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心事乱（十） ...
-
华武二年的冬日，良妃云瑶在宫中因风寒去世，没过多久，赵寰便娶了一个青楼的女子进门，轰动了整个北都。
整个华武二年，花魁阿瑶的名声便在北都传开了，那一场惊世之舞在文人间疯狂流传，无数人都想要去一睹阿瑶的美貌，可自从赵寰买下了阿瑶的初夜，便再也没有别的男人见到过她。
或许越是神秘的东西越是能增加人们的好奇心，在那惊世美貌之上附上一层神秘的面纱，那面貌就更加令人吹嘘了，可无论赵寰与阿瑶的关系如何被世人谈及，也不会有人觉得他们会成亲。
原因无他，一个是少年将军，前途无量，一个是青楼女子，终生陷入泥淖浑浊，他们如何能在一起呢？
不仅外人是这样想的，赵寰的父母也是这样想的。
“跪下！”女人的呵斥声响起，赵寰双膝跪下，与地面碰撞出刺耳的声音，女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可很快却又被其他神色掩去，只剩下了不满，“寰儿，你是我的儿子，是赵家的嫡子，将来赵家是要你来继承的，可你却娶这样一个不干不净的女子入门！”
“阿瑶没有不干不净！”赵寰反驳道，“娘，孩儿此生非她不娶！”
女人冷笑一声：“寰儿，你还小，你遇到的人太少了，才会被那个女人迷惑。”她轻抚着赵寰的头，“你是我的儿子，我再清楚你不过了，爱情不过是生活的调剂，名声才是我们世家最在乎的东西。”
赵寰沉默，正当女人以为他会妥协的时候，他忽然抬头道：“那便将孩儿从赵家族谱中划去吧，出丑的事情孩儿一人承担便好，不累及家族。”
“你！”
“好！”忽然，一个男声打断了女人的声音，她抬眼望去，满脸震惊，“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寰儿，你长大了。”
赵寰抬起头，轻声道：“爹。”
来者轻笑一声，拉起跪在地上的赵寰，欣慰地笑道：“那个女人如何为父不会多说什么，但能让我们寰儿说出这样的话，说明她让你成长了。”他又看向赵母，安抚道，“若她真是冲着我赵家的权势而来，不会让寰儿说出这样的话的。”
“那是寰儿自己说的话，也是寰儿自己领悟的，与那个女人有什么关系？”赵母还想反驳，可看着赵父的眼神，她就知道自己的话有多无力了。
正如她相信赵寰此话发自肺腑一般，她也相信自己的儿子不会仅因为外貌而如此痴迷一个女人，若那个女子在品德上没有值得称赞的地方，赵寰怕是早就与她话不投机半句多了。
正是因为赵寰这么大张旗鼓地想要娶人家，才能证明人家是多么值得这样的大张旗鼓。
赵母不好意思拉下面子说些什么，赵父与她做了这么多年夫妻自然是一眼看出，对着赵寰道：“寰儿，莫要怪你娘，她只是怕你跟外面的人学坏。”
赵寰一听父母的意思是不再纠结云瑶的事情了，便笑道：“爹娘自然有爹娘的考虑，之前确实是孩儿鲁莽了，只是阿瑶的好，等她进了门，爹娘便会知晓。”他说得自信满满，好似确信了云瑶一进门就会获得二老的喜爱一般。
倒是另一边的云瑶紧张极了，她坐在凝脂楼三楼的房间里，连朱绣替她梳着头，笑道：“没想到我们姐妹一场，倒是你第一个得到了解脱。”
云瑶绞着手指，轻声道：“我们的追求不一样，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巧合罢了，朱绣你如今能来送我，我感激不尽。”她垂眸，眼中闪着莫名的情绪，“倒是明月，若是她能走出那件事就好了。”
早先云瑶跟着江拓的时候，江拓身边也就三个女人，她，连朱绣，还有杜明月，其中云瑶又与杜明月关系最好，毕竟她二人算是同一时间遇到江拓的，只可惜她为厉鬼，害人的本事是有的，可救人却实在是难为她了。
如今杜明月闭门不出，显然是为了父亲去世一事而悲痛万分，而她却要出嫁，一方是白事，一方是红事，合在一起倒像是在嘲讽着什么。
云瑶也不想就这么远了杜明月，可她却没有立场去劝什么，南华天君帮了她，却没有帮杜明月，可决定帮不帮人的是拥有能力的人，而南华天君从来就没有这个职责去救人，所以正是因为知道这些，她最终只能选择沉默。
两个人，一个人身着喜服，即将嫁给自己心爱的人，一个人身着素雅的服饰，在宫中为逝去的父亲落泪。
“你也说了，我们追求不一样，际遇也便不一样了。”连朱绣眯了眯双眼，手中的梳子一下子梳到了底，“将来我们或许会走上一条完全相反的道路也说不定。”
