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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32章 ...

  •   临离开陈府之前,苏彦舟莫名鼻子一酸。
      赶忙用衣袖掩住口鼻,轻轻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喷嚏。

      “苏贤侄这可是受了风寒了?”
      陈岩见状,赶忙不失时机地好好关怀了几句:“琼林宴将至,礼部近来确实事务繁忙,贤侄还是要多注意下自己的身体,千万别太受累了。”

      苏彦舟心中一哂,心想着怕不是有谁在偷偷咒骂自己吧!

      “晚辈失礼,让陈大人见笑了。”

      即便暗自腹诽,苏彦舟还是礼数周全地朝陈岩行了一礼。清隽俊逸的面上温文有礼,满眼温和地恭敬回道:“今日苏某冒昧叨扰,还望大人海涵。既然人已带到,那晚辈便先行告辞了。”

      说罢,苏彦舟便带着随侍一道从容离去。

      直到远离了陈府,一直沉默不语的侍卫苏怡这才一脸疑惑地开口问道:“公子,你明明是带着那无赖上门问罪来的。可那陈尚书倒也真是奇怪的很,自己女儿作恶被人抓住了把柄,为何还会对你如此的热情客气?”

      走在前头的苏彦舟,背着双手翩然而行。
      浑身上下都飘逸着一番高山流水般的出尘之态。

      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却又意味深长地反问起了苏怡:“陈瑶瑶的恶名早就已经传遍了长安,那陈岩爱女心切,也为他这刁蛮任性的女儿操碎了心。如今若是有人愿意为陈瑶瑶谋上一桩他自认为妥帖的好姻缘,你说这为人父母的,会不会就对那牵线做媒之人感激涕零,言听计从?”

      “好姻缘?”
      苏怡挠了挠头,依旧满眼困惑地继续问道:“就他那恶毒又阴损的闺女?如今都做出这么丢人现眼的事来。这流言一旦传了出去,她在长安城里还能寻着什么像样的好人家?”

      这陈岩虽已官至户部尚书位列正二品,也算是手中握有实权。可越是这样有些权势的官员,在子女的婚姻大事上实则沟渠门槛越多,这陈尚书自然也不能免俗。

      对独女的疼爱是不假。
      但靠着女儿的婚事,来巩固权势的心思也从未断过。所以京中一直有他想要同长宁侯府联姻的传闻,只不过对方的态度倒是一直暧昧不清。

      据说是那叶小世子对陈瑶瑶极看不上眼,在侯府里也闹过了几次。

      永宁侯爷极其宠爱叶慎之这个老来得子。
      而陈夫人又与永宁侯夫人母家有亲,不好意思直接驳了陈岩的面子,所以两家的议亲之事才一直拖拖拉拉地没个定论。

      除去永宁侯府,以及同陈岩在官场上立场不合的几户高门,官职更低、家世更差的人家,也入不了这尚书大人的择婿门槛。这么一看,其实这陈家小姐的婚事并无太多选择余地。所以今日苏彦舟抛给陈岩的,不可不谓是个“天大的馅饼”。

      话到此处,苏彦舟却是不愿再多言。
      没说出口的是,倘若那陈瑶瑶是做了皇族的儿媳呢?

      只要那高位之人愿意护着,无论这女子先前做出过多少令人发指的荒唐行径,至少在台面上,也不敢有人再明目张胆地开口议论。

      再退一步来说,这偌大的长安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员是不计其数。像这陈瑶瑶这般出格歹毒的官家小姐虽是少数,但也绝非仅她一人而已。

      更多的是,藏在深闺里各式见不着光的骇人秘闻。其间不为人道的腌制龌龊事儿,比起今日所见,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思及此处,脑海中却不自觉浮现出一双清澈至极的漂亮眸子,还有那人眼神间或怒或嗔的几分生动,好似一股清风吹云拨雾,苏彦舟不自禁就露出一丝轻笑。

      那女人,还真是有趣。

      待回到苏府,苏怡还没来得及伺候苏彦舟用茶更衣,便有家仆神色匆匆地过来通传,说有位贵客在苏彦舟书房之中坐着,已经等候多时了。

      苏彦舟眼中似有一丝不耐忽闪而过。
      但转瞬之间,又变回了一贯温文尔雅的儒雅模样。

      稍稍整了整衣袍,面色淡然地走进书房。
      才一推门,就瞧见一位容貌俊美的男子姿态优雅地端坐在楠木八仙镂花椅之上,玉冠束发、玄衣墨带,正手捧一杯雨后香茗缓缓细品着。

      见有人进门,这男子这才不紧不慢地抬起眸来。目光在苏彦舟身上悄然扫过,看似温和地扬起了一张笑脸:“苏兄,回来了?”

