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入江湖》吴越云简

7、风雪初见似天人

　　翌日起来，风雪还在继续，早上有丫鬟婆子短了热水过来，云夫人等人洗漱完毕，然后出了院子，满地的雪，天空还是灰的，府内的下人正在院子里清扫积雪，通往饭厅已经扫出一条路来了，云简一家人出了暖阁，过了水曲长桥，绕过待客大厅，到了前厅的饭厅。三叔已经早朝下朝回来了，待到长辈们都坐下，云简和云白依次坐下，皆脱去了身上的披风长袍，交给丫鬟婆子先拿在一边。
　　云简的三叔云怀礼目前是户部的尚书，又是驸马，可以说算是位极人臣了，但是根据云简观察，整个尚书府除了格局比较大一点，并没有过分装饰，没有想象中的雕梁画栋，据说当年景阳公主下嫁三叔时，二人各自上书给皇上，希望婚礼从简，敕造的府邸亦不可过分奢华。云简是仁德八年生，三叔是武德二十四年成婚，当时皇上也才登基几年，还在延用老皇上的年号，据说也是历经各种朝堂变故刚刚站稳脚跟，国库尚在亏空中。
　　先皇晚年好大喜功，凡事皆讲究排场，奢靡之风影响了整个云中城乃至大宋各地，据说当时先皇嫁长公主之时，整个云中城皆张灯结彩，从皇城到长公主下嫁的箫府，红妆铺地，皇家的嫁妆和箫府的聘礼从早上皇宫内向外搬运，到晚上方才搬完。不过这本身和长公主下嫁的云中首富箫家有关系，据说天下财宝，箫占其八，其他占三，这种说法自是过分了些，但是可见箫府的富裕。
　　当初新皇登基，国库已然不太充盈，又经历种种朝堂变故，甚至据传当时皇上为了笼络安顿云北大营的十万大军、赈济灾民，还向长公主夫家借了几千万银子，听说长公主和箫府是把这笔银子用来支持新皇帝了，当然这也是在买箫家长远的发展。新皇登基稳定朝政后开始大力发展工商业，对于自己和后宫的吃穿用度都做了极大程度的限制，在花钱上都会先和大臣们商量了才能做决定，据说有次先皇留下的宫殿倒塌了，太后要求重修一下，大臣们有人站出来说，倒塌是用来看戏的宫殿，这是上天降下的警示，希望皇上和后宫不可过分奢靡，应当继续裁剪吃穿用度，太后无话可说，皇上接纳了大臣的建议，对自身和后宫的用度继续裁剪。不到十年期间，整个大宋就达到了开国以来没有的经济高度，云中城也从那个纸醉金迷的奢华之都慢慢变得简约大气、沉稳厚重，各个阶层对仁德皇帝的评价和推崇只能有极高来形容。
　　云怀礼的府邸像很多王侯之家一样是五进的院落，但是整体的风格简约大气，屋梁也是原来的卯榫结构展现的恢宏大气，上面除了干净的漆以外，没有多余的雕刻和纹饰。昨天吃了三叔府的晚餐，和正常人家的晚餐并没有特别的区别，早饭有简单的稀粥、温补的汤、一些小菜、外加云中一些特色的糕点，像是特意为云简他们准备的。吃完饭，洗手漱口完毕，下人将桌子撤干净。
　　“老五，弟妹，今天景阳她们只怕是回不来了，昨夜风雪太大，下人已经先赶回来说了一声，这北边连夜暴雪，云北、剑北一些地方出现雪灾，早朝已经说了，虽然已经拟定了大致的赈灾救民方案，我这边还得马上回到户部去主持下后续的事宜，所以你们今天就自便，可以在府内歇息，也可在云中城中转转，我让云会陪着你们，你们也好有个向导。哥哥就先过去了”说罢云怀礼就起身，大家也都跟着起了身。
　　“好，反正你我兄弟有的是时间再续，公事比较重要。”云怀济道。
　　“云会，进来，五爷他们交给你，给我小心伺候好喽。”云怀礼朝进来躬身行礼的云会道。
　　“是，老爷尽管放心，门口车马早就备好了，老爷慢走。”云会道。
　　“那就麻烦你小子了，云管家。”云怀济笑道。
　　“哎呦，五爷您又拿小的打趣了，我算那么管家，我叔叔才是这尚书府的管家，我就是帮衬帮衬罢了。”云会道。
　　“行了吧，不错，当年那个牛脾气，现在倒是改了，如今也是能独当一面的二管家了，不错不错。”云怀济道。
　　“五爷您夸我，我就先受着，今天五爷你们是想待在府里，还是想出去转悠转悠。”云会道。
　　云怀济看了看身边的云简和云白，看到两人期待的小眼神，就道：“还是出去转转吧，这风雪云中城，我也没见过，也好见识见识。”
　　“五爷您行走江湖，什么没见过，不过这云中城的雪景也是一绝，不如就去这听风楼，坐下二楼喝喝茶，吃吃点心，还能看到云湖和云湖环山的雪景，那可是一景。”云会道。