云瑶抿唇，铜镜之中，自己的面容都有些模糊不清，反倒是连朱绣的双眼，映在这铜镜之中，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许久，她方才轻声道：“我这人，最重恩情。”
连朱绣只笑：“我知道了。”
两人便不再多聊，屋内安静地梳头化妆，大红色的喜袍落在云瑶身上，与她脸上的胭脂相互照应，好看极了，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还记得曾经，她便是穿着一身红衣死的。
可如今，她却要嫁人了。
“时辰差不多了。”陆琳琳推开门，小声问道，“衣服都换好了吧？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别人就好了，皇后娘娘和我不能让外人见到，便不送你了。”
顿了顿，陆琳琳走到云瑶的面前，将一朵小小的花送给了云瑶：“云瑶姐姐，我与你交流不多，但也听陛下说了你的事情，你一定要幸福呀。”她的眼神清澈，尽管那一朵小花十分微不足道，却带上了诚挚的祝福，让云瑶的心都暖了起来。
这样纯粹的祝福，是任何一个朋友都没有给过她的，云瑶第一次用正眼去看这个以前没怎么注意的女孩，她与南华天君有些相似，可气质却完全不同，见过两人的人也绝对不会把他们弄混。
一个是光风霁月，如谪仙一般不可侵犯，一个是心思通透，清澈如水的姑娘，他们唯一的共同点便是与容貌一般美好的心灵。
“谢谢。”眉眼微垂，云瑶轻轻握上陆琳琳的手，感受着属于凡人的温度，“你是个好姑娘，总有一天，你也会迎来属于你的幸福的。”
陆琳琳却摇了摇头：“我的幸福，属于无数年之后。”无数年之后，百姓在她的努力之下过上更好的日子，那就是她的幸福。
她不是圣人，可拥有着来自未来知识的她在到达这个落后的时代之后，却把这个目标当做了她的责任，她确实可以依靠穿越者的金手指过着风生水起的日子，可这与她畅想的未来相比，却显得微不足道了。
外面响起了喜乐，陆琳琳意识到不能再继续逗留下去了，便拉着连朱绣的手打算离开，连朱绣正因为陆琳琳的话而陷入沉思，这会儿被打断却是脚上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好在陆琳琳手稳，拉着她从小门离开了这里。
坐上一顶不起眼的轿子之后，连朱绣才小声开口问道：“你先前所言……是什么意思？”
陆琳琳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洒然一笑：“造福百姓，让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想到这一点，我便是努力再多，过得再苦，也觉得很幸福了。”
连朱绣闻言久久不语，等陆琳琳的注意被其他事情拉走之后，她方才轻叹一声：“我不如她。”
另一边喜乐响起，新娘子踏上花轿，摇摇摆摆间，一路从凝脂楼到赵府，带着江拓友情赞助的嫁妆，也算是凑了个十里红妆，看上去很是壮观。
接下来便是按着习俗的一个个步骤，等到坐在床上的时候，云瑶方才有些恍惚，隔着红盖头的世界那样陌生，可站在她身边的人却让她无比安心，让她忍不住抓紧了手中的红绸。
她闭上眼，想要笑，却扭曲成一个哭泣的表情，好在有红盖头挡着，将她一切的悲喜遮盖，只留给她独属于一个人的世界，终于一切落幕，她如愿以偿，成了赵寰的妻子。
“我与你，永不分离。”那一夜的最后，终结在这一句话中。
华武三年开春，赵寰提出前往西北镇守边疆，云瑶劝说许久，终于同意二人同行，于早朝向江拓请愿，江拓放心二人实力，遂同意赵寰前往，并召北都适龄男子前往西北磨炼。
临行前，江拓拍了拍赵寰的肩：“新婚没多久就要去西北，就不怕你夫人生气？”
赵寰还没说两句呢，云瑶的声音便响起：“阿寰去西北是带着我一起，又没有分离，我为何会生气呢？”她拉开轿子的帘子，冲两人笑道，“总待在一处也是闲得慌，我与阿寰兴致相通，都不是闲的下来的人，此行去西北，于我二人，皆是欢喜。”
“阿瑶。”赵寰轻唤了声，声音中带着宠溺，又对江拓道，“还望陛下莫要怪罪阿瑶冲撞，此行我等定为陛下打下胜仗！”
江拓满意笑道：“朕自是信你们的。”他垂眸，望着即将远行的人，神色悠远，像是望到了过去的自己，“朕便在此，等你凯旋归来。”
一如曾经，他也希望有一个帝王，能对他说这样的话语。
作者有话说第109章 心事乱（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