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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5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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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宁王心中一阵哀嚎不已。
他以为等着自己是红帐暖枕,佳人香闺。
结果却得交钱买坑位,而且还是宿在向来看不惯的便宜小舅子房里?
不得不说,自家媳妇还真是又贪又狠,坑自己人没商量啊!
郁闷无比的虞宁王抬头望了望天。
瞧,天上那又大又圆的月亮,像不像自己哭肿的眼?
心如死灰地哀叹了数声,只等来美人没有感情地熄了灯。
火烛顿灭,眼前瞬时陷入一片漆黑。
身心俱疲的虞宁王,只能就着冷冰冰的井水简单洗漱了下,便是拖着沉重的步伐,浑身幽怨地钻进了况言的屋里。
床,是不可能睡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上男人的床的。
在屋里转悠了一圈,勉强把几张桌椅随便搭拉成面床铺,就草草和衣囫囵睡下了。
夜风凄凄冷冷戚戚。
浑身被硬梆梆的木头硌得生疼,萧沐晚这一宿都没能睡得踏实。辗转反侧了大半夜,好不容易在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恍惚间,好像做了个美梦。
梦里的秦止又软又娇,非但没有收他的房钱,还面带羞涩地邀自己入了她的香闺。
浮云香,红酥手。
女儿胭脂点点消,半开时节最妖娆。【注释1】
靡靡灯晕下,女子薄衫罩体,酥腰半束。
只见盈盈一握间,满眼凝脂如白雪似美玉般耀眼夺目。
窈窕佳人,纤腰折于莲步之间。
却是伸手牵住萧沐晚,两厢情愿,情意绵绵地往香粉榻间缓缓走去。
窗外海棠娇艳欲滴,帐外红烛轻晃不止。
那梦里的轻纱软缦还在眼前摇摇颤颤,外面突然就响起一阵格外刺耳的嘈杂声音。
睡得昏昏沉沉的萧沐晚被猛然吵醒。
心中更是一阵烦闷不已。
吵!吵!吵!
这一大清早的,不好好抱着自个儿媳妇困觉,非要在最关键的时刻扰人清梦!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居心叵测的蓄意破坏!
欲求不满的虞宁王紧紧咬牙,满肚子怨念地掀起眼帘。一抬头,才发现窗外天色已经大亮,而耳边的吵闹声,更是愈发肆无忌惮地喧嚣了起来。
长眉一蹙,萧沐晚立马就满脸不耐地翻身起来。
捋了捋身前被压得发皱的衣摆。
一推开门,就瞧见院子里头站了一排乌泱泱的守卫营营卫。身材高大的汉子各个装备整齐,神色肃穆地将整个后院都包围了起来。
——守卫营的人来止水斋干什么?
萧沐晚心中生起一丝疑惑。
仗着个高,再往外张望了几眼。
只见一身素衫的秦止,正立在一圈持刀的男人中间。而她身前站着的,竟然是一脸郁色的聂黑脸、聂青提?!
好嘛!萧沐晚怒了。
——看这架势,这小子莫不是狗胆包天到想要公然抢人吧?!
“这一大清早的,聂都尉好大的阵仗啊!”
萧沐晚一见其人,就哪哪都不舒坦。长腿一迈,直接就从矮木栅栏上跃了过来。
干啥啥不行,阴阳怪气第一名。
浑身带刺的虞宁王阴恻恻地凑到聂青提身旁,立马就满脸嘲讽地怼起嘴来:“聂都尉昨晚不是已经被皇帝赐婚了吗?既然已经名花有主,怎么还这么死皮赖脸地纠缠不清?当真以为自己做上了驸马爷,就可以如此无法无天了?”
被人冷嘲热讽了一番,聂青提只是神色凝重地皱皱了眉,并没有当即就反驳回去。
其实刚刚见萧沐晚在秦止院里突然出现,而且身上还穿着和昨天酒宴上一模一样的装束,聂青提立马就十分惊诧地呆愣了一瞬。
心中似有轰雷闪过般又怒又怨。
恨不能立马冲到秦止面前问个究竟——她和那虞宁王,竟已经到了如此亲昵的地步了吗?!
但紧接着,男人便紧咬着嘴唇,只能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拳头。心里自有万千思绪,可此时此刻,却是一句都说不出口来。
说到底,如今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过问?
“别胡闹。”
见萧沐晚一言不合就开怼,秦止立马给他抛去一计眼刀:“聂都尉过来店里是有公差要办,这里没你什么事,你赶紧回府里休息吧!”
“差事?他一大早就带人堵在你这,能有什么正经差事要办?”萧沐晚心里不爽,依旧不依不饶地拽着秦止的衣角愤愤念叨:“我看他就是没事找事才对!”
