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鞍》于又年

2、劫后余生

　　要成为坏人，需要什么？
　　在这个混乱的时代，首先当然是拥有为害一方的本领。那么，本领从何而来呢？从师傅那儿学来的仁义礼信和一些小孩子般的拳脚功夫，根本不足以支撑邢萸有能力去复仇，更别提做坏人了。
　　邢萸想从当大魔头的手下入手，近墨者黑，耳濡目染之下，自然有她学成的一天。
　　正当她背上小破口袋想要寻大魔头之时，一个大魔头反而找上了她。
　　“小娃娃，站住。”
　　一个头发花白，身躯佝偻的看起来有些疯癫的老头喊住了邢萸。
　　来人正是十三怪之一的“疯老头”，何求。其人年轻时正派高洁，后惨遭邪教报复，娇妻与幼儿同被惨杀，又声名被害，道上兄弟相叛。痛苦之际，无路可寻，于是走上所谓魔之路。
　　邢萸虽说想做坏人，可不想还学成便死坏人之手。然而此情此景，她强忍住想要逃跑的冲动，僵硬地扭过身看向来者，问道：“先生，有何指教？”
　　“你是死者什么人？”疯老头反问道，语气中听不出好坏。
　　这疯老头到底是什么人？和我师傅有关系吗？我是到底应该说认识，还是该说不认识？要真是仇家该如何是好，我便随师傅去了吧。不行，我还得为师父报仇。他若有心要杀我，我又如何躲得过？
　　命悬一线，危机关头。
　　邢萸脑子里转了千百道思绪，最终选择破罐子破摔，硬着脖子回道：“我是死者的徒弟。”
　　老头听闻眼睛微眯，思索中突然眼中亮光一闪，“你是他徒弟？姓甚名谁？”
　　“邢萸。”
　　“邢萸？邢家后人？呵，好，好啊。”
　　听着老头咕噜着自己的名字，邢萸觉得自己小命应当可以一保，却不料，老头突然出手，一个闪身便出现在自己面前，手呈爪状向自己脖子袭来。
　　风急，听着破空的声音邢萸急忙一个后退想往旁处跑来躲过这一招。
　　慢，太慢了。不够敏捷，反应太迟钝。
　　脖子上的那双手力气逐渐增大，流入鼻腔和口腔的氧气越来越少。
　　我…也要死了吗？
　　我就这样死了吗？
　　挣扎着，邢萸用手想要将脖子上的阻碍刨开，无济于事。
　　快呼吸不过来了。
　　“呵！这就是所谓邢家后人，如此无能，如此软弱，不堪一击。”疯老头却是在最后一刻松开了手，口中还念念有词，似有心中不甘。
　　“得亏你今天是落入我手，不堪一击的小东西。”
　　被猛的松开，肺吸进了一大口气，邢萸忍不住的咳嗽。
　　命最终还是保住了，希望还在。
　　“咳…咳，谢…咳…谢先生留我一命。”大难当头，生死存亡之际，邢萸不可不识时务，在稍微缓解之后，立马跪下叩谢。
　　头挨着地的那一瞬间，她心里闪过的却是：弱者命如草芥，就是应当如此吗？就是如此无力吗？就是如鱼肉般毫无尊严。
　　她内心的声音呐喊着：我要变强，变强，我要变强！
　　疯老头见她在此种状况下跪着道谢，一时之间神态浮现出几分苦涩，忍不住想着：这也是故人之子，肩负深海血仇之人，可悲之人。
　　女孩跪着，手指深深插入泥土里，粗砺的砂石摩擦着手指，似有血出，这种痛的感觉，使她内心清明，在惶恐不安之间稍稍给了她些许勇气。
　　静默了一会，老头沙哑的声音在邢萸耳边响起，“记住刚刚的感觉了吗？想要变强吗？”
　　邢萸当即又磕了一个头，“愿为先生之徒，求先生教我武功。”话说完了，头却和地一直挨着，不敢轻离。
　　“起来吧，跟我走。”说罢，疯老头便上手抓住女孩的衣服后领，直接将人从地上提起来。只见被提着的人脸上早已泪流满面，却又将牙关紧咬。
　　在泥土沾染的小花脸上，是痛苦，是迷茫，是劫后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