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酒肆》一梦生晓

2、第2章

　　“虞宁王府？”

　　秦止闻言暗暗一惊，心想着自己何时和这位“贵人”有过什么牵扯？

　　要说这虞宁王其人，可谓是大齐国王室一族中最为奇葩的一员。

　　他的母后，乃前朝皇帝盛宠过的尊贵贵妃。艳绝后宫，生得是一副倾国倾城、沉鱼落雁的绝美容颜。

　　据说这位菀贵妃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前朝皇帝曾长达几年之久，从不临幸其余宫人，每晚都宿在这菀贵妃的宫中。

　　气得那一众后宫佳丽皆是咬碎银牙，无奈这皇帝三令五申不许任何人接近菀妃，这贵妃也无需向中宫请安，生怕有人会趁机伤到他这爱在心尖尖上的女人。

　　如此这般，众宫人即便醋海翻浪，也只能黯然心碎地独守空房。

　　只可惜即便日日芙蓉帐暖，夜夜雨露滋润，这美人同君王也并未生出半分的情谊。

　　坊间传闻，这菀贵妃心心念念着的，却是昔日皇帝年轻时候的伴读好友。

　　当年三人一道邂逅，但情愫暗生、互表心意的，却是贵妃和伴读两人。

　　而那时的太子、此后的君上，早已娶得重臣之女为太子正妃。

　　可绝色当前，终究情难自已，虽知贵妃对自己并无男女之情，但还是抢先一步，求得圣旨将这贵妃强行纳入东宫。

　　待到登基称帝，除了皇后之位，几近所有恩宠，全都只为博美人一笑。

　　而这伴读痛失所爱，悲愤之余，早就存了谋逆报复之心，便是一步步韬光养晦。

　　位极人臣之后，终于和昔日旧爱联手，里应外合地毒死了前朝皇帝，一朝逼宫成举，直接把情敌的女人和皇位一并都夺了去。

　　初登大宝的男人看着藏在心里十几年的初恋之爱，楚楚可怜地跪在大殿之上。

　　心中滋味万千纷杂，没有一丝犹豫便大笔一挥，将前朝贵妃封为了当朝皇后。此等豪情壮举，自然是惊倒了一片文武百官。

　　如果事情到此为止，也算是个“英雄一怒冲冠为红颜”的绝美情爱话本子。可惜世间之事，又怎会如此轻易地等来一个完美结局？

　　这菀贵妃摇身一变，成为母仪天下的中宫之凤，自是惹得朝堂上阵阵唇枪舌战。

　　可还没等一帮言官辩出个子丑寅卯来，才刚刚登上后位不久的皇后，就被诊出已经怀有不足两月的身孕。

　　不得不说，这般的情形着实有些尴尬。

　　虽然大伙儿都心知肚明，这帝后在逼宫之前就应该已经有了联系。

　　但无奈那前朝皇帝还尸骨未寒，生前对这菀贵妃也是夜夜笙歌，异常宠爱。

　　单从时间上来判断，实在说不好这皇后娘娘肚子里怀着的，到底是哪个男人的子嗣。

　　其实这事，也不能算是完全无据可查。

　　可难就难在，庙堂上血泪四溅的那日，这新皇大人约莫是一朝痛洗前耻太过兴奋，一想到原本就该属于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白白霸占了数年，心情这么一激动，血性这么一沸腾，直接一把火就把前朝皇帝的寝宫给烧了个片甲不留。连带着里头存着的帝王起居录，也随着那座专门为菀贵妃而立的奢靡宫殿，一并被大火焚烧殆尽。

