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戏》水獭水獭

2、第2章

　　顾修宇推着推车，看着白子晗一边在货架上挑挑选选，一边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顾修宇觉得他好笑，接过白子晗手里的芹菜顺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你怎么买个菜开心成这样”。
　　白子晗看都不看他，眯着眼睛扫视了整个货架，喜滋滋地说：“我真的特别喜欢这种蔬菜水果摆得整整齐齐的超市”。说着还大手一挥，一副这是朕的江山的表情。
　　顾修宇被意料之外的答案击中了笑穴，笑了两声又被自己口水呛住，捂住嘴巴不停咳嗽。白子晗白了他一眼，又继续去挑菜。顾修宇看着他的背景，小声嘟囔了一句，“强迫症”。

　　“我们以后天天来吧”。顾修宇这句话在白子晗耳边响起的时候离上一个话题已经过了快两分钟。白子晗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为什么”。转过身时发现顾修宇和自己站得很近，头发丝都要扫在一起，他忙不迭地向后仰了仰腰，又退后几步，退到安全距离，这才平稳下来呼吸，直视顾修宇的眼睛。
　　顾修宇看着他这一整套动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想把刚刚酝酿好的台词说完，于是拢了拢头发，笑着说：“你刚刚不是说喜欢吗”。
　　白子晗倒像是一点都听不出话里的暧昧，转身就往前走，大喇喇地说：“我可懒得出门”，手指在那一小袋橘子上捏来捏去。然后又转过去，朝着顾修宇笑着说，“走啦”。

　　回家做饭的时候顾修宇公司有点事要处理，就先去了书房，白子晗一个人在厨房忙活。他家厨房虽然东西齐全，但都没怎么用过，想要从柜子里一个个翻出来洗净也得费不少时间。头顶上的橱柜放着一摞白色的瓷碟，白子晗踮起脚才能勉强够到。他一边僵着脖子伸长胳膊，一边愤愤地想：顾修宇不就比自己高个两厘米，他自己就够得到吗。一分神脚下就没站稳，手上还拽着好不容易拿到的盘子，直直就向侧面倒去。
　　咣的一声，人倒是没怎么摔疼，瓷盘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的。白子晗人躺在地上，脑袋当机了一样，也没爬起来，就盯着那些碎片看。还没等他大脑重启成功，顾修宇已经匆匆忙忙地从书房里出来了，三步两步就跨到他身边，把他支起来，捉着手来回看。
　　“没事吧，没伤到哪儿吧”
　　白子晗回过神，脸立马耷拉下来，也不回答顾修宇的话，只是忙着道歉：“对不起，我想拿盘子，一不小心没站稳把盘子摔碎了，真的对不起”。
　　顾修宇怀疑自己要是不开口，那个人能坐地上絮絮叨叨道歉一晚上，赶紧打断他“没事没事，你人没事就行”。白子晗这才站起来，又郑重地朝顾修宇说了声对不起，下一句就问他清洁工具在哪儿，跃跃欲试地要去收拾那堆碎片。顾修宇连忙拦住他，“我收拾我收拾，要不你弄伤了我更难受”。
　　顾修宇那句话是脱口而出，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白子晗当下就在原地怔住了。他没接话，瞥了眼摄像头，轻轻吐了口气，回到料理台去收拾蔬菜。他把芹菜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想起以前，也是这样，顾修宇明明无意，却总是说一些不明不白的话，拖着他，把他的心情像过山车一样抛来抛去。白子晗很想对顾修宇说，不喜欢他就干净利落点，不要理他，不要回他消息，不要以朋友的姿态出现。可是他开不了口，白子晗舍不得那种爱一个人的快乐，即使得不到回应，也不想斩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白子晗心想，现在不一样了。