　　“这样倒是不错，只是这听雨楼据说可是云中城达官贵人常去之地，我当年来当时要进去都没有位子，这雪景如此之好，难道还有位子吗？”云怀济道。
　　“这您尽管放心，听雨楼是长公主箫家的产业，这听风楼最顶层的第五层，是只有宫里的主子、几位公主才能去的，里面专门给咱们府邸留了一个雅间，一般就公主并着少爷、小姐才能去，我就陪老爷上去过一次，今儿我沾您的光，再上去一次。”云会道。
　　“好，那咱们就过去吧。”云怀济道。
　　要是放在云怀济年轻的时候，他是速来不愿去这些达官显贵去的地方，更是对于权贵相互依杖之事嗤之以鼻，不过这些年打理生意，慢慢把他磨得圆融，一类人有一类人的交往的方式，江湖讲义气，商场讲信利，官场则讲究权贵，虽然不趋炎附势，但是也要随顺他人，平等待人，权贵不比平民贵重，但也不比平民卑贱。
　　出了尚书府，上了马车，车四周以厚棉缎子封实，云夫人和云简拥了手拿小碳炉，因是第一次用此物，云夫人提醒云简切莫烫伤了自己，别把手老捂在一处。
　　从府南门先是向东走了一会儿，后向南行驶，穿过一条街道，又向南走到下一条街道，再向西行驶了一会儿，便到了听雨楼，云简下了车，抬头望了行书书写的听雨楼三个大字，整个楼高五层，楼宽有五间大房。
　　但让云简感到不舒服的是，他们一下轿，很多人都在盯着他们看，这听雨楼是达官贵人聚集之地，周边的酒肆店铺的老板伙计和周围的小贩对于每个出入的人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尤其是云简一行人算是新面孔。
　　云会早已下马先去打点一切，云简一行人刚下车就有云会并一位中年男子过来迎接，“原来是云当家，早就听闻药宗云家，如今看来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哈哈，在下是听雨楼的三大掌柜之一箫丛，还请云当家以后多指教。”
　　“哪里，云掌柜客气了，云家已经解散了大部分的分铺，云某也不是什么当家，只是一个江湖郎中罢了。”云怀济道。
　　“哪里，光凭云五爷您这一身能把人从阎王手里救回的本事，就值得箫某人佩服。”箫丛掌柜笑道。
　　“箫掌柜才气度不凡，不像是经商会客的掌柜，更像是江湖豪侠呀。”云怀济道。
　　“哈哈，云五爷好眼力，箫某不才，曾在岭南长真派学艺，后被家主赏识，才来此做了掌柜。”箫丛道。
　　云怀济和箫丛一路寒暄一路走上了五楼，这箫丛却丝毫不喘气，可见内家功夫不一般，而一行人中只有云简喘的最厉害，后半段是小白扶她上来的，此时深深感到学点武功也是有好处的。
　　上了五楼，云简一行被安排在最西的一间，可想而知，隔壁那几间应该是宫里、长公主府、二公主府专用了雅间了。云简坐在最靠窗的位置，看着云中城东南方向一片雪白的山拥抱一片湖，湖上大部分是雪白，只有少部分中心能看到青绿的湖水，云简想那里就是云湖了吧。
　　“五爷、夫人、公子们，您看那边的云湖，其实云湖边也有个临湖楼，只是这个季节坐在湖边吹，容易进寒气，所以远一点的听雨楼暖和舒服一点儿。”云会道。云府上下，除了云怀礼和伺候他们的几个丫鬟婆子，还没有人知道云简是位姑娘，云会自然也不会向丫鬟婆子打听老爷弟弟家的事情，所以他称呼云简是云大公子，云白是云二公子。
　　“那是什么，那个远远地，看起来像塔又不像塔。”云白道。
　　“二公子，那个是塔，但又是祭台，称为镇魔塔，据说塔下有个堕魔渊，当年太祖皇帝和半仙族、半神族，联手将魔君镇压在镇魔塔下的堕魔渊，从此天下太平了好多年，后来魔君苏醒，天下顶尖高手在此大战十天十夜，最终再次镇压魔君，但是这些高手都和魔君同归于尽了，就是名动天下的云中大战。”云会绘声绘色的描绘道。
　　“云中大战，那时多少年前的事情？”云白问道。
　　“我算算，那是三十三年前，你们几位公子还没出生。”云会道。
　　“三十三年前，好远啊，爹爹知道吗？”云白继续追问道。
　　“爹那个时候也只有十岁，对于这件事情只是听身边的朋友提起过，具体的当年的战况爹也不了解，而且并没有人真正看见过云中大战。”云怀济道。
　　“为什么没有人看到，云中城这么多人看不到吗？”云白继续问道。
　　“因为当时来的都是三界高手，他们武功已至化境，为免涂炭生灵，高手都会设置结界，将战斗控制在结界内。”云怀济道。
　　“什么是结界？”云白道。
