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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北国 ...

  •   冉星河自知离开齐国已有一年,许多人事物事都会改变,但还是低估了贺兰催的势力,想来昔日只是一个边陲小镇的副统领,手下将士不逾百人的贺兰催,如今已官拜司徒,手握五万将士,镇守平阳城。
      “如今可不比当年了,以前只咱们三人一起,自是无话不谈没什么忌惮的。现在贺兰大哥手下又添了不少得力的帮手,往后咱们说话做事,都需衡量和顾及他们的心思”万俟歌罗一手牵着冉星河的马,引着他向军营的住处去。不同于冉星河,万俟歌罗可以说是贺兰催最早、交情也最深的挚友,早在北地两人就同盘而食、长枕大衾。贺兰催虚长了歌罗几岁,在歌罗十七岁的时候便带他离开了乡里,一路走到今天,对歌罗而言,贺兰催不仅是兄长,更是师父。“如今和大哥一起镇守平阳的是行台尚书仆射尉相贵和行台左臣侯子钦。这两人虽然是相识许久的好友,却是性格迥异。侯子钦为人直爽率真,武艺高超,和大哥颇为投缘,但太过耿直得罪了不少人,也难免与大哥偶有口角发生;尉相贵倒是圆滑懂变通的多,几次争执都是他从中调和,虽无什么率兵打仗的本事,但做个副将一旁协助增援也是绰绰有余,但我觉得他总是有自己的心思,对大哥便无那般尽心了。”
      “看来现在这贺兰军中的关系,是盘根错节颇为复杂了,怪我之前未曾重视,这几日怕是不能好眠了。”冉星河笑道。
      “那就这么夸张了,以你的聪明才智,弄懂其中关窍不过就是片刻间的事情。”歌罗略带责备地锤了下冉星河的肩膀,“从前的事情我不清楚也不多掺和,现在你既回来了,我也是和大哥一样开心。咱们三个还是籍籍无名之辈的时候便互为知己挚友,如今虽坐拥大把势力,也不必太分彼此。”
      将冉星河安顿好后,歌罗便马不停蹄地赶往演练场巡查。北地艰苦,又是在军营之中,无法日日沐浴濯衣,星河便只派人打了一桶水洗了头发,用绢纱细细擦拭了,又换了身干净方便的衣裳,以去一路的尘土。待到用飧食时的时辰,才重新将满头青丝束好,往贺兰催的大帐中去了。
      冉星河的帐篷就驻扎在贺兰催主帐的西边,相距不过数丈,但歌罗他们都是和贺兰催一起从演练场回来的,倒是都齐整了只差他一个。初次见到侯子钦和尉相贵,冉星河还是有些惊讶的,传闻中脾气暴躁易怒的侯子钦长相倒是颇为清秀,待他也很是真诚率真,尉相贵却生了一副忠厚老实的样子,但举手投足间难掩谄媚之色,令星河颇为不齿。碍于共事的情面,也不好太过冷淡,只随意敷衍着。
      “这两年来自那周国皇帝宇文邕掌权以后,一直对我大齐虎视眈眈,而河阴、平阳、邺城三地也是大齐最为重要的驻守之地,也为他们觊觎已久,从年后起就一直有周国的军队屡次骚扰,虽人数不多,却也颇让我们伤身。好在如今有云犀相助,想来守住区区平阳不在话下。”贺兰催将碗中汾酒一饮而尽,“过几日我和歌罗依旧要回城内驻守,军营的事情,云犀你若有不懂的可问子钦和相贵二人,子钦相贵,你们也要多多照顾云犀,他若有什么要求,不用回城禀告我,一应照做便是。”
      当初和贺兰催前往北地,星河是瞒了家族的,自然也不能再用自己本名本姓,便由贺兰催以白字为姓,玉澄为名,自己又择了云犀二字作表字,以示新生。时隔一年又听见这个名字,却恍若隔世,颇为惘然。
      侯子钦和尉相贵一早便听说了冉星河的来头,如今看贺兰催对他重视非常,自然不敢有半分懈怠,连忙称是,尉相贵更是亲自斟了一杯酒,走到冉星河的案前说道:“今天我见到云犀兄,便如同见到了故友一般,仿佛旧相识,特来给云犀兄敬酒,权当久别重逢了。”
