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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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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草花胸前的伤口被溪水撑开,血珠被水流冲散,远远飘在水面上,看起来就像一条时隐时现的红细绳一般。
王公子的家仆从家里调来了帮手,正好可以顺着这条明显的线索往溪水的尽头追查,不过等等他们走到小溪的尽头——断崖处时,却不禁皱起了眉头,看见没影的两人,家仆心中暗有几丝遗憾聚集。
人头不到手,想来奖赏应该是泡汤了。
走在最前面的小斯再往前跨了一小步,慢慢俯身凝视了一眼脚下的深渊,捡起一块手掌那般大的石头,用力往下砸去。
良久,断崖下没有传来回音。
“任务应该已经完成,散了吧。”
一刻钟前。
“要么被他们带回去打死,要么摔下去粉身碎骨,自己选一种死法吧。”卿安最后游到没有力气,她之后听见叶草花落水的声音,知道此人会一直跟着她,至于她最终会到哪里,两人似乎都没有什么头绪。
“你不愿回去,就跳下去吧。”叶草花已经没有心思再管伤口——它已经被水泡肿,呈现出紫薯般的肿块。毒性的刺激淹没了伤口的疼痛,他的脑袋像同时被上千根银针锥刺,转瞬间,又像活泼的蛆虫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这使他整个人立在悬崖边,像个一吹就倒的纸骷髅。
“在此之前,我想问一问你的名字。”她转身,向他微微勾起唇角,却丝毫没有临死前的恐惧。
叶草花很意外,甚至不知该如何去回答。
【也不知怎的,我越长大一岁,就越听不得你这名字,特想给你换个。】
自己的主子正在发牢骚,说什么都没用,只好由着她去。
【我当初怎会取这么个名字,搞得我这院子里的果树上千年都不结果了。你听听,叶草果,叶花果一听起来就很可口啊,还能增长食欲。】
他果断的往后缩了一步。
【哈哈,你这人还是照样不经逗。你也不想想,叶草花这三个字好歹也是我两百岁时的精华所在,很珍贵的好不好。】
“叶草花。”他说。
“一花一天堂,一草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一土一如来。”听见远处繁重的脚步声,卿安很容易得知,王公子的手下已经找上这里了,“万生皆为王,你的家人给你取名字的时候,应该很希望你做好自己。”
大概是遗言,又或者是最后的馈赠。卿安说完想对他说的最后一句,放身拥入深渊的怀抱。
悬崖边有机关,她只要跳下,偏身顺着藤蔓攀爬按下机关,任务就算完成。她正这么想着,突然间不知为何,背后突然传来一阵暖意。
鲜血横流的触感。
待卿安有精力回头时,发现叶草花身后捆了一块石头,双手环住自己的腰,紧紧将她扣住,整个人下坠的速度比自己快上许多。
她是第一次遇见这么真心想要先坠地的人。
【叶草花!我房间里的夜明珠你给我放哪去了?】
【公主,那颗不亮了,明日一早我再去西莞给你寻一颗来。】
【你不早点去!你明知道我眼睛受了伤,喂,我会不会失明?叶草花,你在哪?你,你先帮我点个蜡烛也行。叶草花!我看不见了,我真的看不见了。】
【公主,你头上的布纱落到了脸前,当然看不见。】
他点开火,借着几根蜡烛,将她的房间修整的明亮。
【以后我要是再有这么黑的时候,你就得给我提前点好蜡烛,听见没有!】
卿安没忍住,开口问了句为什么。
“因为悬崖下面找不到蜡烛。”
她不知道此人在说些什么,但明白,这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自己已经错过了悬崖边的机关,在不断下落的某一瞬间,她甚至想过就这么随他死去也不错。
然而这点感性很快被遮盖,卿安脑中浮现出的家人喜颜欢笑的场景,顷刻间便轻易的打破这份臆想,双脚微微一抬,很轻松的蹬开全力护住自己的叶草花。
他几乎已经花光了力气。卿安准备偏身握住悬崖边的藤蔓,动身时才发现他右手还握着自己的衣角。
“我忘了,你的眼睛已经好了。”
他只说了这句话,在卿安准备蹬第二脚时,收了手上的劲。卿安的衣角在上空翩翩起,叶草花闭了眼,想象着最上空的飞鸟翱翔。他虽深陷谷底,飞鸟翱翔的地方很远很高,但那份徜徉心海的自由,却几乎能将自己融化。
——他死定了。卿安看着此情此景,握着藤蔓往下滑这样想到。如此一来,自己的任务也算完成。
而叶草花,已经被深渊吞噬,他眼看着牢笼边展翅欲飞的金丝雀,永远怀揣着对自由的向往,在一个万里晴空的日子,死在了自己的梦里。
他本想这么做。
但那些妖怪在月圆夜之后,妖力大减,所设之法已经无法再欺骗他。
不过是自欺欺人。
“这么轻易的死去可不太好。”
叶草花睁眼,这个声音很熟悉。
“让我来告诉你一个消息吧,你那位真正的主子此刻在神界的遭遇。”
他眼中暗有情绪闪动,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等他再次缓过来时,自己已经安安稳稳躺在了谷底。
“你的那位主子,她将会代替伏茵成为祭品,姬成羡也将获得弑亲的原罪,可就你这样虚幻的死去,毫无意义。”
“活下去是你唯一的选择。”
叶草花记起来,这是是南帝的声音。他在和自己谈着最后的交易,用自己的性命,也用姬禾安的性命。
“你的条件是什么?”他的声音很小,几乎是用唇语念出来的。
“你的真实身份。我不知道你到现在还准备隐瞒的原因,但是现在活着,远比你的身份更重要。”
他正不断刺激自己,“姬成羡继位之后,按照凤族的手段,一定会将神礼司斩草除根,到那时候,你是死是活都没什么意义了。”
叶草花疼得不能说话。他的手臂正散发着强烈额灼痛感,妖魅似乎说过,赵仪能够通过那个‘诀’字观察到一切。
南帝了然,一掌冻住他的手臂。
叶草花此时,他咧着牙齿,只有一句话想问:“刚才出现的那些人,是什么妖怪?”
