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莫辨楮叶》南岩令

3、牙狱惊魂

　　天际流火扰乱了最后一丝安宁。

　　闫颂立在树顶，俯瞰着一方土地。不远处的海中停着辉煌的蜃楼，构造奇巧，流畅的船身分开了幽水，在旭日东升的光辉中镀上了一层金色光晕。
　　那是阴阳家的地界，也是他难忘的噩梦。

　　鸟雀吱吱喳喳绕圈嬉戏，晨露沿着叶脉微微晃动，闫颂敛下心神，轻步掠过枝条，向小圣贤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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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扶苏早已下了拜帖，儒家一行都早起等候，不敢怠慢。
　　众人待在门口，屋顶突然有几道身影落下，是影密卫。

　　闫颂落在了另一边顶上，眺望了一眼高耸的藏书楼。
　　下面却有视线望来，闫颂立马垂头半跪着，遮去了脸上的神情。

　　骑兵几番报道之后，公子扶苏才真正到了小圣贤庄。随行的除了李斯赵高，还有一位贵客。
　　闫颂思来想去，估摸着是扶苏请来压儒家一头的。

　　随着公子扶苏进庄，秦兵们也涌入进来，有序地看守着每一个角落。

　　闫颂给一起的影密卫递了个眼神，开始自行活动。

　　小圣贤庄，比起平常庄子自然大了不少，又有儒家风气，墨香书语甚是养人。闫颂在屋瓦上潜行，轻手轻脚，不敢惊动别人。
　　他听闻荆天明和项家少主曾躲藏在此，便循着弟子居处找些蛛丝马迹，不巧却看到了罗网的印迹。

　　荆天明原在帝宫时，他见过几面，幼童长得快面貌变化也大，因此更熟的倒是他的母亲丽姬。丽姬与荆轲逃往齐国时，秦王便是令他去与齐王建讨要。
　　丽姬姿容倾城，性格也刚烈，却为了保全腹中子在帝宫委曲求全。

　　秦王待天明视若己出，还曾邀他为其起名。他知丽姬心思，便提出取诗经《汉广》“南有乔木，不可休思”之南休，意想让她放却。丽姬却执意要取思南，秦王不以为意，应了她。
　　于是，秦宫公子思南便出生了。只不过丽姬思南，思的怕不是咸阳南殿的帝王，而是湖海南洲的亡命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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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闫颂沿着罗网印迹去了藏书楼，扶苏领头仿佛正往此处走来，闫颂便立在附近墙上半跪下恭迎。

　　罗网杀器皆被扶苏下令待在外面，闫颂看着远飞的白鹤，心有所悸。
　　只怕这白鹤与之前他弹飞的海鸟一样，皆是有心人所为。

　　不多时他们便出来，由人领着往别处去了。
　　闫颂翻上藏书楼，打量了一下下层的巡逻士兵，趁机掀开窗悄悄溜进去。

　　藏书楼经纬合度，罗网也甚是关注，可见这地方不简单。

　　闫颂翻找了上方的竹简，没寻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却被古籍给吸引住了，津津有味地翻了几卷。
　　不曾想，突然传来陌生气息和轻微的声音。

　　他立马踏着书格到了更顶上，而同时窗户的缝隙间伸出来一只脚。一个黑衣人身手利索地摸进来，在下方的书格间翻寻。
　　闫颂动了动身子，眼尖地发现了他脖子旁边若隐若现的蜘蛛纹路。
　　果然是罗网的人。

　　但是，那人还未有动作，门就被推开了。

　　闫颂屏住气息看了看，是儒家的荀子。
　　他似乎察觉到了那人的所在，内力将竹简整理好的同时还刮到了那人的身边。

　　他见荀子功力深不可测，一番沉默后翻窗离开，而闫颂就惨了，待在高处一阵心慌。
　　书格狭窄，他虽轻巧但是身上带着武器，一不留神就会掉下去。

　　“那位兄弟自觉离开了，这位小兄弟是还有什么事吗？”

　　闫颂料到以他内力，察觉到另一人存在并无难事，却没料到他直接就问了出来。

　　“先生海涵，在下自小喜爱读书，但是家境贫寒无法支持，今天在藏书楼一看，皆是旷世名书，不想阅览出神，叨扰了先生。”

　　荀子看了看高处被翻阅的竹简，虽然被动过了，但是摆放有序，略微点了点头。
　　“小兄弟既有爱书之心，还请翌日再来，今日小圣贤庄有贵客，可不能打扰。”

　　“谢先生，在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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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子待在树荫处，轻抚胡须。他没想到藏书楼出来的那位小兄弟竟然是影密卫。

　　罗网听命于李斯，去藏书楼有充分理由，影密卫却也淌了这趟浑水，而且应是先那人一步。
　　他给出的理由却也能接受，但是只怕没那么简单。

　　闫颂知道荀子定在暗处确定他的身份，也犹豫了一下，但是他现在裹着影密卫的皮倒不怕什么了。
　　罗网，影密卫，这也够他们猜测的了。

　　章邯托人送来了消息，六剑奴却还在和张良僵持。闫颂招了招手，那小兄弟便自觉走了过来。

　　“章将军可有吩咐？”

　　“......！”他刚想说些什么，闫颂以指掩唇轻“嘘”一声，他才如梦初醒，凑到他边上耳语。
　　“鬼谷纵横来劫狱，章将军怕有变故，请求支援。”

　　他点了点头，小兄弟回到门口站好，等待召见。

　　闫颂并未去过噬牙狱，只知晓大概位置，但是六剑奴还在里面，纵横两人更是对玄门八卦多有涉猎，章邯恐怕讨不了好。
　　蒙恬北抗狼族，秦王现在身边没有什么得力将领，若是章邯也死了，实在势微。