　　白子晗指挥着顾修宇在一旁打打下手，很快就做了一桌子菜出来。两人对坐着吃饭，一时竟然都沉默了。顾修宇别的倒还吃得开心，就是那盘清炒芹菜一点都没动。
　　“你别挑食，蔬菜也吃点，全国几亿观众看着呢”白子晗不满地用筷子戳戳芹菜。
　　顾修宇不情不愿地咽下了几根，突然又朝白子晗发难：“你不是也不喝牛奶吗”，对着镜头就开始耍赖，“父老乡亲都来看看啊，这个人不喝牛奶，他教坏小朋友，小朋友跟着他长不高啦！”
　　“亚洲有很大一部分人都乳糖不耐，只是自己没有发现而已。”
　　“那你是乳糖不耐吗？”
　　“不是......”白子晗吃了瘪，瘪着嘴赌气似的又夹了几筷子芹菜放进顾修宇碗里。顾修宇一副得胜将军的表情，心满意足地吃了下去。
　　白子晗看着他，突然心里颤了一下，这才后悔刚才那段对话太过亲密。他俩虽然五六年没有见面了，但即使断掉联系的时候也是悄无声息的，从来没有争吵过。白子晗找不到理由跟他生气疏远，但是又觉得现在这样不行，他俩必须得保持距离。

　　吃过饭后第一天的拍摄分量也差不多了，顾修宇先被节目组拉去书房进行小黑屋采访，白子晗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地盯着手机。
　　他从微信的通讯录里重新找到了顾修宇，点开了他的对话框。
　　渐渐没有联系后白子晗索性删掉了和他的对话框，眼不见为净，朋友圈也一齐屏蔽了。连顾修宇创业这件事，他也是回国后看新闻才知道的。
　　白子晗歪着脑袋，盯着那个对话框谨慎措辞。
　　“你以后别说这种话了”。删掉。
　　“我们还是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删掉。
　　“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你不需要有压力，也没有必要继续对我好”。删掉。
　　白子晗坐在那儿十分钟打打删删，脑袋里乱成一团浆糊。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让顾修宇别这样，但是他根本不知道顾修宇是怎么想的。
　　他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他有一点点在意自己吗？
　　这些问题六年前白子晗就已经问过自己无数遍了，可他俩终究是没有下文，所以白子晗把这些都归结为顾修宇当自己是朋友。可是白子晗却没办法自然地把他当朋友。
　　“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
　　顾修宇采访结束出来，白子晗才匆匆打完这一行字发出去，逃也似的离开犯罪现场。

　　小黑屋采访主要是编导引导白子晗回忆这半天的内容，针对一些细节确认了一下。
　　采访到最后，编导突然问：“你和顾修宇以前关系挺好的吧？”
　　“嗯......以前还挺熟的”白子晗犹豫了一下。
　　“但是后来就没怎么联系了？”
　　“大学毕业以后都各忙各的嘛，这次回来看他发展得这么好我也挺为他开心的”冷静下来后白子晗就开始瞎扯场面话。
　　“怎么了？”白子晗发现编导的表情有点不对，立马开始反思自己这段客套话有没有哪儿说得不到位。
　　“没什么没什么，今天辛苦了早点休息吧”

　　采访完出来，顾修宇坐在沙发上等他们。白子晗觉得他心情不好，但是也没多问，一起把节目组送出了门。刚带上门，顾修宇就一个转身把白子晗堵在了墙角，顺便两只手捂住了自己和白子晗的麦克风。这里恰好是摄影机的死角，不会拍到他俩。
　　“你干什么”白子晗吓了一跳，瞪着顾修宇，但还是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我们这么久没见你就让我保持距离，你还顾不顾同学情谊了？”与其说是质问，顾修宇的声音里倒更有一种撒娇的意味。
　　“但是以我的立场，你表现得这么亲密会让我觉得不自在”
　　“你什么立场”顾修宇明知故问。
　　“喜欢过你的立场”白子晗把那个“过”字发得很重。
　　顾修宇稍微退了一小步，给白子晗腾出空间站稳，瞎子也看得出来他现在有多躲着自己。
　　“所以是，过去式？”
　　“这都多少年了？”白子晗看起来笑得很轻松。
　　“但是......”
　　“但是什么？”

　　顾修宇看着白子晗走进房间，最后也没有补完那半句话“但是我喜欢你是现在式”。他迈不出那一步，他不会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