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面妆》初妆

4、第四章

　　我醒来的时候，还是在自己的住所，苏扬给了我一个安抚的笑容，说：“你只是太累了，好好休息吧。”他犹豫了一下，又说：“但是如果不舒服，记得来找我。”

　　“苏扬，你与阿蕙……”

　　“阿蕙是一个好女孩儿，我们会好好谈一谈。”苏扬迅速打断了我的话，脸上神色微变。我却是放心了。这样一个乱世，女孩子一个人几多辛酸。谁都需要一个依靠，一个在转身时可以安心倚靠的肩膀。虽然俗套，但也温馨。苏扬是一个好人，但愿阿蕙会得到幸福。

　　环顾房间，阿蕙和萧倦都已经不在了。苏扬不久就离开了，留下我独自一人。已经是傍晚时分，我有些饿了，于是起床，休息之后精神好了很多，虽然仍然乏力，但是不会头昏目眩了。

　　我搜寻了几遍，并没有什么吃的，我又无力到外面去，无奈地叹了口气。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应该就是这个道理吧，我不想再回到床上，于是慢慢挪到了一个阴暗的角落，那里支着一个画架，安静地在那里等待。

　　揭开蒙尘已久的布，我爱怜地抚着粉红的樱花，那是我记忆中的颜色，娇嫩无邪。这一幅浓墨重彩的画，有过母亲的泪，我没有完成母亲的嘱托去完成它，也很久没有看过它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我才悚然惊醒，一回头，还好，是萧倦。

　　即使是他，我仍觉得惊愕，他怎么进的来？苏扬竟然没关门吗？

　　萧倦迎上我的目光，说：“门没关，我便进来了。我猜你晚上应该没东西吃，所以帮你买了一些。”他的视线随即转到画布上，眼睛在微暗的房间中闪烁了一下，随即低低地赞叹了一句：“很美。”

　　我在萧倦面前仿佛永远是笨拙的，来到小桌子旁，我开始进食。萧倦带来的只是平常的清粥小菜，我却觉得分外香甜。我心中暗暗地问自己：这就算认识了吗？偷眼看向萧倦，他还在看着那幅画，神情专注。他是月光一般的男子，静谧优雅韵味悠长，让人不敢亲近。心里有很多话想问他，又问不出口，这一片尴尬的沉默缓缓蔓延，因了有萧倦在，却像是流淌的月光曲了。

　　这一顿饭吃的格外漫长，放下碗筷，我再次抬眼看向萧倦时，他正微笑地看着我。我感觉脸庞突然发烫了，不自觉地低下头，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努力地让自己镇定，说：“萧先生，我……”

　　萧倦打断了我的话，笑了起来，笑容中竟有几分顽皮，让我看得痴了去。“不要谢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跟着他笑了起来，笑得微微咳嗽起来。萧倦珍重地放下画布，走到我旁边关切地为我抚背。温热的手掌触上我的那一刹那，我有一种错觉，时间好像在这小小房间里停止了，空气里弥漫的是他的温柔，如此令人心动。无限温柔沉默里的漫长时光，无限漫长沉默时光里的温柔。咳嗽声渐止，我低下头，只感觉脸上滚烫，我甚少觉得羞涩，可在这样的男子面前，几个女子可以做到泰然？

　　一阵衣料摩擦的响声，我的脸不由自主地抬起埋入了萧倦的衣间，鼻端传来好闻的和煦味道，我在他突如其来的怀抱中僵硬成了一座雕塑,脑子化成了一堆浆糊。他抱着我，我在他的怀中。萧倦是有这种魔力的，他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对的。很久之后我回想起来，何尝不是这样？我执行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微笑，终于万劫不复。我从那个怀抱开始迷失。

　　他在我上方低低地叹息，而我能感受到他胸腔的每一丝震动。他的声音像莲花一般，在湖水大朵大朵地盛开，舒展又美丽。我不由自主地停止了呼吸，害怕会惊醒自己。

　　“如夏……”我不惊讶他知道我的名字，反而喜欢他叫我名字时声音的曲折。心里一个柔软角落有什么在慢慢滋生，像软泥中的青荇，油油地在水底招摇。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倦放开了我，牵起我的手。我不知所措，看向他眼睛的深底，却忘记了自己。掌中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他的盈握。瞳孔中的他慢慢放大，萧倦俯身过来，靠近我。我可以感受到他的鼻息，他睫毛轻轻眨动的声音，不自觉地，我闭上了眼睛。我丧失了所有意识，只有无名指，轻轻一动。

　　萧倦的掌心温润如玉，我却蓦地清醒了。他的掌中，没有我要找的那一道痕迹。那存在在寒的掌中，那一道磨灭不去的伤痕，萧倦没有，任何人都没有。我和寒牵手时，我喜欢用无名指轻轻碰他的伤痕，那一道粗粝的伤痕，却是我最温柔的记忆。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我突兀地站起身，离开萧倦的掌控，背过身去，剧烈地喘气，一言不发。我能感受到背后萧倦的惊愕，但我无暇顾及。好像过去了几百年，我倚着小桌子心跳得越来越剧烈，思绪渐渐空白。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空空荡荡。

　　我拿出苏扬送来的药，圆圆的药丸一口咽下，看向窗外。今晚没有月亮，到有很多星星，满天都是璀璨的星光。

　　我跌坐在床上，静静的房间里回荡着萧倦走前的那句话：“我等你。”

　　我想起那个未进行的吻，几乎可以感受到萧倦唇的热度。不由把自己深埋进被子，天啊，我到底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