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戏》水獭水獭

11、第11章

　　白子晗新开了一套大部头的历史书，每天沉迷，还占据了顾修宇的书桌时不时做笔记。
　　需要拍摄的时间流水一般从指缝里抽走，直到下一个星期，白子晗搬去酒店又搬回来一次，顾修宇都压根没找到机会问严令和自己同时掉进水里他救哪一个的老套问题。
　　一开始顾修宇还能用咖啡献殷勤，结果白子晗嫌他打扰自己的思路，凶凶地逼着他教自己用会了咖啡机。

　　其实白子晗也不是这种看起书来就心无旁骛的类型，说到底他还是想躲着顾修宇。他表面上严令的劝告一句也没听进去，其实想到以前还是发怵。他俩重新见面还不到一个月，就轻而易举地反超了之前三年的进度。
　　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白子晗以前特别讨厌这句话，即使是面对最亲密的朋友，他也时刻谨慎保持分寸，永远不挥霍感情。可是现在这份爱来的太轻易了，他什么也不用做，不用小心翼翼不用绞尽脑汁，站在那里就能得到安慰得到拥抱。
　　白子晗有些动摇了，这种动摇让他恐慌。

　　等白子晗从历史的洪流中抽身出来的时候，节目的第一期也终于要播了。顾修宇被冷落了这些天，好不容易抓到人，兴高采烈地拖着白子晗去超市买零食，打算一起挤在沙发上看。
　　顾修宇推着推车跟在白子晗后面，前面那个人时不时转过头来问他想吃什么，然后把大袋大袋的膨化食品扔进车里，也不试图纠正他的饮食习惯，十分体贴温顺。
　　可是顾修宇就是觉得他状态不对，好像是前段时间好不容易才敲出一条缝隙的墙，短短几天又被糊上了。他上前一步试图抓白子晗的胳膊，被他不动声色地抽开，还笑着反问：“怎么了”

　　白子晗抱着一盒切好的哈密瓜坐在沙发上等节目开始，刚洗过的头发吹得蓬蓬的，顶在脑袋上可爱得想让人揉一揉。
　　“你以前总是不记得吹干头发，现在终于长大了”，顾修宇试图用这种语气让白子晗怀念一下从前，把不知道怎么又变远了的距离拉回来一些。
　　可是白子晗不知道是装傻还是怎么，语焉不详地回了一句“还好啦”。

　　顾修宇肯定不知道，白子晗是个对人生有着十足掌控欲的人，喜欢井井有条按部就班，出门有多个任务处理时甚至会规划好路线，更不用说永远保持清爽蓬松的头发和整洁的指甲。
　　他以前只会在顾修宇面前露出发尾湿漉漉的小狗样，然后翘着嘴角听顾修宇唠叨。这种稍稍示弱就能得到的关心让白子晗迷恋，所以他常常撒一些无关紧要的谎，比如“每次从F口回学校都迷路”，比如“吹头发真麻烦”，比如“消炎药吃哪种比较好啊”。顾修宇对这些也十分受用，大部分的温情时刻都发生在这些谎言里。

　　可能是公司和节目组沟通过，正片和预告相比暧昧气氛少了好多，但他俩看起来仍像是阔别多年的老友，一举一动都是熟悉。
　　顾修宇乐于见到这种氛围，偷偷伸手过去从白子晗那儿抢一块哈密瓜的时候还期待地用眼角余光观察了一下对方。可惜白子晗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电视里的那个人不是他。

　　中间穿插了一段两人的小黑屋采访，先播了顾修宇的。
　　编导没有客套太久，单刀直入地问他俩以前的关系如何。
　　顾修宇一愣，立马又一副坦然的样子，“挺好的，他那个时候准备出国，我还跟他开玩笑说要一起合作搞代购”
　　“但是你们好像很久都没见面了”
　　“我的错我的错，这两年太忙了没时间去看他”，自然得仿佛他俩还是一如以往，亲密、默契、不容置疑。

　　白子晗偷偷在身侧把指尖捏得发白，茫然地看一眼旁边的人。他还真的是一点没变，永远坦荡荡，永远在外人面前把自己置于这段关系的主动位置。没有人知道，念而不得的是白子晗，如履薄冰维持关系的是白子晗。
　　他想过，也许顾修宇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苦苦纠缠的样子。他大度，他宽容，所以把所有表面上的主动都揽在自己身上，好让白子晗看起来一帆风顺永远被爱。
　　可是这种欲盖弥彰让白子晗变得更加痛苦。当室友开玩笑打趣说“诶那个小顾和你玩儿得挺好啊”的时候，他只能勉强扯起嘴角，说“是啊”。

