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万古枯（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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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拓的一声呵斥，也不知触发了什么，那洪大的声音消失了，眼前的路也明了起来，他望向前方，那高高的骨堆正对着他的方向竟然是一层阶梯，蔓延至极高的顶部。
骨堆的两边站着黑色的高大身影，密密麻麻，皆是先前邵南华口中的遗弃者，江拓从他们身上感知不到一丝恶意，便抬起脚，宛如帝王君临一般踏出一步。
一瞬间，所有的黑影都向他跪下，口中高呼：“多谢战神当年成全夙愿。”
江拓脚步一顿，他原以为这些遗弃者不会说话，可此刻他们却明明白白地说出了话来，让他不由有些好奇。
总归他们是知道一些多余的东西的，就他们对自己的善意，许是会说出不少连邵南华都不会告诉他的东西。
这么想着，也就直接问了，江拓直言道：“为什么叫我战神？又成全了你们什么夙愿？”
此话一问，遗弃者们面面相觑，终于，他们中有一个踏出一步，对江拓行了一礼：“或许您已经忘了，但是您身上的气息不会改变，您就是战神的转世，是我们的恩人。”
江拓点了点头，脑中不知为何微妙地响起了一句歌词：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打住！严肃！
“自上古以来，万古枯就是各族抛弃残缺子嗣的地方，这里能进不能出，为的，就是保证那些残缺的子嗣在难得活下来之后拥有了强大的能力，回去复仇。”
当年，战神被扔进万古枯的时候还是一个婴孩，他什么也不懂，原本是不可能活下来的，可万古枯这个地方残酷，却也有自己的规则，最基础的一点，那就是不能杀害婴孩。
所有的遗弃者都是在没有实力的时候被扔进来的，如果他们仗着现在足够强大就去伤害尚未成长起来的孩子，这里就永远不可能出现希望，所以久而久之，这里就出现了这样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在这个黑暗的世界中，战神度过了幼年的时期，他见识了很多残酷的现象，却被保护着没有受到伤害，直到他成长到足以独当一面的时候，他身上的保护才彻底消失，他开始了在万古枯中的闯荡。
万古枯之所以叫万古枯是有他的原因的，一将功成万骨枯，这里一直存在着一个传言，当一个遗弃者杀死了数以万计足够强大的遗弃者后，他就可以升格，成为超脱于此处的存在，成为“神”。
数以万计是一个条件，足够强大是第二个条件，保护没有实力的孩童就是因为第二个条件而出现的规则。
当年战神离开了属于弱者的保护点，仅带着一柄长木仓，闯荡于整个万古枯中，用了数十年的时间，斩杀了近万强者，属于遗弃者的鲜血染红了长木仓，时间久了，那长木仓竟是产生了一丝灵智，只是尚且弱小。
看着斩杀数日益接近的战神，万古枯的居民看着他的眼神中毫无恐惧，有的，只是一丝希望，那是深处黑暗中无数年的存在，对光明的渴望。
以至于后期甚至有遗弃者送上门让战神杀死来凑足数量。
——为了完成我们所有人的宏愿，仅死去我一个，那又如何？
“我出生自九州文蓝郡，是一个草木妖怪，只天生有不足，便被同族扔来此地，今日一战，我知我活不过你枪下，只望将来一日，你走出万古枯，可以替我去那里问一声，我到底哪里不好，要遭受这样的命运。”怯懦的草木妖怪一面流着泪水，一面大义凛然地站在战神的身前，然而战神却转过身，没有与他战斗。
“有什么想说的，以后亲自去跟他们说好了，我不杀弱者。”
那妖睁大了双眼：“我不是弱者！”
战神冷笑一声：“不战而降，你不是弱者，谁是？”说完，他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
“后来我才知道，战神只杀大奸大恶之辈，想要杀死数以万计的遗弃者并不难，战神会花数十年，只是因为他在肃清万古枯内德行不具之徒。”站出来为江拓讲故事的遗弃者摘下自己黑色的帽子，露出青色的长发，他颇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怪异的样貌，但还是坦坦荡荡地自我介绍道，“我就是当年那个懦弱的草木妖怪，只是多亏了战神，我才有机会回到我出生的地方，亲口问出那句话。”
终于有一天，战神的枪尖沾满了数万遗弃者的鲜血，天光乍亮，他们中不少遗弃者第一次见到阳光，纷纷流下了泪水，闭上双眼的他们只能听到耳边洪大的宣言。