　　虽然皇后口口声声辩解，前朝覆灭前的那些日子，她都借口身子不适，并未与前朝皇帝同床。

　　但没了起居录，便无法查证这记载着宫中嫔妃每日侍寝的详细记录，这顶绿油油的大帽子，便妥妥地扣在了新皇的头顶之上。

　　见朝堂内外废后之声越演越烈，皇后立马卸下新皇御赐的凤冠霞披，只身跪在皇帝的大殿之前。

　　从早到晚，泪如雨下的美人对着那冰冷的玉石地板不停磕头，直到满额尽是鲜血。还对天立下重誓，力保自己腹中这胎儿定是新皇的血脉。

　　一阵悲啼之后，皇后又期期艾艾地道出了多年来苟活后宫的诸般艰辛。

　　从一开始违心被迫嫁入东宫开始，自己就只是件被人玩赏的花瓶摆设而已。

　　而她那死鬼前夫君，说是怕别的嫔妃加害与她，不许任何人与她往来，其实根本就是被变相囚禁在一小方宫寝之间。

　　虽然经年受宠，但碍于母族身份低微，前朝皇帝不愿也不敢让她诞下皇子，外表光鲜的绝世宠妃，却一直被逼迫着服食各式避孕的草药。

　　久而久之，这身子已经被摧残得难以受孕。这是她怀上的第一个孩子，也有可能是她此生唯一的子嗣了。

　　照理来说，这般血统不明的孩子，是绝对不能允许其留在人世。可奈何那皇后哭得梨花带雨，恨不能当场就以死明志。

　　而彼时帝后的情谊又恰是久别重逢，最为浓烈缠绵的时候。

　　原本是满肚子怒气的新皇彼时心一软，再细细一琢磨，毕竟是自己亲手抢来的媳妇，就算怀着的崽儿生父不明，也绝不能惹得心上人伤心绝望。

　　而如今他已经贵为天子，也不缺养大这孩子的一口粮食，于是难得仁慈地留下了这小崽子一命。

　　先是命人在外暗搓搓地散布出消息，前朝皇帝虽然夜夜耕耘，奈何这“种子”根本不行，压根就没有繁衍子嗣的能力，所以偌大的后宫，直到死也无一嫔妃有所出。

　　之后，又在皇后生产的日期上做了些手脚，既羞辱了那早就化作一柸黄土的前任情敌，又没有伤及帝后之间的和气。如此一石二鸟的法子，也只有当今圣上那般的老阴阳人才想得出来。

　　无论如何，皇后的第一个孩子到底是活了下来，便有这长安人皆知的虞宁王是也。

　　可即便这一波操作猛如虎，坊间对这个身份尴尬的大皇子还是有颇多传闻。

　　就连秦止这么不爱八卦的，也在酥云整日的唠叨之下，知道了不少所谓的“皇族秘辛”。

　　虽然这虞宁王是当今君上第一个嫡出的皇子。但谁都知道，他将来根本就没有继承大统的可能。

　　又因为血统存疑，君上对他的态度也一直都是冷冷淡淡。

　　按照酥云的说法，这虞宁王在齐王萧连山的眼中，根本就是个可以移动的人形绿帽！

　　这么个便宜儿子成天在自个儿眼前晃悠，不憋出内伤来，就已经算是修养极好，能热络起来才真有鬼呢！

　　除此之外，酥云还对秦止暗暗念叨过，如今帝后表面上看来还算是恩爱和睦，但凭着她看遍天下各式情爱话本的丰富经验，笃定这俩早就已经是貌合神离的一对怨偶。

　　最显而易见的，是那位刚诏立中宫没多久，就陆陆续续纳选秀女进宫受封。

　　新帝倒也是雨露均沾，妃子美人抬了一堆，很快就有旁的皇子公主出生。倘若皇帝和皇后真的伉俪情深，最起码得缓上个一年半载再充盈后宫吧！

　　秦止对这些皇族的秘辛传闻并不甚在意。但若单纯对虞宁王萧沐晚这个人，她倒是难得有几分兴趣。

　　传闻这位虞宁王自幼不受宠爱，也没找个德行兼备的太傅来教导。如此放养之下，自是文不成、武不就，倒是生出了一身闲散风雅的异类作派。

　　皇城长安，人人皆爱酒。
　　而这萧沐晚，竟是个不折不扣的酒痴。

　　这厮平素里最喜欢的，便是四处搜集陈香佳酿。一旦得了什么对胃口的好酒，自是不惜一掷千金以求心头之好。

　　偶有纵情放浪之时，便会烂醉在长安城那些个有名的酒店饭馆里，丝毫没有皇族应有的奢贵和沉稳。

　　这样一个行事离经叛道的皇子，也算是长安城里颇有争议的话题人物。

　　随酥云到了门口才知，这次过来店里带话的，是萧沐晚身边贴身伺候着的随从常九。

　　先前酥云问他虞宁王为何招秦止入府，这闷嘴葫芦就是一言不提其中原委。

　　待到秦止出来，只说到了府中就自有分晓，也实在是迫不得已，才来求秦掌柜随自己走上一趟。待事情一了，立马将秦止完完整整地恭送回店里。

　　光天化日之下，虞宁王府公然在止水斋门口要人。四周众目睽睽，秦止也不怕对方存了什么歹意，也没多刁难，就直接允了常九的请求。

　　聂青提本来还想亲自送秦止过去，可她却是素手一挥，只叮嘱他赶紧趁热把汤给喝了。说罢，便满脸淡然地上了虞宁王府派来的马车。

　　倒是酥云在绝尘而去的马车后头担心不已，忍不住就拉着聂青提的袖口惶恐问道：“这人不会是要害我家姑娘吧！从没听掌柜的说过和这虞宁王府有什么交情，怎么就突然找上门来了呢？”

　　聂青提闻言不禁微微蹙起眉头。

　　常九他是见过的，萧沐晚虽然浪荡无聊了些，但倒也不是什么作奸犯科的奸恶之徒。

　　虽然一时还想不出他为何要请秦止过府一趟，但还是十分温和地安慰了酥云几句。

　　“酥云姑娘莫要担心，王爷他向来和善，想必不会为难秦姑娘。你且在店里安心守着便是。若是过了一个时辰，你家姑娘还没回来，你便去营卫里寻我，我定会将秦姑娘安全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