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逍遥去（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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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制毒之人是许小蝉？”江拓有些震惊，说老实话，他都快忘了许小蝉的存在了，之前给她个国师的位置也不过是因为她当初站在了自己这一方，但实际上后面的事都没有看到她的影子，因而她的存在感可以说是极其稀薄了。
可偏偏是这样一个人，成了困扰江拓许久的制毒之人。
这么想着，江拓不由感到喉间有些干涩，他忍不住问道：“她可知道，自己造出来的是这样一种害人的东西？”
明明站在江拓眼前的正是许小蝉的身体，可却没有人会把她认错，因为那双眼睛，仿佛含着悲悯，又仿佛什么都没有，那是属于某种至高无上的存在的眼睛。江拓不明白天道为什么会垂青于他，也不打算去弄明白，因为真相往往不是他逗乐瞎说的那个。
“她的双眼看不到寻常的东西，因为那是她的代价。”天道的嘴微微勾起，那是不带任何情感的笑，“她作为代价而舍弃的双眼能够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你说她会不知道自己造出了什么样的东西吗？”
“可是……为什么？”
“那我就不知道了。”仿佛表情被固定在了脸上一般，越是这种非人的模样，就越是让人觉得不舒服，“我毕竟不是凡人，又如何能懂得凡人的想法呢？”这句话却仿佛在隐喻着什么。
江拓表情一僵，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你现在……已经自由了？”
天道神色淡淡：“仙神于我而言，就如同你们之于仙神，他们困得了我一时，却困不了我一世，变成如今这般，不过是因果循环罢了。”
话说得有些委婉，却出乎意料得浅显，只是这般浅显却让江拓的脸色更不好了。
江拓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因为有一点他至今也做不好，那就是平衡，皇帝最擅长做的就是制衡，朝堂之上只有扶植起多股势力相互争斗，才能让皇帝能够有机会在此之间玩弄权术，可江拓最不耐烦的就是权术了，因而他做事全凭自己喜好。
现在想来，连朱绣等人会看不下去他继续坐在那位置上，也是因为他的做法吧，实在是不像一个皇帝该有的样子。
以前江拓或许还会找借口，说他不过是在收拾烂摊子，可现在想来，自己的一番做法竟是对天上的格局造成了那么大的影响，原先相互制衡的仙神一方与天道如今却成了一面倒的趋势，若是天道有什么想法……便没有人能阻止他了。
“你放心。”仿佛能读懂江拓的想法一般，天道轻声解释道，“天道是没有欲念的，我们只会公正地让一切发展。”
“我们？”江拓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两个字。
“你应该知道的，如此方一般的世界可不止一个，你怎么就认为你原先的世界没有一个天道呢？”
江拓抿了抿唇：“按你的说法，公正地让一切发展，那你应该很讨厌穿越者才是。”
“可你不一样，你和此方世界有着极深的因果，你本就应该属于这里，何况比起穿越者，我更讨厌重生者，那才是真正扰乱命轨的存在。”明明说着自己没有欲念，却又直言讨厌重生者。
十分矛盾。
“说起来你还要感谢我呢。”天道眯起双眼，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管理你穿越之前那个世界的天道，他造了一个屠宰场，将所有的穿越者和重生者放在里面自相残杀，若不是你与这边有因果，我保下了你，你或许会死在那里面吧。”
在这里呆久了，尤其是身处帝位，神挡杀神，从未输过的江拓有些不满：“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你是说你战神转世的身份？”
其实真要说的话，江拓并不喜欢这个战神转世的身份，因为他不希望别人眼里看到的是战神而不是他，可此刻他却要以此为基础来提问，让他不免觉得有些屈辱。
“别说你了，就算是战神过去，恐怕也讨不到好。”天道垂眸，“生死只在一瞬间，管你是强还是弱？此方世界以你为中心，那是你的幸运，你且过好你自己的小日子，左右你现在也长生不死了，拥有了凡人想要拥有的一切，不要去探究更多，不好么？”
有那么一瞬间，江拓很想问天道，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么多，又警告自己不要去探究。
既然不想自己探究，那就不要说，永远让他保持愚昧不好吗？告诉了他这么多，如何让他不去想要更多？如何让他不想……回到自己原先的世界？
