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什么的不干了》亦冬

49、第四十八章

　　姬禾安睁开眼的一瞬，险些被这忽如其来的强光刺伤。这是一处陌生的房间，四周装点着厚重的纱帘，一层一层叠加起来，如围城一般环绕，交叉系扣，抬头一瞬间，她几乎已经要迷失在这房间之内。

　　远处的酒壶中盛着沏好的茶，烟雾缭绕，徐徐升天，它们似乎也被围困在这纱帘之中了。姬禾安缓缓起身往前走去，拨开纱帘的顷刻间，脚下的地面像是往下陷一般。
　　她未站稳，险些摔倒。

　　一列一列的风铃有序的系在房檐上，最后形成一张密切的网。远处的木窗开着，迎风而入，风铃叮叮作响。她守在纱帘的中央，眸光闪动时，房顶风铃的表壳上浮现出一些虫蛹的影子，待她再走出一步，虫蛹猛然间全部破壳，幼虫从风铃中爬出来，上百只蠕虫全都盯着眼下的一只猎物——姬禾安。
　　虫子慢慢蠕动，一步一步的将她整个身子围困起来，她顺势施火想要烧掉这些它们，可惜的是，这些怪异的虫子并不害怕火燎。

　　木窗被一股劲给关紧，姬禾安用力往上一跃，迅速捏紧了一块纱帘，正当他想大呼一口气时，鞋尖不知何时竟然钻出一只血虫来，绝好的空隙间，虫子张开它稍显粘稠的嘴，一口咬在了她的脚踝上。

　　“嘶~”一边吃痛着，她手上的力气随着疼痛一同消散而去，松手之后，掉入密密麻麻的虫群之中。很快，姬禾安的身子被红色的虫淹没，只剩一只眼睛注视着上空的房梁。

　　“没想到这种地方竟然还能遇到血蛊虫。”

　　姬禾安动弹不得，她只能保持着用左眼去寻找说话的人，在不能确定来人是敌是友之前，死亡仍然是离她最近的东西。

　　“姑娘，我们见过，看在我们曾经有过交易的份上，我可以救你。”说话人慢慢走进，也不知为何，只要他走过的地方，那些虫子都会自动让出空隙。直到走近姬禾安的身边，男人屈下身子，伸手触摸她的脸，脸上的虫子随即被驱散了部分。

　　她终于能够看清眼前的人，柳召召府上的小杂工，自己曾用一块免死牌换过消息的男人。

　　“你来这里做什么？”凭着女人天生的感觉，她能够确定此人对那个柳召召有点意思，他不在自己的娇纵小姐身边，跑到赵清柔的领地来做什么？
　　难不成，是来向赵清柔传递什么消息的？

　　“这些蛊虫可以做药引，我救你是顺便的事，不收钱。但你若是想要从我这里买消息的话，可要支付一定的费用才行。”男人将吸过血的虫一一捉到手上的葫芦里，直到姬禾安脸上的血虫全部散去，男人看着躺在地上的姬禾安，忍不住单手覆盖住她的眼睛。

　　“你失去了一只眼睛。”男人平静的陈述事实，她的一只眼球已经被虫吃掉，从上往下的角度看过去，显得异常的骇人。

　　“我知道，这种事不需要你来提醒。我现在没有东西来买你的消息，如你所见，我甚至都不能确定自己能否活下来。”从现在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是空虚惶恐的，她不知道该如何活，也不知道为了谁而活，在除却所有已知的光明外，她能想到的只有平静。

　　“你说的很有道理。”男人点点头，他将手从姬禾安的眼角伸回来，“既然你已经失去了一只眼睛，也就无所谓再失去一只。我知道这世界对你来说并不美好，那么闭上双眼逃避，应该是你现在最好的出路。用你一只眼睛，换一个你想知道的消息，如何？”

　　姬禾安没有想过失去光明后的日子，男人所说的条件已经是理智之外的事了，她并不是为了所谓的消息而献出眼睛，而只是，只是为了两个字——逃避。
　　失去眼睛就可以逃避了吗？
　　真的这么容易？

　　既然这么容易，那就试试吧。

　　良久，她坐在地上，感觉有些空旷。木窗外依然有风席卷而来，摇曳着上空的铃铛，满屋的碎响声，刺的她耳朵有点痛。

　　“怎么样，姑娘可是有什么想问的？”

　　“有啊。”她扯下袖口的一块纱布用作面纱，缓缓从地面上站起来，“告诉我，商诀的生母是谁？”
　　他究竟从何而来，为了什么，又究竟是属于哪一派别？

　　“姑娘真是好运气，目前为止，这个消息满城的人只有我知道，趁着它还未被大肆倒卖，姑娘可一定要保密，商诀的生母，是——”
　　男人没有将最关键的几个字说出口，代替消息的，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叫声。

