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难负］七年欢喜》镜影空浊

1、心理治疗

　　“呐。”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安遥回过头看向比自己矮上许多的小男孩，不由问道：“怎么了。”
　　“为什么？”
　　问话一出口，安遥就瞬间绷紧了身体，心凉如同坠落进冰窖一般。
　　像是不详的预感一样，也不知道那里传来的微小声音，诉说着祈求：不要。
　　因为微小到近乎泯灭，所以安遥没有听到，她歪着头，又问了一声：“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丢下我？”
　　男孩的声音清脆平平，却如同一把刀子，正戳进安遥的心间。
　　瞬间有一种血液倒流般的错觉，又或像是被人从高处退下去的窒息感，安遥睁开了眼睛。
　　惊惶一闪而过，安遥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看着正背对着的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开口道：“学姐。”
　　女人转头，露出了恬静的侧颜，勾出了笑容，温暖得如同冬日里的阳光，不刺目，却能照亮别人，“醒了？”
　　“嗯。”
　　女人抬腕看了一眼手表，表情也带有了一丝认真，“这次，是二十七分呢。”
　　安遥晃了晃身子，从旁边的桌子上拿到了手机，说道：“也不早了，学姐不睡吗？”
　　“论文才写了一半，进度太差了。”女人笑了笑，又随手拿起杯子，给安遥倒了水，“怎么样，还好吧。”
　　“还好。”安遥点点头，眸光落向水杯时有一丝的迟疑，还是接过了杯子。
　　“这次不是药。”女人没有收回手，看到安遥的迟疑，抬手将安遥凌乱的捋到了耳后，温和地说道，“只是水而已。”
　　安遥微顿，眸光微闪，轻声说了一句：“没关系。”
　　是药还是水，都没有关系。
　　“呵呵，你啊，某些地方还真是意外地神经大条呢。”女人收回了手。
　　“……”安遥动了动唇，终于还是低头划开了手机，二月十四日。
　　“今天，最后一天呢。”女人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日期，说了这么一句。
　　安遥身体微颤，顺势向后躺在了床上，没有说话。
　　“明天我送你去机场吧。”
　　安遥诡异地沉默半晌，道了一声，“好。”
　　安遥后半夜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女人沉静的睡颜，她没有动，就这样发呆到六点，闹钟声响了。
　　“你——什么时候醒的？”女人倒吸一口凉气，拖长了声音，睁眼就看到安遥安静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没多久，稍微早一点。”安遥面无表情地回道。
　　女人叹了一口气，坐了起来，将衣服捞起来，闪身到了浴室，“待会我做饭，你想吃什么？”
　　“……糖心鸡蛋。”
　　“好。”
　　安遥闻言也坐了起来，从床边拿起手机，点了两下后突觉无趣，安静地等着女人出来。
　　“我去给你做饭！”女人拍了一下安遥的肩头，转身出了门。
　　安遥点点头，进浴室冲了个澡，昨天半夜醒的时候就出了冷汗，安遥心里挂记着洗澡却不小心睡着了，早晨说什么也要洗一个。
　　从浴室出来，安遥打开衣柜挑了一套衣服换上，看了下手机估摸着这个时候差不多做好饭了，点点头刚想出去时，就听到了门开的声音。
　　女人开门时就看到这幅场景——及腰的黑色长发柔顺地披在背后，斜刘海遮挡下小小呆呆的脸略显萌感，白衬衫，卡其色的长裤，干净得好像是画中仙子一般的少女。
　　“你还真是喜欢穿衬衫。”女人勾起了笑，如同三月桃花一般明媚的笑容，彰显着主人心情的愉悦。
　　“懒得挑而已。”安遥撇撇嘴角。
　　“好了，饭做好了，出来吃。”
　　“嗯。”安遥牵住了女人的衣角，有意拖着来到了客厅。
　　“你最爱的糖心鸡蛋。”女人朝安遥面前推了推碗，唇角勾着温婉的笑容，“要不要果酱？”
　　“……要。”安遥点着头，目光落向碗里的鸡蛋，唇边弯出了一点浅浅的弧度。
　　“好。”女人目光柔和中带着宠溺，转身从厨房拿出了果酱。
　　“怎么样？好吃吗？”
　　将果酱拌进糖心鸡蛋里，鲜艳的颜色让安遥有些迟疑地放进了嘴里，然而，果然这个决定是错误的。
　　看着女人目露期待的眼神中，安遥目光柔和了一丝，轻声回道，“嗯。”
　　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安遥洗完碗，转头看着挎了包整装待发的女人，浅笑一下，放好碗，就走近了那人。
　　“状态还好吗？”
　　“嗯。”
　　“到了那边记得吃药。”
　　“嗯。”
　　“睡不着的话还是要和我汇报的。”
　　“嗯。”
　　一路上女人似乎不放心，说的话也比平常多。
　　“我感觉你在敷衍我。”
　　“没有。”
　　“光一个‘嗯’字了事。”
　　“……”
　　“噗，算了，不逗你了。”女人拉住安遥的手，笑得明艳。
　　“学姐。”
　　“嗯？”
　　“没事。”
　　“嗯？什么嘛总是说到一半不说。”
　　“没什么特别的事。”
　　“快说。”
