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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鬼迷心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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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睁开眼,白衢尘就被耀眼的光芒闪瞎,不由自主地流下眼泪。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还是挡不住刺目的光芒。
白衢尘手捂住眼睛,真气运行至睛明穴。过了一会儿,方才适应亮光,慢慢睁开眼睛。
眼前所见,如同从烘炉楼的火坑下望,一片火光冲天。肆虐的火舌吞吐着赤红、橙红、幽兰、炽白……的各色焰光,层层叠叠的火焰熊熊燃烧,互相碰撞、吞噬、壮大、湮灭。
“这是火世界?”白衢尘自问,但又有些不对劲儿。虽然是眨眼间就被卷入此处,可他明明记得,之前目光所及,没有丝毫火焰的迹象。
满头雾水的白衢尘摇摇头,知道光看一个世界,是看不出什么究竟的。他走出一步,身周的环境一变。
“轰——”虽然有所准备,真气始终在睛明穴上凝而不散。可这个世界还是让白衢尘措手不及。
“太阳星?!”白衢尘失声惊叫。
没有人回答他,也不需要人回答。
眼前缓缓转动的巨大火球,散发着无限的光和热。
金色的耀斑至尊至贵,时不时有太阳风从日冕上冲出,气势骇人。太阳星金红的璀璨光芒至阳至烈,诛邪辟易。亘古不变的星辰面前,直让人无限唏嘘起自身的渺小短暂。
白衢尘望着太阳星,久久伫立不动。他的心神完全为之所夺,整个身体都僵住了,动弹不得。
额上的冷汗刚一冒出头,就被炙热的温度瞬间蒸发。白衢尘只觉自己也快融化了,明明身体很热,可意识却泛起阵阵寒意。
菩提金叶勉强守住灵台的最后一丝清明,让他不至于彻底沦陷,白衢尘现在能靠的只有自己。
他强自压下心头的震撼恐惧,双目直视着面前的光球。
很快,白衢尘就分辨不出什么太阳真火、什么黑子冕洞了。
只有光,刺目的光。分不清是白光、红光还是金光,颜色失去了意义。
光,明也,明之耀也。光,晃也,晃晃然也。亦言广也,所照广远也。光远而自他有耀者也。
一句句经典释义从白衢尘脑中流过,一点灵光闪过,白衢尘终于抬脚,迈出了一步。
“嗯——”
从极亮到极黑是什么感觉?白衢尘只觉得眼前花白,幻象丛生。
好在经过方才一关,他的定力更上一层楼。不慌不乱,静心凝神,所有的幻觉都消失无踪。
这是个漆黑混沌的世界,只有一点灯火如豆,永夜长明。
白衢尘隐有所感,这不是火世界,应该是光的世界。火光、日光、烛光,明明暗暗的光,色彩各异的光,组成了这个世界。
没有停留,白衢尘缓步向前,走得不慢,但极稳。
万丈霞光,变幻莫测,余霞成绮,美轮美奂。
星光缀空,半明半昧,星光斗转,天心异象。
剑光森寒,锐不可当,清亮夺目,杀机四溢。
……
白衢尘脚步渐慢,形形色色的光充斥了世界,也充斥了他的心神。
辉光,明耀华彩也。容光必照,烛照四方。是天地之始,文明之源。
心头明悟,豁然开朗。
丹田之中,气海翻腾。白衢尘双目半开半阖,物我两忘。呼吸绵然,心息相依。意在其中,寂然不动。
倏忽,静极生动,一点明光自生。这光,通透澄澈,如秋月之明,如霜雪之洁。
归元玄引自发而动,引来太空之炁,自明堂来,归于中宫。气海蒸腾起氤氲瑞气,忽觉一点明光照彻内外,无不通达。
半响儿,白衢尘从定境中恢复。虽然无法内视丹田,可他知道自己道胎已成,半只脚迈入金丹大门。
“看来昆虚镜最大的妙用是助人悟道欸。”
感受着身周眷恋不去的灵气,白衢尘眼中的世界完全不同了。之前的他游离于天地之间,如同水和油般泾渭分明。现在的他与天地自然若即若离,浩淼的世界在他面前揭开了面纱的一角。
道胎跳动,白衢尘身形化作虹光,与各色光芒交融。
瞬间,他看到了方向,看到了光之世界的边际。