　　“白儿，你还小，而且爹的武功也没到弄清楚什么是结界的时候，而且天下只只怕能真正了知结界的也屈指可数了。”云怀济道。
　　“恩，爹，孩儿知道了，等有因缘，孩儿自会明白。”云白点了点头。
　　“好啦，咱们不是来看风景的吗，你看简儿，都吃了半盘糕点。”云夫人笑道。
　　云简见话锋突然转向她，听母亲打趣自己，就笑了笑，差点噎着了，云夫人见状赶忙把茶水递过去。
　　云简一抬头，从窗户边隔着围栏看过去，看到有人正在侧身探出头观察自己，看样子他看了许久，云简的眼睛对上对方的眼睛，云简发现，这个人的眼睛很深，又很纯粹，五官端正，黑墨一般的长发被一根玉簪子简单束在脑后。云简打量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自己，对方先向云简笑了笑，云简淡淡看他一眼，把身体和眼光都收回室内。
　　不一会儿，箫丛掌柜走进雅间，躬身拱手笑道：“云五爷，我家公子，也就是长公主和箫府的长公子今日也来赏雪景，方才听我提到云五爷，特想前来拜会一番，不止云五爷您们是否方便。”
　　云怀济看向夫人，云夫人点了点头，云怀济道：“好，不甚荣幸。”
　　不一会儿，一位一身蓝衣的少年走了进来，雅间内的人也都站了起来，云简发现这位少年就是方才观察自己之人，少年缓缓走进，向云氏夫妇躬身拱手作揖道：“云伯父云伯母，晚辈乃是云中箫府长子，箫风，不知云伯父远道而来，未能亲自迎候，还望云伯父云伯母恕罪。”
　　“哪里的话，云公子真是仪表堂堂，果然是世家风范，这两位皆是犬子，长子云简，次子云白，你们过来见过箫公子。”云怀济先是夸箫风，又向云简云白道。
　　“见过箫公子。”云简云白相继说道。
　　“云大公子，云二公子，应当虚长了二位几岁，以后就唤二位为贤弟，还望二位贤弟莫要嫌弃。”箫风又行了一次见面礼。云简云白亦是回礼。
　　云夫人招呼箫风坐下，又来了几个人多添了几样茶水点心。
　　席间云简仍然秉持少说多吃的原则，一路吃到底。
　　中途箫风突然转向云简道：“我看云简贤弟一直在吃，想来很是喜欢这听雨楼的点心，莫若今日走时再多拿几盒，厨房还有其他花样。”
　　“多谢箫兄，好东西不可多吃，不然下次吃起来就不香了，以后有机会再来吃。”云简笑道。
　　“好的，听雨楼随时恭候云贤弟，刚才听云伯父伯母聊起，只怕你还要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云中城好吃的点心有很多，我这位兄长可以做向导，带你们吃遍云中城中好吃的，好玩的。”箫风半开玩笑道。
　　“那多谢。”云简眼睛亮了一下道。
　　云夫人此时心里有点慌，担心自家闺女还小，万一被几块糕点拐走了怎么办，便笑道：“好玩，我也许多年没来云中城了，也可以和你们这些年轻人一起，回顾下年轻的岁月。”
　　“当然可以，人多热闹，我也可以像今天一样向长辈们多请教。”箫风接道，但是心里疑惑，看来云夫人对自己有所不放心。
　　大家聊了一会儿一起吃了午饭，然后尚书府有家丁来报，公主一行人在上午雪停的时候就赶回了尚书府，让云怀济一行人赶紧回去。
　　从家丁的着急的语气来看，云怀济预感公主他们可能出事了，就赶紧携带家小回到尚书府云府。
　　临走的时候，箫风居然真的让人准备了两个食盒的点心，说是给三公主、尚书大人、表弟妹们送过去，算是他的一片心意，是呀，三公主论辈分是人家小姨，云怀礼是他小姨夫，他们两人的孩子自然是表弟表妹，真心得挑没毛病。
　　一下马车，云会的叔叔云鹏大管家马上迎上来，着急道：“五爷，快，快救救我们家公子。”云怀济眉头一皱，果然出事了，赶紧跟着云大管家进去，云夫人也跟着一起来到云怀礼和景阳公主的儿子云天和的天和居，云简和云白则被安排先回了暖阁，毕竟此时人多易生乱，尤其是帮不上忙的人，多了也没有，还不如安心去暖阁等消息。
　　箫风回到府上，箫府管家迎了上来，笑道：“少爷今日心情不错，看来出门遇到开心的事情了。”
　　“平叔叔，被你看出来了，的确是好事，今日云中城可是有天人下凡了。”箫风边说边开心走进府内。

---

作者有话要说：　　算是女主和男一的首次见面会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