是的，这里是有美人在怀，是有权柄在握，是有长生可望，回到原来的世界只会让他从高处跌落，变得平凡普通，甚至回去可能自己的尸体都烧成了灰，可每一个穿越者都有一种乡土情怀，那是对永远也到达不了的故乡的怀念。
于是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轻声询问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来这里应该只是为了说许小蝉的事情才是。”
“忽有所感罢了，对你们凡人而言这种说法或许有些不靠谱，但对我们而言，这种感觉就像是一种预言，预言到了你将来会获知这一切，既然如此，我不如一并告诉你，也好让你早些做出抉择，免得将来陷在感情里出不来。”
江拓冷笑一声：“我现在就出得来了？”
天道不置可否，只伸出了右手：“握上这只手，我便送你回去，只要你通过了屠宰场的试炼，你便可以回到你原本的日常。”
江拓神色微怔，下意识伸出了手，忽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阿拓？”江拓猛地转身，只见邵南华站在他的身后，神色间带着疑惑，而当他的目光落到天道身上时，顿时变成了惊疑，“她是——”
“你不想回去吗？那里的人心不如这边冰冷，那里还有你的父母，你忍心让他们痛失爱子吗？还有你的人生，本不应该那么简单就结束的，而现在你眼前就摆着一个机会，你可以回去，你……”天道的话淹没在一片金光之中，只见江拓拍开了天道伸出的手，神色坚定地拒绝了他。
“人心总是很难满足的，我若是回去了，定会无比后悔丢下南华，可若是不回去，便如你所说，抛下这么难得的一个机会，但真要从这里面做出一个选择，我选南华。”江拓转过身，揽住了邵南华，“已经没事了，你莫要担心。”
“天道，你想让我回去，无非是两种可能，要么我回去对你有好处，要么我留在这里将来会对你造成不好的影响，前者我无法做出保证，但后者，我可以保证，只要我和南华能够安好一日，我就会安安分分待在这里，什么也不做。”
“哪怕是以天地为囚笼，自囚于此世，也无妨。”
邵南华听到的不多，但仅这些，就足以让他轻声问道：“这样真的好吗？”
江拓抚上邵南华的脸，眼中是满满的柔情：“没有你，便是再广阔的世界，自由之下也不过是空虚。”
天道默默看着他们，轻叹一声：“凡人的感情，当真奇特，吾等不懂——不过，倒也有趣。”她甩了甩衣袍，转身道，“我会带走赐予这个女孩的东西，从今以后，她就是一个真正的瞎子，再看不到其他了。”
话音落下，一道尖细的女声响起，饱含着痛苦的尖叫声打破了江拓和邵南华之间和谐的气氛：“我的眼睛！为什么一片漆黑！”
江拓望向许小蝉，半带着怜悯道：“你做了坏事，原本给你的恩赐便被收回去了。”
“坏事？”许小蝉笑了，状若癫狂，“我做了什么坏事？江拓，你夺天下气运，早晚有一天这天下会毁在你手里，我们不过是牺牲少部分人拯救大部分罢了，何错之有？”
江拓皱眉：“你说什么？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是以前。”许小蝉冷静下来，似乎是意识到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便发泄着自己满腔的怨愤，“江拓，你仔细看看，现在的天下有变得更好吗？不，没有。确实，曾经的你身上有真龙之气，可那是我年轻不懂事，后来才明白，就连那份气运都是你夺来的，你在这帝位上多待一天，这天下的倾颓就更进一步！”
江拓感到头一阵发晕，方才天道的不对劲一下子涌入脑中，他忽然明白了天道为什么要叫他走。
他起初以为是因为天道没了压制，才会想起来还有他这么一个穿越者，可现在仔细想来，天道对他未免也太好了，一切都交由他来选择……
若果真如许小蝉所言，天道之前忽有所感的就在于此了。
江拓曾经无比自豪，以为自己是这里的气运之子，是主角，可现在他却感到疑惑，若这个世界因为他而毁灭，那他还能算得上是主角吗？他是不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鬼？
“阿拓，莫要被她迷惑了。”邵南华的手触上江拓的手，“便是夺取气运，那也不会是一朝一夕的事，她不过是在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罢了，你只要按着自己的节奏来做事就好了。”
邵南华的声音就如同清泉流过江拓的心间，想起天道之前说过的话，江拓忽然有些庆幸自己的选择。
若是没有邵南华在身边，他会变成什么样呢？
作者有话说第139章 逍遥去（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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