“消息的转换是等价的哦,等我回答完你,你必须也要回答我的。”
叶草花艰难点头。
“是鲛人,他们生来就带着致幻的法术,你看到的都只是你想象出来的。”
“那就好。”他突然叹口气,像是压在心底的一块石头落下。
他知道,夏平不会变成那样的人。
“该我了,你肩上刻的是什么字?”
“诀。”
“诀?”南帝晃神,眸光突然闪烁。
神界通天牢内,终年弥漫着一阵挥之不去的霉味。第十七阶层的大牢里,关押着近百年来最为神秘的犯人。总司卫亲自带领盘审,封锁一切有关此犯人的消息,禁令任何亲信独自探狱。
幽暗密闭的大牢最角落,犯人的影子几乎与墙角的阴影重合,只剩下蓬头垢面下的两只眼睛还在微微泛着光。百年不打扫一次的牢房成为了老鼠的天堂,在沉寂如死人的气氛下,吱吱的唱着雀跃的歌。
犯人似乎忍无可忍,拿起脚下一颗小石子,一头扔死了一窝老鼠。
世界顿时安静。
“送饭了,送饭了。”监察的斯徒端着一个馊馒头来到这座大牢前,恶狠狠的置下碗筷,“他奶奶的,真不知道你是打哪冒出来的,还得我亲自送餐,毁了老子的休息!”
斯徒长方才正同一帮酒肉兄弟聊的正欢,但受赵仪和总司卫的联合嘱托,一定要准时为他送饭。为了保全官帽,他必须得为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送饭,心情自然不好。
斯徒长见那人影半天没个动静,大声吼了句,“快他妈的来吃饭!”
人影终于摇摇晃晃的离开角落,却又忽然如鬼魅般瞬移到斯徒长的眼前,将他吓得一哆嗦。
“哈哈哈,你总会有一日,与我遭遇相同。”
“也不知今年神界是触犯了什么霉头,坏事一件接着一件来。”
“是啊,先是龙族世子生死未卜,再到神女的失踪,最后再到凤族小姐身怀魔种,哪一件事不是大凶之兆?”
“嘘。”其中一位斯徒小卒眼尖,远远瞧见一道失落的身影,“司徒长来了。”
“司徒长,要不要接着刚才的,再干一坛酒。”
奈何那位口中的司徒长只是两眼空洞,苍白的盯着前方,一动不动。
“老大,发生什么事了?”
“那位犯人,自灭了。”
十日前。
姬禾安已经为自己恢复了身份,还没来的及适应自己原来的生活,赵清柔已经以超常的手段来监视自己。
可问题是,她为什么会开始突然对自己这么感兴趣。
因为伏茵?谢南?
还是,自己的弟弟姬成羡?
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她不敢多想,带着自己身上最后的一点筹码,只身来到凰族中心地区——凰生殿。
“我想要告发一个人。”她直起身来,对着凰族世子,白权说到。
“是谁?”
“你们贵地里的一位管事,沈十三。”
白权略微思考,让自己的部下去查了查此人消息,良久,消息传来。
“不好意思,神女,本殿并无此人。”
“好,我们先不说这个。”姬禾安暂时放下沈十三这号人物,目光紧紧锁住神情黯淡的白权,“不知龙族邓懿如的具体死因,贵殿的青骑监卫可有调查过?”
白权冷声,将她迎入凰生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