　　白子晗沉浸在回忆里，没有发现气氛已经在他走神的这几分钟里悄然发生了变化。等他试图再集中到节目上时，顾修宇正盯着他看。电视机的光线从顾修宇的侧后方打过来，白子晗没办法辨认出他的表情。
　　“原来我们俩这么生分”，没有语气词，冷冰冰的一个陈述句，声音很小，刚好只有他俩能听见。
　　白子晗看了一眼节目，是自己的采访。和顾修宇比起来，他就像是在述说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能用“大学同学”四个字概况的那种。
　　他压低声音反问，“要不然呢？”，说完自己讪笑了一下，一副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的表情。
　　顾修宇停滞了一会儿，自己慢慢缩了回去，直到节目结束也没再说一句话。

　　顾修宇拉着白子晗去了书房，给节目组发了条道歉的短信说有公事要处理不方便，把几个摄像头全数关上，取下自己的麦克风，还拉过白子晗顺势要取他的。白子晗拦住他的手，自己摘了下来。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白子晗受不了这种气氛，想速战速决。
　　“我以为我们俩算是朋友”
　　“没有旧情人能做成朋友的”，白子晗又笑，“啊不对，我们连旧情人都不是”
　　顾修宇质问不成反被将军，有些慌，“你......你不要用这种口气说话”
　　“那都是过去了，现在不一样，现在我喜欢你，我们可以很好的”，他又说。
　　白子晗没说话，他不是没有强硬的话可说，但是他受不了这句“喜欢你”。即使再次见面后顾修宇已经说过了很多次，每次听到都还是会在他心里重重一击。他觉得自己挺不争气的，这么轻易就没了斗志。

　　“那过去是什么样呢，过去你把我放在什么位置呢”，白子晗讨厌自己这种隐隐有些哀求的口气，可他控制不了。
　　“那个时候也是很珍贵的朋友”，顾修宇忙不迭地表态，“即使没有能回应你的感情，但我是真的觉得你很好”
　　白子晗的气势彻底软了下来，自言自语似的喃喃，“是吗”
　　顾修宇趁势把白子晗揽入怀里，用掌心在他背上一下下地抚慰。白子晗没有反抗，头埋在顾修宇的颈窝里一动不动。
　　顾修宇的手往下圈住他的腰，低头想看他一眼，却发现怀里那个人眼角红红的，一副要下雨的样子。
　　“怎么回事，怎么了”，他焦急地询问，用手试探地捧住白子晗的脸。
　　“我不知道”
　　白子晗没有说谎，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突然想流泪，也许是因为想到了以前，也许是顾修宇又说了一遍喜欢他，也许是爱人真的好累。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句“不知道”，茫然地感受泪水不受控制地从脸颊上滑过。

　　顾修宇轻轻地在白子晗的眼睛上落下一个吻，吮掉了一点咸咸的眼泪，然后顺势往下，又将吻落在了嘴唇上。他以为白子晗向往的是那种柏拉图式的爱情，所以只是贴着对方的嘴唇，不敢继续深入，没想到先松动的却是那个人。
　　白子晗好像有些透不过气，嘴唇微微张开，舌尖不自觉地在对方唇瓣上舔舐了一下，像是小猫挠痒。顾修宇立马掌握主动，舌头在温热的口腔里横行霸道，然后又撩起对方的舌尖细细吸吮，亲得白子晗脸颊通红。

　　“怎么，亲这么一会儿就受不了了”，顾修宇依依不舍地离开面前这人柔软的唇，还捧着白子晗的脸响亮地啵了一下，开心得有些忘形。
　　白子晗回过神来，欲盖弥彰地正了正自己本来就挺整齐的衣服领口。脸颊上还带着泪痕，嘴里说出的话却又没了情面，“还好，因为你吻技太熟练了”，话里话外不知道在吃哪门子的醋。
　　“对不起对不起”，顾修宇只好又把白子晗搂在怀里，嘴里胡乱道歉。
　　白子晗没说话，低头闭着眼靠在顾修宇胸膛。他没法拒绝顾修宇，拥抱也是，亲吻也是。一闻到顾修宇的气息他就好像失去了判断力，能轻轻松松被温柔击溃。

　　“我可以爱你吗？”
　　他俩之间沉默太久了，白子晗这句话轻飘飘的，一时之间没有人记起来要去接住。
　　“我可以做你男朋友吗？”，顾修宇也反问。
　　白子晗想，他俩都抛出问句给对方回答，像是在互相推卸责任，力证这场关系里自己才是爱得更多的那一个。
　　他觉得这个场景有些好笑，自己扑上去笑着回抱顾修宇，算是给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