“呼——”白衢尘脱身而出,站在石台不远处,后怕地仰望着挂在天际的七彩光束。这光芒美则美矣,奈何杀机暗藏。哪怕他全须全尾地出来了,还是心有余悸。
不敢久留,白衢尘放出高寒就准备离开。
“醒醒——”
白衢尘用力拍打着高寒的脸颊,故意用这种粗暴的方式把人唤醒。
“嗯——”高寒呻吟一声,捂着肿起来的额头起身,茫然地望着白衢尘。
“别傻了,跟我走。”
“走?去哪儿?”高寒一脸状况外,显然爬树爬得脑子坏掉了。
白衢尘懒得解释,亲身体验过昆虚镜的威力,白衢尘明白以他们现在的境界,没有菩提金叶护体,仅靠菩提叶只能让人不至于变成傻子。
现在的高寒浑浑噩噩,和他是说不清楚的,只能出去请长辈出手。
一把拉起高寒,白衢尘年纪小,身量不够,只能扯着高寒袖子,把人拖走。
高寒意识混沌,凭借本能倒也乖乖跟上了白衢尘的步伐。
两人拉拉扯扯地走上石台,白衢尘左手拽着高寒不放,生怕把人弄丢。右手去够悬浮着的昆虚镜,进来麻烦,出去简单。只要碰到镜面,就会自动被传送出去。
白衢尘鼓着腮帮子,瞪大眼睛,怒视离手掌还有一尺距离的昆虚镜。
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的白衢尘迁怒了,恨恨地抱怨高寒:“都怪你,如果不是拉着你,我一个纵身就能够到它。”
高寒没反应,白衢尘不以为怪。想了想,只得勉为其难地拉住高寒的手,用轻功带他。
白衢尘刚回身,想要抓他的手。
不想,一道凌厉的气劲直冲白衢尘面门而来。
白衢尘来不及疑惑,本能地侧身躲避。
“嘶啦——”气劲撕裂了白衢尘抓着的高寒的衣袖,去势不减地擦着白衢尘面颊而过。
“你发什么疯?”白衢尘怒喝。
方一脱离白衢尘的控制,高寒就开始动手攻击。出招狠辣,丝毫不留情。
两道身影你追我逐,碰撞交错。卷起的劲风,将花园中的花花草草祸害个干净。
白衢尘越打越心惊,他和高寒自小一起长大。所谓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敌人,他不至于是高寒的敌人。可作为死对头,高寒有几斤几两,他清楚得很。
若说之前两人相斗,高寒尚且十有九输的话。那么在白衢尘结成道胎以后,高寒绝无可能与他斗这么久。
“你是谁?你不是高寒!”
剑气带上了如有实质的剑光,轻而易举地撕开高寒的护体真气。一招月落星沉,沉重的剑势狠狠砸了下来。高寒不敢硬接,闪身避开。白衢尘这才找到机会,出言质问。
“聪明!”高寒眼中飞速闪过一道紫电,意味不明说:“至于我是谁,你猜?”
“猜个鬼!”
白衢尘勃然大怒,拔出覆雪剑,清越的剑鸣响起。
随着剑出,挺拔的朱果树蒙上了一层寒霜,水池瞬间冻结成了冰池。不知何处吹来的风,也带上了刮骨的寒意。
一直气定神闲的高寒终于露出郑重的神色,不敢怠慢。
覆雪剑迎风挥出,一道霜白的剑光直取高寒咽喉。
剑未至,凌厉的剑气已刺碎了长风。
高寒血肉凡胎,九天神兵的灵光就让他生生吐出一口血。脚步一溜,后退十丈,背脊连连撞断了五棵灵木,踩烂了无数花草。
白衢尘人随剑走,使出凌烟步紧跟高寒,如影随形。化作一道飞虹,逼向高寒。
高寒退无可退,生死关头,突然长啸一声。
剑光一顿,白衢尘只觉剑尖刺入一团沼泽,粘稠的灵气极有韧性。牢牢黏住剑势,四散的剑气泥牛入海般消失。
覆雪剑剑尖停在高寒咽喉一寸处,看似微小的距离,终究难以寸进。
剑身一震,挣脱开束缚。白衢尘回剑,当胸平举。
艰涩地开口:“徐师兄……”
那声长啸不是随意发出,而是一种音功之法。以声音引动天地灵气为己所用,是素笛楼的拿手好戏。
可是能仅凭一声长啸就挡住九天神兵的,唯有素笛楼主一人而已。
此时再不明白一切都是圈套的话,白衢尘可以笨得去死一死了。
只是白衢尘不明白,为什么?
心里这么想,白衢尘出口的却是另一个问题,“你想干什么?”。
比起已经注定的事实,白衢尘更关心结果。
“小尘,你果然是镜月花心思培养的合格圣子。”高寒说话了,声音虽是他自己的,可语气不再掩饰,就是素笛。
“你知道我为母亲结丹的事心烦,所以故意引我想到琉蕴盏。你假意帮我,实则你的目的……是昆虚镜?!”
