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氿龙歌》矫沂儒

32、温语殷殷

　　第三十二章温语殷殷
　　若水泡在泓峥坊的池塘里若有所思，穹川则坐在岸边弹琴，不知什么缘故，穹川用水做弦弹奏的时候很好听，但是一旦弹真的乐器的时候却是一般中的一般，每每被若水听到后者都会沉入池底，或者游到别处去躲一阵，等他弹完再回来。穹川无法，看来自己之所以能把水琴弦弹得好听只是因为自己擅控水、熟知水流的走向和特性而已，而不是真的擅长弹奏乐器……
　　不过，他还是会锲而不舍地练习，希望自己的坚持会有效果。若水对他的坚持没有异议，反正不好听的话他悄悄离开就是了，打击一个人的积极性反而不好。而穹川弹奏水流的时候，他便会随着乐声翩翩起舞，鲛人善舞，每每此时，穹川也会乐得一边弹奏一边欣赏这难得的舞姿。
　　穹川没有赶上好时候，人人羡煞的倾焱祝祷之舞，他一次都没有看到过，只能听别人形容自己来想象，所以，若水的舞蹈是他看过的最特别的舞姿，毕竟神界很少能看到男性舞者，他也对此赞叹不已。若水则对他的夸赞一笑置之，在鲛人族，雌性鲛人的舞蹈才是最好看的，妩媚动人，他们这样的根本没人愿意看。
　　然而今天，穹川在磕磕绊绊地弹七弦琴的时候，若水却一动未动，似乎有心事。穹川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住了琴，问道：
　　“你在那里一动不动半天了，在想什么？”
　　若水好似没听到穹川的问话，还在沉思。穹川无法，开始叫他的名字：
　　“若水？”
　　“嗯……”若水这才回过神来，疑问地瞅着穹川。叫他干嘛？
　　“你怎么了？往常听到我弹别的琴，早就没影儿了。今次怎么这么安静，连动都没动过？”
　　“唔，无事。”若水想起氿枭的嘱咐“什么都别跟穹川说”，便连犹豫都没有，摇摇头道。
　　“你这样子我可不信。”穹川淡淡一笑道，“照我的观察，你多数不是在我这里就是在丹雀姐姐那边，丹雀姐姐如今归宁，你也应该闲了下来。怎么，最近可是出了什么事？”
　　是他太敏感，还是自己表现得太不平常了？若水暗自想了想，开口道：“确实没有什么事。”
　　“真的没有？”穹川再一次问若水道。他想若水自己说出来，而不是自己像监视他一样去问。他之前无意中跟池塘里的水族闲聊，那条游鱼跟穹川提到有一次若水偷偷回来离开池塘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而离开的时间正好是夜半未央之时。那么晚了，他不在水里休息，却去了青龙部别的地方，到底是去做什么？明明心中有事，却不告诉他，这不禁勾起了穹川的好奇心，若水那日夜半，究竟去了哪里？
　　“我在殿下这里，凡事当然是瞒不过殿下，我一个小小鲛人，能有何事呢？”若水看到穹川认真询问的样子，不自然地笑笑，说道。
　　这句话颇为心酸，弄得穹川不好再说什么，虽然若水经常在泓峥坊陪伴他，却也着实没有自由，若水无论做什么背后都有丹雀的指示，穹川从未把他当做工具或者是外人来看待，如此一想，若水去往青龙部别处逛逛又有何不可呢？再退一步讲，即便他真的有什么事情是故意背着他的，那也说明对方现在不想告诉他，如此，穹川便更不想逼他说出来了。
　　想到这里，穹川释然了，罢了，他高兴就好。他喜欢待在自己这里，不就是因为这里不会拘着他么？不过如果真的有什么事，穹川也希望若水不要瞒着他，除非……不知为何，穹川的脑中突然闪现出三哥氿枭的影子。若水的存在，整个青龙部除了他自己就还有一个人知道，那就是自家三哥氿枭。
　　“我想，你的小朋友会来找你的……”氿枭的话在他耳边萦绕。
　　“若水，你是不是见过我三哥？”穹川不知为何，突然问出这句话。
　　他的话让若水一愣，难道自己跟三皇子氿枭私下见面的事情让他发现了？不可能呵，上次氿枭过来无人发现，而自己夜半前去向氿枭的侍女通信也是背着人的，穹川怎么可能知道呢？于是若水说道：
　　“殿下的三哥？并不曾见过。”想着氿枭嘱咐他的话，若水赶紧否定道。
　　“你这么心事重重，八成是跟丹雀姐姐有关。以往中嵩城有什么事都是你告诉我，我再去告诉三哥的，而现在你并没有消息告诉我却心事重重，我便猜测，是不是我三哥要你传递什么消息于丹雀姐姐了？”