“吾虽身离此地，然心不离，日后功成名就，实力高强之时，定会重返，还汝等一个答案！”
“其实我们的传言有一点偏差，杀死数万遗弃者强者之后并不会成神，顶多只是能够离开这里，并拥有成神的可能性罢了，之后的道路很艰难，但他都挺过去了。”
江拓想起古书上对战神的描写，是了，驱上古魔族，那是战神的功绩，是他成神的直接原因，与万古枯无关。
“万古枯无法接收外界的信息，我们在这里苦等了上千年都没能等来战神，有人等不住了，开始冲击万古枯的封印，现在想来我们还有些后悔，若是当初没这么做就好了，若是能够再等一段时间就好了，那样，战神就可以蛰伏到实力更强大的时候再过来，而不是早早来为我们打开封印，费尽了一身神力也没有成功，若不是南华仙君跟来，我们怕是永远也不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江拓眉毛一挑，终于听到了在意的词语：“南华……仙君？”
“他现在是花神了，当年他追随战神的脚步而来，冒天下之大不韪打开了万古枯，神王封印万古枯之前对他下达了最严苛的惩罚，若不是他昔日为南华仙君，功绩不小，怕是早就消散于天地之间了。”
握紧了拳，江拓忍不住在心里想着，南华仙君，会是……邵南华吗？
可什么人会那么蠢，给自己起那种一下子就能让人认出来的名字？
但仔细想想，邵南华会对花神的故事那么了解，甚至比花神镇上信仰花神的居民还要了解花神故事的细节，想来，也是有一些原因的，而面对着战神转世的自己，叙述着自己故事的邵南华，心中又是怎样的悲凉呢？
他们说，神王封印万古枯之前对南华仙君下达了最严苛的惩罚，可又是什么样的惩罚才会被身处万古枯这样绝望之地的遗弃者们用最严苛来形容？
江拓不敢想象，他无法想象光风霁月地出现在他面前的邵南华曾经经历过什么样狼狈的过去，才能云淡风轻地与他聊着花神的故事。
心底泛起一丝丝的疼痛，蔓延着吞噬着他的心脏，他觉得苦闷，又不知从何而起，他甚至怨恨战神的一意孤行，拖累得邵南华一起遭殃，可他最心疼的还是邵南华，为着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受了不该来的苦难。
“你们……希望我接下来做什么？”江拓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此刻他必须问清楚一点，虽然他不认为这些遗弃者们还想掀起什么风浪，不然也不会只徘徊在花神镇周边了。
果然，那拥有青色长发的遗弃者弯下腰，郑重地对江拓道：“我们希望大人能重封万古枯，大人，您或许不知道，自当年一役，将身有残缺之人扔往万古枯的惯例便消失了，这么多年来万古枯从未添过新的血液，可我们虽是遗弃者，却也有寿命极限，数万年过去了，我们早就不能算是活着了，如今只不过是如鬼魂一般飘荡着，若不是先前大人到来，又有南华仙君唤醒我们的神志，我们怕是会犯下更深的罪过，如今，这个世界不需要我们，我们也早该烂死在这片死地了。”
江拓忍不住看向眼前的骨堆，心中一阵苍凉，但他还是问道：“我该怎么做？”
那遗弃者弯了弯眉眼，其实他也就发色有些奇怪罢了，容貌却是一点不差，此刻笑起来，倒是连黑暗也无法掩盖他的容颜：“骨堆之上是万古枯的出口，大人出去之后，用您手中的长木仓插入外界的土地，便可封住这里了，长木仓有灵，万年过去了，它比昔日要更加强大了。”
闭了闭眼，江拓轻轻点了点头，又问道：“南华在哪里？就是在我之前进来的。”
“您是说南华仙君吗？果然，即使您转世了，他也会坚持找到您的。”遗弃者对南华的好感度很高，他的声音中透着正面的情绪，与周围颇有些格格不入，“他在骨堆上等着您呢，原本我们让他先出去的，只是他不放心您，若不是我们说这骨堆最为显眼，其他地方反而难以联系，他怕是会乱跑，现在您来了，刚好可以一起离开了。”
江拓松了口气，忽然想起自己进来前寻找的人，便问道：“你们……有没有见到一个女子？”
遗弃者的声音戛然而止，很久，那声音才带着低落响起：“抱歉，那个时候的我们控制不住自己，虽然她的身上带着您的气息，可当她的双眼看过来的时候……”
遗弃者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江拓已经知道了后续，他轻叹一口气：“我知道了，送我上去吧。”
作者有话说第26章 万古枯（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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