“聂某清早过来,确实是因为有公务在身。”
聂青提努力不去在意眼前那两人异常熟稔的亲昵姿态,只能微微垂下眼来,满脸严肃地沉声说道:“昨天夜里,二皇子殿下在宫里遭人刺杀,今早被人发现之时因为伤势太重,等御医赶来时,已经无力回天了。”
“什么,萧沐风那混球死了?”
本还满肚子酸水的萧沐晚,一下就被这消息惊愣了一瞬。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聂青提又紧紧皱着眉头,满眼担忧地望向秦止:“圣上闻讯亦是十分震怒,直接下了圣旨给刑部,下令慎刑司务必在三日内追拿到真凶。”
“这会儿已经扣押了不少宫女大监依次待审。”聂青提不想吓着秦止,只能避重就轻地挑着关键之处。
“听说被审讯的宫人中有人召供,说昨夜当值的时候,曾经看到二殿下和秦姑娘待在一处,所以特谴守卫营带姑娘回去问话。”
天子一怒,宫里已经乱成一团。
据说那于贵妃一听说自己儿子命丧黄泉的消息,立马就花容失色地哭晕过去几回。
稍微清醒了一点,便就跪在齐王身前又哭又闹,让他定要为萧沐风报仇,将那杀人凶手挫骨扬灰,碎尸万段!
聂青提也是一早当值时候,才接到宫里送来的旨命,说是查出秦止是昨晚最后一个接触萧沐风之人,让他务必将人速速带回宫里审问。
“开什么玩笑!秦秦跟萧沐风那混蛋没有任何关系!”萧沐晚听完原委,立马就满脸怒气地骂了一句。
生怕这守卫营的莽夫只会动手动脚,又赶忙上前一步,牢牢挡在了秦止身前:“再说了,昨天晚上本王也见过萧沐风,你若是要带,就把本王一并带走好了!”
见萧沐晚又开始不管不顾地耍起了脾气,秦止心里一阵无奈,赶忙狠狠踩了这缺心眼的一脚:“聂都尉请勿见怪,大殿下这是宿醉未醒,才不知所云地胡言乱语的。”
这会儿人多口杂,守卫营里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万一将这话传了出去,这狗子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情急之下,秦止只能找个理由先搪塞过去:“启禀大人,昨夜宴上听闻宁馨公主觅得佳婿,虞宁王殿下同公主兄妹情深,一时兴起,便忍不住多饮了几杯,这一不小心就勾起了旧疾。”
秦止边说着,边暗暗握着萧沐晚的手心飞快地嘱咐了几句,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地恭顺叙道:“民女出宫时碰巧遇到了大殿下,见殿下他身子有恙,刚好民女又粗通医术,便斗胆带殿下回来诊治休息,结果路上稍微耽误了点时间,错过了宵禁,就只能留大殿下在小店里将就了一夜。”
见聂青提满眼的怀疑审视,秦止却并未露出一丝怯意,又转身朝萧沐晚仔细嘱咐道:“殿下您的身子还没大好,只因昨日酒性太强,估计今天还得难受上一阵。还请殿下待会让民女的婢女去房中药匣内取药丹一枚,温水内服,心悸胸闷的症状就会缓和上不少。”
同萧沐晚将该交代全部交代好了,秦止便一脸平静地朝守卫营众人微微福了福身:“昨夜二殿下确实召民女问过事儿。听闻殿下遭此不幸,民女理当同几位官爷回去问话。”
一见秦止如此配合,其余营卫便也都暗暗松了口气。
毕竟眼前这位,昨日才刚一举夺得琼林宴头魁。而且这小娘子似乎还颇受皇后娘娘的赏识,所以从刚刚进门之后,也没人敢太过粗暴,一切都顺着聂都尉的指令行事。
萧沐晚虽然心有不服。
但无奈刚刚秦止已经暗暗警告过他——此事她心中有数,不许他再由着性子胡乱说话,反而会节外生枝。只能紧咬着嘴唇默不作声,满眼不甘的看着聂青提将秦止带出了止水斋。
此时天色尚早。
可刚刚守卫营过来的时候,到底还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才出大门,聂青提就看到店门口,已经站了好几圈围观的附近百姓。
满心激动的婆子媳妇们难得遇到这么大的阵仗,各个都伸长了脖子朝里头不停张望着,生怕一不留神,就错过了最热闹新鲜的八卦谈资。
见秦止在守卫们的簇拥之下走出门来,立马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不已,对着人就开始指指点点个不停。
“瞧瞧,这不是止水斋的秦掌柜吗?她这是犯了什么事了?”
“谁知道啊!这么多官爷押着,肯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腌渍事儿!”