      冉星河坐着对尉相贵一拱手,礼貌而平淡的笑了一笑,“我素来身体不好,不宜多饮酒,类于汾酒这样的烈酒更是从来不碰,尉兄的一番好意,云犀心领了。”一时间弄得尉相贵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十分尴尬。最后还是贺兰催笑着打了圆场:“相贵,云犀他确实不能饮酒,你就不要勉强了,兄弟情分大家心里都清楚的。”尉相贵忙道了声是,悻悻地回去了。再看这满目的山珍野味,却再也提不起兴致,食之无味犹如嚼蜡。
      待到晚宴结束,尉相贵和侯子钦一同回去,见四下无人,终于忍不住大倒苦水,“我说这新来的也太傲些了吧,都在贺兰将军手下做事,谁还比谁高贵了,我好心好意,他倒当众拂我面子。”
      “你还是看开些吧,人家虽然说是新来的,却是贺兰将军的旧相识,与咱们这些刚与将军共事半年的人可不同”,侯子钦宽慰道:“况且贺兰将军也说了云犀兄确实不善饮酒,倒也没诓你。”
      “我看你就是头脑太简单了”,尉相贵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那个白玉澄一看便不是善类,你可别回头被人卖了还替他数钱,到时候又要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一开始的那几日,冉星河得空便去军营里看视,五万贺兰军也都经他的手亲自过了一遍,又将北齐军中一惯的陋习,诸如投赌、嗜酒、色淫之类,整治不少。虽然这是北齐军队一直以来的样子,多年来也无人能彻底根治,但他善怀柔之术,又颇会挑弄人心,环环相扣倒也没令军中起什么怨言。众人也渐渐知道他为人淡漠,也就不与他私下多做往来,只尽共事之情罢了。
      这日冉星河自军营回平阳城向贺兰催回禀军中事务,途经衙门,见几名官吏押了一群人进去,那些人看上去不过是普通百姓,可官吏对他们的态度却极差,进门时一个孩童跌倒了未能及时爬起,竟被他们拳脚相加打的奄奄一息。
      “住手!”冉星河出声喝止,花醉也应声将那几个官吏一一制服,衙门里的侍卫见了本欲将他们当做暴民一齐拿下,但见冉星河衣着华贵,且身上配着贺兰军的玉符,知道是得罪不起的人物,连忙一边差人进去通报,一边点头哈腰地赔笑道:“公子莫气,我们不过是奉命行事,前几日接到消息,说是有周国的奸细混入城中,这些人都是有嫌疑的,故而我们大人才将他们抓了来细细盘查,那些确认无辜的人自然过几日就放回去了,还请大人莫要动怒。”
      “我还从未见过一个几岁的孩子都能成为奸细呢。”冉星河冷笑道:“既然要查,就要仔细查、慢慢查,这样动辄拳脚相待,少不得有屈打成招的嫌疑。不知是哪个厉害大人当值,竟连这点规矩都没教会给你们。”那群小吏本就是混吃等死的材料,哪里见过这等阵仗,皆跪着不敢言语,额上的黄豆汗珠淌了足有几大碗。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白公子在替我调教手下啊。”冉星河皱眉望去,见尉相贵从衙门出来,笑着朝自己作了个揖,“早知道白兄今日光临我这破旧衙门,本王就该亲自出来恭迎,怎会让这些不长眼的下人污了您的眼睛。”说罢踹了跪在他跟前的小吏一脚,骂道:“还不快带着人退下,嫌自己命太长了不成。”那几个小吏如蒙大赦,齐齐叩完头进去了。
      “海昌王严重了,我不过是看不惯那几个东西狗仗人势草菅人命罢了,不过既然是要揪出周国细作,这事云犀倒是擅长,不如就让我为海昌王代劳吧。”冉星河说道。
      尉相贵眼中闪过一丝凶狠目光,转而笑道:“不是我不愿让白兄插手此事,不过衙门的事情向来是我负责的,白兄身为贺兰将军的军师,自然是以军营事务为重,莫要将手伸的太长,以免顾此失彼啊。”