      苏彦舟闻言赶忙抬手作揖。
      亦是十分恭敬地朝那座上宾客行了一礼:“让三皇子殿下久候了,都是下官招待不周。”

      这位上之人,便是当今圣上的第三位皇子——萧沐江是也。

      齐王萧远山后宫佳丽三千,膝下亦有数位皇子。但如今已经成年的,仅有三位而已。

      其中排行老大的大皇子萧沐晚,这些时日一直都处在风尖浪口之中。可其人虽身份尴尬,但到底还是中宫之子。且皇后并无其他子嗣,这虞宁王便独独占了个正宫所出的“嫡”字。

      而二皇子萧沐风,其母妃于贵妃乃是当朝权臣于瑾中之女。因为这外家根基深厚且作风颇为强势,萧沐风在齐王萧连山眼中的地位,也明显高于其余几位皇子。

      而眼前的这位三皇子萧沐江,文采武略样样皆胜于行事嚣张跋扈的萧沐风。只可惜其母亲的身份低贱了些,乃是个平平无奇的杂扫宫女,在齐王某次醉酒临幸后意外有孕。

      本可以母凭子贵,一朝跃上枝头变凤凰。
      只可惜这小宫女虽然侥幸怀上皇嗣,但到底命薄福浅,最终无命消受。
      诞下皇子之后,因为产后血崩很快便撒手人寰。于是刚出生没多久的萧沐江,便一直养在另一位并不受宠的妃子柳妃宫中。

      这柳妃本就是个不爱争宠的冷淡性子。
      对萧沐江这个便宜儿子也谈不上多好,但也不至于苛责虐.待。

      就因为这出身的缘故,这萧沐江从小到大,始终都被二皇子萧沐风压上一头。可即便如此,萧沐江似乎并未因此而心生抱怨。

      在外人看来,这三皇子殿下为人宽厚、行事温文尔雅,这些年来做了不少百姓称颂的仁心善事。

      非但如此,萧沐江不端架子,又向来爱惜人才、礼贤下士,在许多朝臣的眼中,倒是比那狂妄霸道的萧沐风要强上不少。所以除去那不尴不尬的萧沐晚之外,在这未来王储的候选人之中,这位三皇子殿下也算是颇有人缘的一位。

      再说起萧沐江那红颜命薄的生母,虽然身份低贱,但据说模样倒是生得十分不错。

      眼前这位,约莫便是遗传了其母的一副好相貌。

      细长凤眼、高挑鼻梁,模样甚是清秀俊朗。比起那姿容过于妖孽的萧沐晚,倒是别有一番清灵蕴秀的疏朗之态。

      便如此时,这萧沐江眉眼温润,并无一丝责备之色,只是一派自然地诚恳回道:“苏兄何必如此见外。明明是本王不请自来,又怎能怪苏兄你呢?”

      见苏彦舟一脸的歉意,更是笑容和蔼地朝他轻挥了挥手:“今日本王过来,只是有几件闲事想同苏兄聊聊。”

      好一个随便聊聊的“闲事”,竟值得位皇子亲自登门造访?

      苏彦舟暗暗一嗤。
      但也不再推脱,从善如流地坐到萧沐江身边的玫瑰扶椅上。

      两人皆是身材修长、容貌出众之人,端得一派君子琼然的儒雅之风。坐在一处时,亦然一副君仁臣贤的和谐景象。

      “不知殿下今日造访有何指教?”
      苏彦舟刚从外头回来,也不想同这位纠缠上太久,索性单刀直入地直接问明来意。

      萧沐江慢悠悠地放下茶盏,纤长的手指在楠木桌案上轻轻敲扣了数下。片刻后,才似笑非笑地朝苏彦舟幽幽望来:“本王今日去礼部转接些公务之时,碰巧听刘大人无意间提起了一句,说苏兄你今日特地多要了份琼林宴参赛资格的邀帖。”

      说到这,萧沐江又是微微一笑,墨黑的眸子里疑光闪烁:“若是本王没记错的话,这往年的琼林宴上一般都只有两家的入选名额。也不知是哪家酒肆如此出色,竟可以入得了苏兄的眼?”