　　他虽隐世，但是身边人会给他传递消息。
　　前两年墨家项氏勾结，现在荧惑之石出现，胡人也威胁边疆。加上秦国老将良臣不是去世就是归隐，下面人脉交接，利益环扣，欺负百姓压榨六国流民的事例层出不穷。
　　六国虽亡，贵族也幸存不少，招揽旧部暗备兵马。这些都是有前车之鉴的。

　　他跟秦王说过，打天下简单，安天下难，就是这个道理。
　　帝王久居咸阳，庙堂高远何以知晓江湖民情。

　　因此有了东巡。
　　但是东巡之路艰险无比，能铲除的“老鼠屎”也有限。
　　他需要一双眼睛，帮他看到一切，也需要一双手，帮他处理事宜。

　　章邯就是这双眼睛，而他就是这双手。

　　◎◎◎

　　闫颂找到了噬牙狱所在的山头。
　　日光和煦，青叶飘飘，确实适合狩猎。

　　他虽想自己探探，但是潮汐涨落皆有规律，他也没法子，只能等到六剑奴现身跟着他们进去。

　　“你？”
　　“影密卫对你们统领这么忠心？”

　　他无辜地立在水滩上，不知道怎么回六剑奴的发问。士兵们在有序地救护他们的同伴，闫颂看了看周边水势，径直往下边跑。
　　“章邯将军有情有义，还会请兄弟们喝花酒，你们主人会吗？能在将军手下办事，是我的福气。”

　　旁边的一个士兵被他的话一惊，本来吐出去水没什么事了，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一顿嘈杂，他们找到了正往最底部牢房赶的章邯。

　　章邯看到他，脸一黑，转向了六剑奴，“劳烦了。”

　　“不劳烦，章将军有情有义，还会请部下喝花酒。”
　　乱神似乎刚才被张良忽悠得心里不舒服，顺势就刺了章邯一句。
　　章邯脸更黑了。

　　但是里面机关的运转让所有人都精神一紧。
　　六剑奴立刻调整阵型，先行冲入。闫颂与章邯对视一眼，随后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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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剑奴从分裂的木板中蹿出，刀刃相接，片刻间已是一番轮回。
　　但是他们的完美配合却被巧妙化解。

　　闫颂在门外打量打量着双方的动作，卫庄剑抗先手攻击，盖聂护他后心，两人无需配合已能接下六剑奴一轮攻击，可见其实力之恐怖。

　　“你们居然能够找到这么一条古老的隐秘通道，实属不易。”
　　章邯掰开控制牢笼的把手，将它停下。然后命令了一个士兵守在那里后，自己则步履稳健地落到囚笼上俯视里面的人，神色倨狂。

　　“很好。既然你们这么自觉回到囚笼里，那么鬼谷纵横的两位，也一起请吧。”

　　六剑奴剑锋挽起，蓄势待发。

　　却没想到，囚笼微动，那个看守的士兵竟然自主掰动了把手。

　　“阻止他！”

　　闫颂看向那边，那个士兵目光悲戚却坚定无比。然而，把手已经被彻底掰断了，囚笼还在下降。

　　纵横与六剑奴已经扭打在一起，利剑的铮鸣甚是刺耳，剑与剑擦出的火光将空气都磋磨得炙热。

　　“来三个人跟我上去拉住囚笼。”

　　他的声音不高，却震得影密卫们一怔，得令随他一起避开打斗区，翻到旁边牢笼上伸出锁链拉住下落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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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囚笼被锁链稳住。

　　但是那边纵横却背靠着挽剑，百步飞剑与横贯八方的联手合击已经在蓄力。

　　黑白交叉的龙卷内力笼罩了六剑奴，剑气幻化的飞剑分/身将他们尽数逼退。
　　纵横二人顺势跃到囚笼边，闫颂刚还在分心看他们打斗，从顶部机关垂下的主力锁链就被卫庄一剑斩断。
　　失去主力支撑，囚笼又奇重无比，其余影密卫都不禁松了手，闫颂拉着仅剩的一根，身体被重力反拽了下去。

　　卫庄剑气挥退了追踪，拉着锁链末端跟随着。闫颂在他前面坠落，但是路过机关口却发现守在一边的六剑奴都多多少少受了伤，暴露的肌肉都在颤抖。
　　他们没法拉住他！
　　闫颂在他们面前飞快掠过，直直掉到囚笼上。

　　“你！”

　　章邯明显愣住了，卫庄随后落在一边，和盖聂呈包夹之势，将他围在中心。
　　闫颂却被撇在角落里。

　　“你害怕黑暗吗？”

　　卫庄的声音太过低沉，在黑暗中更显冷酷。
　　章邯带了双剑，能够应对，就算受伤也不致死。闫颂本不打算出手，但是囚笼在狭窄区域中碰撞，墙壁摩擦着他的后背将他推到了三人之间，他的脸上立马冒出了一道血痕。

　　章邯双剑抵挡纵横攻击，但是剑气四溢伤害范围颇广，闫颂也被牵连受伤，甚至鲨齿不挑食地向他袭来。
　　闫颂反手掏出后腰悬挂的短刀抵挡，不过瞬间，剑招已过了好几个来回。章邯虽然出了血，但是有他帮忙挡招，也还能支撑。

　　“小心！”
　　盗跖一直在观察左右形势，见到下方突然出现的圆口平台，攥着囚笼竖杆就惊叫出声。

　　闫颂被他的叫声怔到，锁链裹着短刀先一步扔出，钉在旁边的墙壁上。在囚笼掉入水底的一刻，他拉着锁链滑动，顺势落在了平台上。

　　而囚笼却猛地掉下去，溅起一大片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