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缝》沂溱潼

2、夹缝·狼牙 中

　　四
　　大哥说隐元卫那叫杀鸡儆猴，为的是我们不再给他们的管理添乱，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哥要说小黑是鸡，但是不影响我明白了大哥不让我出远门是对的。
　　当我开始思考我们存在的意义时，我又见到了那个小小的女孩子，依旧是那一身白色布衣，朴素中带着精致。玳弦急曲，剑破虚空，她在我前方不远处旋转起舞，举手投足间是与外表不同的华丽，而手中双剑所指之处，我的同伴一片一片地倒下。
　　许久不见的她已达到95级，再不似曾经那般脆弱。而她的徒弟，那个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的纯阳宫小正太和初见的她一样，面对我们的时候隐隐有些恐惧，但不同的是，此时的他有人可以依赖。
　　“任务完成了么？”刀剑撞击声间，她回头询问身边的徒弟，明明是和所有的萝莉玩家一模一样的软糯嗓音，我却觉得从她口中说出的有着不一样的韵味，连带着对她身边的正太都有了些嫉妒。不顾身边大哥的阻拦，我往前走了几步，抽刀朝他劈去。我很清楚，这样小的号，我砍死他顶多三刀。
　　“徒弟弟你怎么又拉到怪了，记得跟紧我。”埋怨的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关心，剑气毫不留情地朝我疾射而来，我光想着我可以三刀杀死她的小徒弟，却忘了她杀我根本用不了三剑。
　　又一次飘在空中，身边和我一样是灵体状态的同伴对我挤眼一笑就回到了重新出现的躯体里，看着同伴们同时站起，我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那个眼神的意思，双拳难敌四手，即便是已经有了一定成长的她突然被大片的敌人围攻，也逐渐有了落败的趋势。
　　“镇山河——师父父夸我！”那个一直躲在边上紧张兮兮看着的小纯阳总算想起了他能做什么，生疏的手法生出的气场效果却丝毫不弱，伴随着一个带着淡淡笑意的“乖”，残血清场的她牵着小纯阳轻功飞起，逐渐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五
　　不用大哥多说，大家就帮我把我违背规则攻击范围外的玩家的事情瞒了下来，在隐元会面前，我们虽然不敢反抗，但总是同仇敌忾的。
　　第二天是周一，沉默了一晚上的大哥刚能自由行动，就带着我去了丐帮。和小黑曾经说过的一样，丐帮是一个风里都弥漫着酒香的，比大草原更美的地方，这里的酒，也远比我们曾吹捧过的大哥自酿酒更香更醇。
　　熟门熟路地走到关帝庙附近的一棵树下，大哥挖出几坛酒邀我共饮，不知喝了几杯，向来酒量浅的他直到我都有些醉了还依旧清醒，我也终于在半醉半醒间听到了大哥的往事。
　　江湖中最不缺的就是英雄救美的故事，而对大哥来说恰恰相反。
　　他是在安史之乱刚开时第一批进狼牙军的老兵，被分配在了战乱枫华谷。平日里除了和如今我们一样等着被玩家打死或者围殴玩家之外，他们还会去战场推推投石车，或是和关隘里的潼关守备军打几场。平日里打的多了，到了自由时间里自然不想打了。都是豪爽的汉子，聚在一起喝酒吃肉关系倒也不错，于是酒足饭饱之余，他们这群新来的狼牙兵听说了曾经枫华谷发生过的旧事。
　　和小黑一样，当年的大哥也是个向往远方的少年，听完故事以后，他决定将游历的第一个目标定在即便被小人陷害也不减侠义无双的丐帮。
　　六
　　不同于会轻功的门派中人，狼牙军出身又没有游历经验的大哥初至丐帮就不慎落入了总舵下的谷地里，正彷徨不知如何离开时，却被一阵笑声吸引了目光。
　　一个少女正抱着酒坛倚在崖壁上戏谑地望着他，和他的同族不同，眼前的人有着独属于中原女子的纤细，手臂和腰上的纹身昭示着她丐帮弟子的身份。见他注意到了自己，少女朝他伸出手去：“大块头，要我带你上去吗？正好练练我新学的双人轻功。”
　　大哥被“新学”二字吓得不轻，却鬼使神差地点头答应了。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拉起大哥的手臂，少女纤细的躯体携着与身材不符的力道跃起。当少女将他稳稳地放在君山岛上时，大哥黝黑的脸色已吓得苍白。
　　“哈哈哈哈哈哈哈，”果不其然，大哥又收获了少女的新一波嘲笑，“骗你的啦，我可是这一届弟子里双人轻功修的最好的一个。”
　　两人这便算认识了，少女是君山竹林里最普通不过的一个丐帮初级弟子，平日里就是与同门们一起列队习武，偶尔接受玩家的挑战，但一到自由时间，便不一样了。
　　虽然终日习武，但囿于初级弟子的身份，她并不会什么高深的武学，初入门粗浅的棒法掌法练得再熟练用处也有限，拿得出手的除了轻功，便是酿酒了。君山的酒名满天下，而她的酒，誉满君山。
　　之后几周，大哥次次都来寻她，这些日子里，少女学会了一套狼牙军的刀法，大哥也将少女的酿酒之法学了七八成。大哥原以为他会在游历的第一站就停下脚步，然而这个少女行事虽如君山的所有人一样不羁，心思却细腻，带他看遍了君山的桃花芦苇水车市集之后，主动提出了与他一起游历：“江湖这么大，怎能只困在一个君山。”
　　七
　　那些年的故事，大哥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眼见着他快要醉倒了，我连忙发问：“那后来呢，那位姐姐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后来……”大哥的眼中少见地流露出孩童般的无助，“后来她说，她走遍大唐之后，觉得日复一日留在同一个地方太无趣了，她想逃走，去大海的尽头，去雪山的巅峰，去无人的山林里，去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她还说，她想同我一起……”
　　“可是我不敢，我害怕被发现，我害怕隐元会的刀，我害怕永远死去，所以约好一起逃离的那天，我……没去。”
　　“那样恣意潇洒的姑娘，为了等我这个胆小鬼，错过了离开的最好时机，很快被隐元会找到杀死了，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让人转告我，她在这棵树下埋了十坛女儿红。”
　　“酒不醉人……哈……人自醉啊……”大哥抱着酒坛，倚在杏花树下长笑，“除了她酿的酒，哪还有别的值得品的……不如醉去……不如醉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