      苏彦舟闻言面不改色,只是不禁暗暗感慨了一句——不过才半个时辰不到,没想到这消息传得还真够快的。

      原本一片和睦的气氛,似乎微微起了些许波澜。苏彦舟唇角微扯,便是十分坦然地向萧沐江解释道:“那酒肆的老板是家父的故人之后,那户人家之前曾经对下官父亲有恩,这邀帖便是还她个人情。”

      关于邀帖之事,苏彦舟自问问心无愧。
      开口之时,更无一丝心虚惶恐之态:“琼林宴席的各项事宜本就是由礼部负责,下官此举并无僭越之处。那酒肆的菜品,下官也曾亲自甄尝判别过,无论是口味材质,都符合琼林宴的入选标准。”

      说到这,苏彦舟毫不避讳地直视着萧沐江:“再者说,只不过一次参赛资格而已,至于之后考核评判的各项流程,下官自然不会有半点干涉。优胜劣汰,全当按照规矩行事。”

      “原来如此。”萧沐江一脸了然地轻轻颔首:“苏兄做事一向公正严明,本王自然是放心的很。只是随口一提,苏兄也不必放在心上。

      “只不过,本王还有一事想要多问上一句。”
      萧沐江话锋突然一转,目光瞬时也变得犀利了起来:“本王还听说,苏兄你今日还去了趟户部尚书陈大人府中。”

      见苏彦舟依旧面色坦然,萧沐江微微眯起一双狭长的凤眼,状似无意地继续问道:“那陈大人近来身体抱恙,好几日都告假在家没有临朝。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的身子可否见好了些?”

      苏彦舟心底不禁一阵冷笑。
      弯弯绕绕了半天,到底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过他行事向来光明磊落。
      本就没准备藏着掖着,苏彦舟便是不以为然地淡然而道:“今日去陈大人府上只是个偶然。但就算没有今日突发之事,下官也会择日去府上好好拜会下陈大人。”

      “哦?那陈大人今日都跟苏兄聊了些什么?”萧沐江微微抬起眸来,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之意,只见苏彦舟神色坦荡地平静回道:“不过是同下官随便闲聊了几句。”

      ——闲聊了几句?
      户部同礼部向来水火不容。
      先前因为朝廷拨银不公的缘故闹得不可开交,两部的官员早就互不对付很久了。

      他苏彦舟一个最近风头正热的礼部侍郎,怎么又会同陈岩那老狐狸相谈甚欢?

      想到这,萧沐江的眸色愈发深沉。
      一根长指不自觉又在桌上不紧不慢地轻敲了起来:“哦?想不到苏兄同陈大人倒是投缘。”

      苏彦舟轻轻垂下眸来,好似没看到对面那人面上的一丝不耐:“陈大人同下官父亲确实有些交情。今日虽然只是同下官聊了些家常里短。但是言辞间,陈大人对殿下您很是赞赏。”

      见萧沐江明显有了几分兴趣,苏彦舟便又淡定自若地继续说道:“刚巧说到陈府的千金如今已经到了可以婚配的年龄,知道殿下您最近在礼部领职历练,陈大人便想从下官这里探探口风,不知道殿下平时喜欢何种品性的名媛贵女,也不知那陈小姐能不能入得了三皇子您的眼。”

      陈岩这人位高权重且十分精明。
      平日里传闻将他这独女看得极重。如今会主动打探起萧沐江的喜好,其司马昭之心便是不言而喻。

      萧沐江神情淡淡,一时之间看不出喜怒。
      但苏彦舟心里明白,就凭陈家在朝中的这股势力,无论放在谁身上都容不得小觑。

      话已至此,苏彦舟也不便多言。
      此时的萧沐江虽然没有表露,但心里约莫也是在多方权衡,看看是不是要将自己的正妃之位,留给这位尚书府上的陈大小姐。

      毕竟将来若是眼前这位能够继承大统,那潜邸之时的三皇子妃便可摇身一变,直接成为母仪天下的正宫皇后。

      俩人皆是通透精明之人。
      苏彦舟既然已经透露了口风,这陈岩父女的话题便是一句带过。

      心思各异的两人而后又状似轻松地闲聊了几句。随后萧沐江推说还有事务要处理,便起身向苏彦舟告辞。

      临走之时,却是意味不明地对苏彦舟玩笑了一句:“倘若本王没记错,苏兄如今也已经过了及冠之年。本王见这府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些侍卫小厮,若是没个贤内助帮忙操持着,这后宅之内到底还是过于冷清了。”