　　若水有些吃惊地看着穹川，乖乖，这位四皇子可真是聪明得很，他们青龙部的人都是这么思维敏捷的吗？若水想起氿枭的嘱托，便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并非见过三皇子，殿下猜错了。”若水自己也不过是简单地传递消息而已，这背后的事情他也是一知半解，此时把穹川卷进来毫无益处。再说他们神界的事情，不应该由他这个异族来插手，自己做好本职工作就行了，于是若水轻轻一笑，摇头道。
　　“是吗？”穹川将信将疑，那若水做什么发呆？难道是想家了？还是……，“那你这副样子，莫非是看上哪家的仙子了？”
　　若水听到这话，愣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穹川，看得穹川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哈，若水别恼，我开玩笑的。”
　　殿外的侍卫侍女听到穹川的笑声都一齐往里面瞧，一边瞧还一边猜测，他们这位四皇子最近变化可真大。以前很少笑也很少说话，怎么最近一段时间总是这么开心呢？连坐在池塘边练琴也笑这么大声，难道是被自己无法言喻的琴声逗乐了？
　　“且不说神界的仙子怎会看上我这样的异族，就算看上了，我不过是一介‘礼物’，又哪里配得上人家……”若水知道是顽笑，但是还是忍不住说道。
　　“谁说的？即便是异族，我们若水的容貌和人品也不输给神界任何一位神祇，说你是朱雀部的族人也不为过。”穹川淡淡一笑，说道，“你再不许妄自菲薄，无论是你或是别人，再在我面前非议你的身份，我定不会轻饶。”
　　穹川的话看似轻描淡写，其实很有分量，特别是在他说“不会轻饶”这一句的时候，不自觉地露出一股转瞬即逝的狠厉。他自己无知觉，若水却看得仔细，试想当初他被囚在琉璃缸里任人宰割的时候，还是他站出来替他说话。那时，他身为青龙部的皇子，在中嵩城的议论中也很难立足，饶是那样他也愿意出手保护自己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异族，当真难得。若水越想越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穹川的话，便一转身沉入了池底。
　　穹川看着他头也不回地游走，还以为是自己哪句话得罪了对方，仔细想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便索性随他去了。不过他对若水说的那些话可不是心血来潮，若水在神界除却丹雀“礼物”的身份之外便无立足之地，丹雀放他走也是有条件的，穹川还不明白到底中嵩城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导致自家三哥和丹雀女君都不敢小觑。他们一个个的都瞒着自己，这可不行，他身为青龙部的一员，凡是跟青龙部有关的事宜，他都有权知道，更何况若水也夹在这里面。
　　想到这里，穹川站起身来，离开泓峥坊，随行护卫问道：“殿下，您要去哪里？”
　　“去惟默轩。”穹川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外衫，说道。
　　若水沉入水底，沿着天河的流向来到了青龙部郊外的一个大湖里，他一路上都很混乱。穹川的话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回响，和丹雀的忧心的面容交织在一起。他不能离内城太远，按照丹雀的吩咐，他还得等三皇子氿枭的回话，然而，今日在泓峥坊待了半日，都不见惟默轩那里有什么动静，若水隐约觉得，不久的将来，恐怕会发生什么大事。
　　丹雀自打归宁，就一直住在自己的寝宫，她的寝宫后面有一汪温泉。若水虽不喜温泉的水温，但是因为是活水，他可以来去自如，便于通信，便忍了下来。前日，丹雀忧心忡忡地叫了他来，让他传信于氿枭，虽然不清楚那则口信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也隐约感知到，此次丹雀的归宁是有目的的，而且还和中嵩城的那位黄帝有关。
　　若水现在终于感知到氿枭身为穹川兄长的良苦用心，如果这背后真的有什么事威胁到了青龙部，那么到时候一无所知的穹川就可以得到最大限度的保护。至于会有什么威胁，这若水就猜不出了。
　　“我虽是异族，但是却承蒙你不弃……今后无论发生何事，我若水，对鲛祖起誓，定不会让你——穹川为人所害。”
　　若水自言自语地说道，叹了口气，再一次没入天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