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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逍遥去(五) ...

  •   阔别已久的风景,阔别已久的和平,让习惯了大漠黄沙的云瑶忍不住眯起了双眼,她对北都并没有什么感情,只是因为这里是她与赵寰相遇的地方,才在她的心中留下了一定的地位,如今回来,却颇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北都的街上人很多,这里被江拓治理得很好,可是人再多,却独独少了她最在意的一个人,满城的人竟也像是空城一般了。

      云瑶其实并不想回到北都,这里即使有再多美好的回忆,却也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她赵寰已经不在的事实,只是赵寰临死之前表示希望能魂归故土,她才带着他的尸体回来北都安葬,西北距离北都遥远,一个不注意尸体便会腐烂,若不是云瑶一路用鬼气控制,到了北都怕是早就臭了。

      赵寰最初的意思是想要云瑶将他的尸体烧了,让云瑶带着他的骨灰回来,他清楚云瑶不能再使用鬼气了,死前也一直在劝,然而在他死后,云瑶却不管不顾地使用了鬼气。

      因为她知道,自己迟早还是要使用的,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是的,她无比清楚,她会答应回来,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她想要为赵寰复仇,她本可以解脱的,她本可以将一切交给江拓,可临了她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曾经的云瑶会因爱而成厉鬼,现在的云瑶也一样,她清楚自己的选择十分不智,可即使永生永世为鬼,永远沉沦在痛苦之中她也无所谓,她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她相信自己与赵寰的美好回忆能够支撑住痛苦中的她。

      这么一想,一切也就不算什么了。

      想到这里,云瑶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有些柔和的笑,她有过无数种笑容,妖娆的,嘲讽的,独独这份柔和的微笑是在和赵寰在一起之后才有的,这是赵寰留给她的永远不会褪色的礼物。

      “你这个扫把星!都是你害死了寰儿!他都死了你还笑!”妇人的怒骂打断了云瑶的回忆,云瑶一愣,很快又变回了了然,正如她爱着赵寰一般,眼前的妇人,赵寰的母亲也同样爱着他,此刻她心中的苦楚无法抒发,发泄到她身上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赵寰之死也不是完全和她没有关系。

      人与鬼相爱,鬼对人的影响可不仅仅是□□上的,南华仙君帮她封住了体内的鬼气,使得她如同常人一般不会对赵寰的身体产生影响,可气运上的影响却是连南华仙君也无法改变的。

      云瑶垂眸,静静地站在那里承受着妇人的谩骂,时间久了,妇人也骂累了,看着云瑶无动于衷的模样,忍不住道:“你的心肠竟冷硬如此!寰儿死了,你连一滴眼泪都不会掉么!”

      “不是所有悲伤都可以通过眼泪来释放。”云瑶低下头,她的声音很低,让听到的妇人以为只是幻听,然而她确实说了,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情感,“哭泣或许会让我感到好受一些,可此刻的我并不想要好受。”

      厉鬼的实力强大与否,往往取决于情感的爆发,做了那么多年厉鬼的云瑶无比清楚这份情感的力量,所以即使再痛苦她也会压抑着,直到可以爆发的时候,她才会将一切情感灌输到仇人的身上。

      “陛下!您怎么来了?”忽然灵堂之外传来带着惊讶的声音,便见江拓穿着便服走了进来,赵寰的父亲赶忙道,“陛下微服私访,也不与臣说一声!”

      江拓垂眸:“朕的功臣去世,朕过来还要通知你们一声?”说完,将目光放到了云瑶身上,他们之间离得很远,多年过去,两人多少都有了变化,可这样遥遥对视的时候,又觉得什么都没变。

      云瑶注意到江拓的视线,微微伏身:“陛下。”

      然而江拓却很快将视线移到赵寰的棺木之上,皱了皱眉道:“这里面是……赵寰将军的尸身?”显然他注意到了这一点,西北距离北都极远,云瑶回来得再快,也无法保证尸身的完整,现在又是夏季,更不可能有冰块保存赵寰的尸身,而现在他就在灵堂之上,却一点味道也没有闻到,恐怕可能性只有一点……

      “你……”刚想开口,却见云瑶冲他摇了摇头,江拓忍不住叹息一声,“你这又是何苦。”

      云瑶轻声道:“值得,那就够了。”

      众人听不懂两人的对话,刚有人想说些什么,却见云瑶弯下了腰,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看上去很难受的模样,江拓皱了皱眉,喊道:“府上可有大夫?”