　　姬禾安被这戛然而止的气氛惊扰，“是谁？你说话啊，喂，你说话。”

　　“神女这是在跟谁说话呢？喔，是我手上的这个人吗？”

　　她看不见人，却几乎能凭这充满辨识度的声音认定，此刻站在她眼前的一定是沈傲。

　　“没想到才这么几日不见，你的日子就这么惨了，竟然连眼睛也没了，那好，我就让你记住，如今的场面究竟是怎么样的。”

　　”你，你要干什么？”姬禾安本能的往后退，有什么圆圆的东西被强迫的塞到她的怀里，她拼命的阻隔，也正是如此，双手变得越来越粘稠，忽然间，她隐隐猜到是什么，只是在回过神想要抛开的瞬间，又被沈傲用手将脖子紧紧的往下压，直到整张脸触及地板，她手上的脑袋不得不往外滚去。

　　“公主，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你也会有这般下场？”沈傲用力将她扣在地上，阴鸷的看着眼前这位毫无反抗力的公主，他实在很想在此用力将她掐死，只是可惜她看不见，不然自己就会选择让她来看着商诀身败名裂，看着他死。

　　“沈，沈傲。”姬禾安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稍稍用力，扳开了他的一只手，在他施力瞬间，开口道：“你，你是不是觉得你已经成为获得了赵清柔的赏识，今后的日子必定青云直上？”

　　沈傲停下了动作。

　　“这个消息是任何人斗猜不到的，几乎能够颠覆整个神界，包括你今后原本顺畅的仕途。”沈傲绕起胳膊将她整个人束缚住，他没时间听这么多废话，“人之将死，你言也不善。”

　　“是赵清柔。商诀的生母，是赵清柔。”姬禾安抬眸，“刚才那个人，在我的掌心写下了这几个字。”

　　她看不清眼前的沈傲究竟是怎样的表情，但从他突然放松的动作中还是体会到一点他的异动。
　　“你不过被他们母子联合起来骗得团团转罢了。”她吐气如兰，一字一句传入他耳中，语气轻柔的毫无波澜，“最终，你会就这样像刚才那些虫子一样，利用殆尽后随垃圾一般被丢弃。”

　　“你，你在骗我！”沈傲起身，他用力用双手掐着她的脖子，“你在找死。”

　　“杀了我？”姬禾安空洞着双眼，却依然笑魇如花，嘴角的弧度诡异的令人恐惧，“杀了我，你就可以得到权力，从赵清柔身边的一条狗变成人，然后继续行驶你如狗一般的权力？”

　　“你闭嘴，你！”

　　“怎么？被我说明白之后，你反倒不敢动手了？来，现在你来杀我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就像这样。”她在沈傲的腰间摸出刀鞘，“用你腰间的剑，刺入这里。”

　　姬禾安随之四面仰天的倒在地上。

　　要是她猜错了沈傲的性子，也许就在刚才，已经被他掐死。

　　“你最终算来，也不过是个可怜无靠的囚徒，有什么资格来嘲笑我？我知道，你是想用这个谎言来逼我意识到自己的地位。”沈傲丢开自己腰间的剑，“好啊，那你就这样活着吧。比起杀死你，还是用这种方式来让你生不如死更让人爽快。”

　　姬禾安没有答话。良久，她只觉得四周一片苍凉，仿佛热闹的街道沉睡入眠，静悄悄的只剩她一人在此徘徊。
　　她陷入一阵沉思。

　　实际上，她并没有说谎。
　　商诀的生母，本就是赵清柔。

　　“你他妈的为什么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弹琴？”谢慕垣看着刚刚传送完消息的沈傲，昨日源城内部传出最新消息泄露的传闻，源城的守城人世玄派人前来委托上界，叫人把他杀了，这沈傲这次倒还算的上积极，竟然主动请缨前去刺杀这人。“人，你杀了没有？”

　　哪知他这刚刚一问出口，沈傲便像着了魔一般摇晃着自己的肩膀，嘴里不停的盘问着，“消息还有多久发出，什么时候公布消息。”叫的谢慕垣很是头疼。

　　“哎呀，快了。”谢慕垣放开他缠过来的双手，“大概还有两三个时辰，消息就要发布出来了。”

　　沈傲的脸色骤然，望着天际慢慢聚拢的乌云，像是失去语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有些呆滞。

　　“喂，你魔怔了？你今天脑子是不是有点不正常，怎么说话有一阵没一阵的？”

　　“完了。”沈傲突然转身，却只是说出这两个字来，“我们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