　　梨儿已跟随紫萸多年，从紫萸的眼神，她便知道紫萸想干什么。于是乖巧的将手中的书信递了过去。
　　紫萸接过书信，轻轻打开，秀气的字体跃然纸上：

　　今日闻君歌一曲，如听仙乐耳暂明。姑娘色艺双绝，杨某佩服。但今闻姑娘所唱之曲较为庸俗，特奉词一首，望姑娘喜欢：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杨忌（奉上）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好句，果然好文采。”紫萸也忍不住为此词叫好，“梨儿，去将这位杨忌公子请来后院。我倒想看看这位文采出众的‘公子’长什么模样。”
　　雪霁知道没有《水调歌头》打动不了的人，所以不出所料地，此刻她正由梨儿领着向后院走去。
　　“想不到姑娘年纪轻轻，竟能作得如此好词。”刚看到雪霁，紫萸便知道为什么那位‘公子’的字迹会如此秀气了。若是平常人可能认不出雪霁是女儿身，但从小在万鸢楼长大，聪明如她，又怎会认不出雪霁的女儿身呢？
　　雪霁本准备了一些客套话，谁想却被紫萸的一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看着紫萸笃定的眼神，雪霁倒也没有否认，大方地应承道：“姑娘好眼光。今日我见紫萸姑娘色艺双绝，想与姑娘交个朋友，可否？”
　　“既然是交朋友，为何还叫姑娘？我看你尚未及笄，而我已及十六了。若不嫌弃，你便叫我一声紫姐姐，如何？”紫萸见来人说话爽直，不似万鸢楼中那些勾心斗角的“姐妹”，倒也十分喜欢。
　　“好啊，紫姐姐。那你也不要叫我姑娘，叫我杨霁就行了。”难得遇到投缘的人，雪霁说起话来轻松多了,但念及“杨雪霁”这个名声的浩大，她还是决定用“杨霁”这个名字。只是雪霁心中也有些许无奈，自己二十岁的人还要叫十八岁的人姐姐，当真好笑。
　　“杨忌，‘忌惮’的‘忌’？”紫萸显然有些不信。
　　“当然不是。杨忌是我的男儿名，而我名字里的霁是‘光风霁月’的‘霁’。”
　　……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若话投机了，时间便若白马过隙，转瞬即逝。雪霁和紫萸聊的正热火朝天，竟不觉已是夕阳西下。看着缓缓落下的太阳，雪霁才想起来今日是偷跑出来的，于是匆匆和紫萸告别。
　　“紫姐姐，我得回去了。下次我再将那首词的曲子弹给姐姐听，可好？”雪霁匆忙起身。
　　“好。那我便等着你下次大驾光临万鸢楼。”虽然她二人只认识了一个下午，但她们却一见如故，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