      冉星河眯了眯眼,笑说道:“我怎么好像记得,从前贺兰将军说过,若我有什么要求,不用回他,一应照做便是,原来海昌王贵人多忘事,竟已全然不记了呢。”看尉相贵的脸色不好,冉星河接着又补道:“不过海昌王每日要管的事情多如鸿毛,忘了那么一两件也不要紧,只是怕从有心人嘴里传出去,会说海昌王与我不睦已久,如今尚且不过几个草民都要抓的紧紧的,来日上场厮杀,将军手下的那些官兵自然也不会听我这个‘军师’的话了。”
      尉相贵的半边脸脸抽了又抽,最后还是勉强笑道:“既是如此,那就有劳白兄了。”
      “尉兄客气。”冉星河笑着走进衙门里,独留尉相贵一人站在风口,气的差点背过头去。
      傍晚回到住处,花醉服侍冉星河梳头更衣时忍不住问道:“尉相贵虽然为人低劣,但也不是完全无用,审查细作这样的小事想必也能办好,公子何必为了这个与他撕破脸,反倒弄的以后尴尬。”
      “你以为我在乎的是那几个齐民?”冉星河用妆笔细细涂上面脂,说道:“尉相贵靠着他父亲袭了个海昌王,其实根本胸无大志只顾着贪图些蝇头小利。你当他今日是真的想找出细作吗?那些有嫌疑的人里面,多的是经商子弟,要么就是有些家底的,他不过就是借着这个由头敲诈勒索罢了。他自己蠢钝如猪弄得人心愤愤也就罢了,难免连累贺兰在平阳的声望,这一层,尉相贵那个蠢材想不到,我却不能不替他想到。”
      “公子为了贺兰将军真是思虑周全,不过我还是担心尉相贵会因此而记恨公子。”花醉说道。
      “你放心好了,只要贺兰在平阳一日,他就一日都得仰仗着他,自然不敢对我做什么。倘若有朝一日贺兰离开了平阳……”冉星河走到窗前撑开窗户,望着天上的月亮,“我效忠的并非齐国,只是贺兰一人,自然是他去到哪里,我跟到哪里。”
      入秋之后,虽然平阳依然固若金汤,然而从外面传回的消息却是一日坏似一日,先是周陈联盟,让陈国收复了淮南和淮北诸地,而后周国七月起兵北伐,八月便攻克河阴,进围洛口,拔降三十余城,虽因九月周帝宇文邕染疾暂且退了兵,但陈国依然攻势未减,一路北上,竟渐渐威胁到了平阳。
      “如今陈国大军不断北上,眼看就要打到平阳了,不知云犀兄可想到了御敌之策。”这几日侯子钦和尉相贵日日训练将士,不敢有分毫懈怠,即便入夜之后,也不敢早眠,请来了冉星河一起商量对策。
      “这半年来两位将军日夜操练将士,不敢有分毫的懈怠,大齐军又一向以骁勇善战闻名,相信只要不过分轻敌从容应对,区区平阳还是能够守住的。”冉星河答道。
      “骁勇善战还不是照样让周贼攻下了三十余座城池,要不是宇文邕染疾,我们还能不能坐在这都未可知。”尉相贵反驳道:“更何况那吴明彻可不是等闲之辈,想要有十成胜他的把握,非要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平阳位处险要易守难攻,此乃地利;吴明彻北伐已有两年,军士们大多已劳累不堪,加之周国撤兵,此乃天时;可这最重要的人和,如今却尚无着落。”说着一双眼睛便瞟到了冉星河那里。
      “海昌王的意思是?”冉星河问道。
      “古书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想赢吴明彻,自然要先把他这个人翻透嚼烂,咱们未曾事主陈国,自然对他不会有多了解,但本王知道有一个人,一定能够让我们知道吴明彻的一切。”尉相贵说道。
      冉星河心思一转,已猜到了大概,但还是问道:“不知此人是谁?”
      “自然是传闻中玉指流云,与白兄并称“七弦双圣”的……”尉相贵颇有意味地看着冉星河,“萧霁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02 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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