      下人们其实并不想管,早在云瑶回来之前,府里便有传言说云瑶克夫,再加上云瑶的出身,可以说整个赵府都看不上云瑶,因此现在云瑶出事,他们也没打算尽心去做些什么。

      然而毕竟江拓开了口,他们也不敢阳奉阴违,所以很快便有大夫被请了过来。

      那年迈的大夫颤颤巍巍地给云瑶把脉,现在脸色一白:“这人都死了还找老夫过来干嘛?这不是胡闹吗?”他刚想走,却被江拓一瞪,吓得缩了回来,过了一会儿,他又咦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白色的胡子,“奇,当真是奇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所周知,死人是没有脉搏的,所以一开始老夫以为她死了,可就在刚刚,她又重新有了脉搏,而且竟然是喜脉!”本是天大的好事,大夫却好像并不开心,“只是她这脉象时有时无,老夫可不敢治。”

      “喜脉……”就在这时,云瑶睁开了双眼,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孩子……我和阿寰的孩子……”她抚摸着肚子,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

      云瑶心情复杂,好一会儿才重新看向江拓:“陛下,求陛下救救我和阿寰的孩子。”

      “胡闹!”赵父立刻便斥责道,“陛下又不是大夫!何况我赵府难道就不会照顾你吗?”

      云瑶没有理他,只是执拗地看着江拓,许久,江拓叹息一声:“你是功臣遗孀,朕自会照顾好你,随朕回宫吧,朕会让太医医治好你。”

      得到了江拓的承诺,云瑶终于松了口气,医治郁结在她心中的那口气也散了,竟是晕倒在地,等众人紧张查看之后才发现,她只是睡着了。

      所有人都不明白云瑶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可江拓却一眼看穿,从西北到北都,她一直维持着赵寰的尸身不腐,本就是一件极其耗费精力的事情,而若她不是身怀有孕,怕是早就完全化鬼,偏偏那腹中的一丝生气,使得云瑶处在了这么一个半生半死的状态,而她又不知道,以为自己重新化鬼,以半人之身行鬼之事,自然承受不住。

      “方荣,带她回宫。”嘱托完方荣之后,江拓又对赵府的人道,“云瑶是功臣遗孀,朕定会保护她把孩子生下来,你们莫要担心。”说完,便带着人回了宫。

      刚进宫门,方荣便小声问道:“陛下,应该把人送往哪个宫?”

      江拓瞥了他一眼:“你心里没点数?”

      方荣抓了抓头发,傻笑一声:“那不是都听陛下的嘛。”

      “……天君殿。”左右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江拓便也没有追究方荣的装傻,其实方荣也猜到了,只是多问一声不会影响什么,总好过他送错地方。

      邵南华也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江拓一进天君殿,他便迎了上来:“这是云瑶?发生什么事了?”

      江拓摊手:“如你所见,她怀孕了。”

      “……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邵南华伸出手,轻轻点在云瑶的肚子上,“以鬼之身,孕人之胎,且不说她想生下这个孩子需要耗费多少精力,便是生下来了,这孩子恐怕……”

      “天君……”云瑶的手忽然伸出,抓住了邵南华的手,她挣扎着睁开双眼,“求……求天君救救他。”

      邵南华低下头,追问道:“你既有了孩子,又为何变回鬼身?”

      云瑶的双眼湿润了:“我……我想为阿寰报仇……我不知道……”她想为赵寰报仇,因而变回鬼身,却万万没想到,这会害死她和赵寰的孩子,这一点无疑令她十分难受。

      “唉。”邵南华叹息一声,仙力凝聚在掌心,缓缓注入到云瑶的腹中,“事已至此,你也莫要太后悔了,养好身子,为他把孩子生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江拓见邵南华动用仙力,顿时紧张起来:“南华,你不会有事吧?”

      “不过是一点点仙力罢了。”邵南华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多亏之前陆琳琳的努力,现在信仰提供的仙力很足,可以救她的。”

      江拓点了点头,又对云瑶道:“我尊重你做出的一切选择,我们都会帮你,你就安心养胎吧。”

      “陛下。”云瑶望着江拓,目光坚毅,“敢问何日,讨伐蛮夷?”

      江拓一愣,目光也坚定起来:“终有一日,朕会御驾亲征,踏平蛮夷!”

      云瑶闻言顿时笑了:“那届时……可否带上云瑶?”

      江拓点头:“自然!”

      另一边,连朱绣独自一人去了朝霞殿,进殿后她也没多说什么,上来就是一句:“云瑶回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8章 逍遥去(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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