      边说着,边十分亲昵地拍了拍苏彦舟的肩膀,好似真是一对推心置腹的知交好友一般:“若是苏兄之后看中了哪家姑娘,本王定会亲自为苏兄牵线搭桥,助苏兄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

      这人话里有话,苏彦舟只是淡淡颔首:“家父丁忧之期刚满不久,下官也刚刚恢复职位,暂时还没有成亲的打算。多谢殿下厚爱,下官心领了。”

      萧沐江“哈哈”笑了两声。
      也没再多说什么,摆了摆衣袖,便带着随身的侍从十分低调地离开了苏府。

      待到萧沐江的马车走远之后,苏彦舟这才缓缓直起身来。

      原本满脸的恭顺谦逊瞬时消散的一干二净,只留下眉宇间喜怒不显的冷峻之色。

      一直守在门外的苏怡见自家主子起身,这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心有戚戚地低声问道:“少爷,这三皇子怎么这么快就得到了风声?咱们都还没回府呢,他人就已经到了。一会儿问那琼林宴,一会儿又扯到那陈尚书身上,也不知道这殿下肚里打得是什么主意。”

      苏彦舟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追根究底,无非就是不信他先前的投诚布公而已。

      毕竟其父在世之时,乃是朝中为数不多的纯臣之一。一心只效忠皇位上的那位正统,从不拉帮结派,也绝不站队营私。

      等到了他苏彦舟这里突然态度大转。
      太过明显的刻意示好,那萧沐江肯定也不会轻易放下设防。所以他也只能徐徐图之,使得七分猜疑、三分依赖,将两人的关系始终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上。

      但今日之事,萧沐江到底如何打算,苏彦舟其实也并不十分在意。

      如今他想要搞清楚的,只有那止水斋的掌柜秦止,到底是不是他苦苦寻了好几年的那人?

      如果真的是她,又为何要隐姓埋名。
      任凭苏家动用了多少关系人脉,都始终遍寻无果?却又在几年之后,在长安城一处不起眼的小角落里,开了那么一家小小的酒肆?

      所以这些年来,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即便到了长安,也不肯来找他,再与他相认?

      “公子,你在想什么呢?”
      苏怡见苏彦舟皱着眉头,神色恹恹地一言不发,忍不住就在他眼前伸手晃了几晃。

      鲜有如此失态之色的苏彦舟这才恍然回神。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那个唤作秦止的冷淡女子。

      今日也是偶尔路过西市那止水斋店前。
      刚好看到叶慎之的车马正停在店外,便想起这永宁侯的小世子,曾几次三番地向自己强烈推荐过这家酒肆。那时也刚巧正值饭点,苏彦舟便鬼使神差地下马进了店去。

      谁又能想到,居然就这样机缘巧合地碰到了那人。
      一想起她同那王二甲对持之时,那脸既淡定又讥讽的模样,不知不觉就和多年前的那人慢慢重叠在一起。

      这天底下能养得出“实言蛊”这样稀罕蛊虫的,除了西南秦氏的血脉,苏彦舟实在想不出第二人来。

      可那秦止却又是一副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模样,明显不想和苏彦舟扯上任何关系。

      心中不禁涌起无数疑团。
      最让他耿耿于怀的,就是那形色诡异的萧沐晚。明明是个风流纨绔的浪荡皇子,为何会同这平民区里的女子走得如此之近?

      而这俩人的关系,就连他这个外人都能看出些许猫腻来,这其间的牵连显然绝对非同一般。

      一想到这,苏彦舟莫名就有些心浮气躁。
      神色凝重地回到书房,一言不发地沉默了片刻,这才挥手招来了府里负责打探消息的探子。

      “好好查查城西止水斋那位姓秦的女掌柜,从出身到经历,全都事无巨细地搜集过来。”

      苏彦舟吩咐完后,不禁眉头紧锁地深吸了口气——秦沁啊秦沁,倘若你还活在这人世之间,早就该成为他苏彦舟的妻子了。

      可倘若今日遇到的那人真的是她,那他们之间的恩怨过往,又该如何理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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