白衢尘脸色难看,自己好像约莫闯了大祸。握着覆雪剑柄的手青筋暴起,雪亮的剑刃随着主人的心意愈发耀目,积蓄着力量准备雷霆一击。
“不错,还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吗?谁都不会疑心你要玉璧会危害圣地,伤天害理。我借你的手打开昆虚镜,再用牵星锁控制高寒那个傻小子,进入这里。你不觉得,一切都天衣无缝,完美极了吗?”
白衢尘忍了忍,没忍住,破口大骂:“徐展雄你个混蛋,牵星锁是什么东西,一不小心高寒就是行尸走肉。映江师叔那么信任你这个嫡亲师侄,高寒对你一片濡慕,嘴上不说,心里把你当父兄看待,你就是这样利用他们的感情?”
乍一听到徐展雄这个本名,素笛套着的高寒壳子嘴角抽了抽。
“小尘,看来你还是被宠坏了,目无尊长!”
“别叫我!你不配!这已是形同叛门。”
“呵——叛门?”素笛冷笑,“仅仅这样吗?那我要是毁了这面玉京至宝,又算什么?”
白衢尘万万没想到,素笛打的是这个主意。
他再顾不上询问究竟,出手如电,准备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人打昏带走。
覆雪剑不再留情,重重冰霜冻结万物,素笛无从抵御。眨眼间,须发皆白,面呈青紫,动作慢了不止三息。
九天神兵的赫赫威名方才露出冰山一角,只消一时三刻,单凭无形的剑气就可让两人身死当场。
素笛借高寒出手,他再厉害,限于高寒修为根本发挥不出金丹的实力,连腾空都做不到。
“小尘,我不想杀你,让开。”
“休想!”
素笛本也不指望白衢尘会让开,闻言眼神一厉。
一支十九寸长的古朴墨笛被素笛执于手中,白衢尘一眼就认出这支笛子,是高寒撒泼打滚求了他爹,从玉京宝库中带出来的宝贝——濯流。
所谓“冬晚共严枯,濯流济八水。”
濯流乃天府奇珍,笛音天然可牵动水势,配以音功之法,声彻九霄,无往不利。因而濯流不仅是音道法宝也是水道至宝。
此笛一出,白衢尘又想骂人了。
他爹竟然鬼迷心窍,把这么厉害的宝贝给了高寒那小子。
只是他也不想想,自己拿着把更厉害的覆雪剑天天招摇过市,怎么不见他骂爹?
不管白衢尘想什么,他都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他虽然仍旧不明白素笛所图为何,可他明白自己不能输,输了就是万劫不复。
“叮——”剑笛相击,以覆雪剑之利尚无法在濯流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素笛持着濯流摇动,呼呼的风声穿过笛孔,发出悦耳的笛音。
覆雪剑再度被莫名之力带偏,差之毫厘地劈碎旁边的山石,正主却毫发未伤。
白衢尘咬牙,看来不拼命不行了。
归元玄引逆行,真气如同被点燃的爆竹,瞬间炸开。丹田道胎突突跳动,光华大放。
覆雪剑突然脱手飞出,化作一条银龙,张牙舞爪地电射出去。丈许长的剑气卷起千堆雪,漫天风雪将素笛的身影瞬间淹没。
“噗——”
剑刚一脱手,白衢尘就呕出一口心头血。
抬手接住迎敌飞回的覆雪剑,再看去,风停雪住。素笛,或者说高寒,无知无觉地躺在地上。
白衢尘紧走两步,跑到高寒身边跪下,按住他的腕脉探查。
良久,长吁一口气,伸出袖子先擦了擦汗,再抹去嘴角的血痕。
还好,高寒内伤虽重,丹田却无损。看来素笛还是手下留情了,替高寒挡住了覆雪剑大半威力。否则,方才那道差点儿让他道胎破碎的一剑,就足以让高寒尸骨无存了。
倒出两颗水韵回丹,一颗塞高寒嘴里,一颗自己服下。
灵丹入口即化,如甘霖般浇熄沸腾作乱的气海。多余的药力融入真气,缓缓打通淤塞的经脉气血。
感觉胸口的憋闷症状好转许多,白衢尘低头看看狼狈的自己,又看看出气多进气少的高寒,再看看一片狼藉的镜内世界。心虚地扛起高寒,拄着覆雪剑,匆忙离开。
必须尽快出去示警,不然以素笛今日露出的深沉心思,谁知道他会出什么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