……
满耳议论纷纷中,秦止倒是大大方方地目视前方。根本就没在意身旁众人满怀恶意的各式妄言揣测。
聂青提只觉呼吸陡然一窒。
到底没给秦止带上犯人该戴的手镣脚铐,只是面无表情地将人安排了一马独乘。
“头儿,这样好像不太合规矩啊……”
一个姓陈的副官见聂青提没有对嫌犯用牢俱,立马就满脸疑惑地朝他低声提醒了一句:“不坐牢车也就算了,这手铐脚镣,总该……”
“秦姑娘只是奉旨配合调查,在查明真凶之前,谁也不能将其当成个犯人看待。”
聂青提面色淡淡地翻身上马。
见那陈副官还面带纠结地欲言又止,立马就语气不善地斥了一句:“本官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天塌下来有本宫顶着。”
聂青提不笑的时候本就冷峻严厉。
一旦发起火来,更是面若修罗般肃然骇人:“有功夫在这里废话磨蹭,还不速速带人回去复命!真要耽误了圣上的正事,到时谁也救不了你!”
“是是是!小的糊涂了!”
被聂青提耳提面命地吼了一声,那陈副官立马就怂了下来,灰溜溜地躲回了队伍的边缘。
见聂都尉似乎有意护着这位秦小姐,一行人面面相觑了一瞬,便再没有人提出任何的异议。
按着秦止的嘱咐,萧沐晚先小心翼翼地将店内众人安抚好。可怜那酥云见自家掌柜莫名遭难,一双眼睛都已经哭成了颗红桃。
处理好杂事,萧沐晚这才眸光晦涩地立在止水斋门前。
虽然知道身后有府里的影卫随行,但此时闲杂人等太多,又牵扯到齐王的旨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止被守卫营的人带走。
狭长凤眸间,已有阵阵波涛怒意翻滚不止——到底是谁,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取了那萧沐风的狗命?!
这混账东西自然是死不足惜。
若不是牵扯到自家媳妇,萧沐晚恨不得立马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地好好庆祝一番。
可正如秦止刚刚在他手中所书。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背后动手之人,也定然知晓昨夜湖中亭里所发生的一切。
只是萧沐晚没有想到,那人居然如此的胆大妄为,竟敢在宫里就直接动手。而那幕后黑手的最终目的,不过就是借着秦止一路栽赃到他的头上。
他只不过是扒光了萧沐风的衣服,让那混人出点丑而已。而那藏在暗处之人,却是一箭双雕,直接要了那混球的狗命。
如此看来,此人手段之歹毒险恶,简直其心可诛、令人发指!
就在萧沐晚暗暗筹谋着该如何应对之时。
门外突然闪出一道黑峻峻的人影,猛一下就狠狠朝身上撞了过来。
萧沐晚暗暗一惊,赶忙错过身形避了开来。
再一抬眼,便看到满眼血红的况言正眦裂着双目,怒气冲天地朝他大声怒吼道:“你到底把秦姐姐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官兵过来把人带走了?”
怨念爆棚的少年浑身爆戾,像只歇斯底里的小兽般横冲直撞。一张原本白净秀气的俊脸,也因怒火而扭曲到略显狰狞。
这混账小屁孩!
旁的本事没有,朝人发火泄气倒是理直气壮的很。
萧沐晚此时没心情同个小孩子计较,只冷冷地甩开况言的手:“此事本王自会解决,你就好好在店里待着,别再让你姐为你操心就行了。”
“可是……”
况言压根就搞不清楚状况,见萧沐晚这般敷衍自己,更是一阵胆颤到心急如焚。
昨夜琼林宴后,几位一起备考的好友约着一起庆祝了一场,他也早早就遣人给家里传信了。
谁知一大早回来,就看见一堆官兵将止水斋围了个水泄不通。还没等况言问清情况,那帮人居然就把秦止直接带走了!
“没什么可是的。”
向来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男人,此时却是满脸凝重地抿紧了双唇:“本王现在就进宫探探情况。你放心,你姐她定会平安无事的。”
而即便平时再怎么故作老陈,到底不过才是个尚未及冠的少年。见秦止突然被囚,况言的一颗心早就已经乱成一团乱麻。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发现大事当前,自己根本就没有一点能力,去保护心中最在意的那人!而眼前这个向来不着调的草包皇子,已然成了况言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男孩红着眼眶,指节苍白地紧攥着萧沐晚的衣角,满眼恳切地哑声求道:“拜托你,一定要将秦姐姐平安无事地带回来!”
萧沐晚眸色深深地瞥了况言一眼。
片刻后,才满脸郑重地应了一声:“那是自然。”
只要有他在的一天,哪怕拼上他这一条贱命,也绝不允许任何混蛋伤害他放在心尖尖上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