　　“你——”安遥深吸一口气，以前所未有地快速说道，“你什么时候结婚？”
　　“嗯？结婚……还早呢。”女人微顿，轻叹一声，“可能这辈子……”
　　“……”安遥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托了安遥这个问话的福，之后的气氛一直处于诡异安静的状态。
　　安遥拖着行李箱进检票口时，回头看向某人离去的身影，心绪有些复杂。
　　刚接受了为期两个月的心理治疗，安遥回国见到母亲时已经微妙地改变了一点内心的态度。
　　“回来了。”
　　安母是一家跨国集团的总裁，西装革履，黑墨镜一摘，丢给身后的助理，露出眼睛里散发着冰冷摄人的温度。
　　“嗯。”安遥点点头，顿了一下才开口道，“我是要回去吗？”
　　“你回你父亲那里。”安母看着眼前这个乖顺得没有一丝忤逆模样的少女，微眯着眼睛。
　　“……好。”安遥点点头，虽然心中有些预料，却没有想到就这么轻易地说了。
　　“你最好——给我乖一点。”安母高昂着头，轻慢地吐出了这句话。
　　“……”安遥不知作何回答，有些呆呆的茫然。
　　“算了。”安母看到她这幅模样，微微叹了一口气，转身接着说道，“待会你父亲会来接你，我先走了。”
　　安遥看着几个人簇拥着远离的安母，眸光微闪，表情似乎更冷了一些。
　　“我们距离很近……”铃声响起，安遥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屏幕上的名字却是有些意料之外的：团子。
　　“喂？”
　　“终于接了，那那那那说明你已经回来了？”
　　“嗯。”
　　“这次你怎么安排？是去我那里，还是回那个地方？”
　　“回去。”
　　“好吧，不过……”女声乍然停住，又很快响起，“你你你你要回去？这次这么快吗？”
　　“嗯，因为出了那种事情。”
　　“嗯……你妈还懂得体恤平民啊，这样我就放心了。”
　　“你在她面前可不敢这么说话。”
　　“她那么凶。”
　　安遥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你还敢笑——不对，你居然笑了？我没听错？”
　　“没有。”安遥迅速收敛的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
　　“有什么好事情？”
　　“嗯。”
　　“你这个幸运E居然有好事情？”
　　“嗯。”
　　“说来听听？”
　　“不说。”
　　挂掉电话，刚想着给父亲打电话的时候，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学姐。”
　　“你下飞机了吧。”
　　“嗯。”
　　“好，到家给我回个电话。”
　　“嗯。”
　　接下来没有了声音。
　　几秒之后安遥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对方已经先开口了：“挂了。”
　　“……好。”安遥握紧了手机，勾起了一丝笑容，而那笑容之下，隐约的一丝嘲讽的弧度，不知是在说谁。
　　安遥看着回归主位面的手机屏幕，冷湛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光。
　　学姐，结婚怎么不肯跟我说呢。
　　二月十七。
　　还真是，不给人任何希望呢。
　　划开微黯下去的手机屏，安遥拨下了一个号码。
　　“喂？”悦耳的女声，随着手机传入耳中，让安遥走动的脚步微微停滞。
　　“……是我，安遥。”安遥回道，“请和我爸说一声，我已经回来了，不用来接我了。”
　　“哦，遥遥啊，我知道了，我会告诉你爸的。”
　　“嗯。”
　　利落地挂了电话，安遥拖着箱子坐在一旁的公共座位上，有些疲倦地靠在了椅背上。
　　从机场出来后，随便打了一辆车，回了陆家。
　　陆父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看着自己许久未见的女儿走进，脸上稍缓，但还是板着脸。
　　“吃饭了吗？饿不饿？”
　　看着陆父一脸严肃地说着这种话，安遥不由带上了一点笑，回道，“吃了，不饿。”
　　“我还没吃，陪我吃会。”陆父似乎并没有放心，拍拍桌子示意安遥坐下。
　　“好。”安遥转了个弯将行李箱推进卧室，才坐到了椅子上。
　　“怎么样？”
　　被父亲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后，安遥放下了水杯，语气是一贯的清淡，“还好。”
　　“……这次有点快。”
　　“嗯。”
　　因为这次……出了事情啊。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没有。”安遥抿了抿唇，回道。
　　“……”陆父看着她这幅平静的样子，突然不知说什么好，不过他也管不了什么……
　　一种从心而生的无力感揪紧了心脏，陆父严肃着脸，摩挲着酒杯，沉默不语。
　　“爸，别担心。”安遥唇角弯出少有的明艳笑容，“真的没事。”
　　“嗯……”陆父微微叹了一口气，将酒杯放下，又开口道，“你这边的学校已经办好了。”
　　“那我明天就去报道吧。”
　　陆父点点头，给安遥加菜，“你多吃点，总不见你长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