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风》轻轻一点甜

2、第 2 章

　　第二章
　　雨声遮住了中队长肖克的声音，温霓耳边只有夜雨和司机痛苦喘气的声音，她只管努力去够司机的伤口，可是灯光太暗，她只能凭着感觉去摸索。
　　身后隐隐约约有人声传过来，她听不大清楚，随即有手电筒的光照向自己，她眯着眼睛，借着这束光，看清了司机的伤口，就在额头上，大约……
　　灯光一闪而过，但她看到了司机的伤口，凭着感觉准确地按了上去。
　　人声变得清晰：“你干嘛呢，快出来。”着急，愤怒。
　　紧接着有人抓住了温霓的肩膀，向后拽她。

　　她判断出是救援队的人，但她有点不耐烦，这群人从她到达现场开始就不停地告诉她，远离轿车，等待他们救援后再参与救治。
　　可是来来回回他们在一旁已经商量了许久，一点进展都没有，司机就这么一直被“晾着”。
　　她冷冰冰地喊了一声：“放手，别动我。”
　　身后的人愣了一下，没打算放手：“我说医生……”
　　温霓打断他，声音变得柔和，还带着些请求：“您好，请帮我照一下光，他还在流血，我需要帮他止血，否则他会很危险。”
　　肖克疑问：“你说他一直在流血？”
　　温霓接着肖克打过来的光轻轻移开手，她这次看清楚了，司机的伤口约有小拇指那么长，一股新鲜的血液正慢慢地从伤口处渗出。
　　温霓慢慢收回了手臂，扭身在急救箱里翻找，她身上的雨衣已经滑落，露出了头，她的辫尾被雨浸透，黏在一起，湿哒哒得贴在后脖颈上。
　　她找到止血凝胶，重新为司机止血，为了能更好地操作，她一只腿跪在了地上，撕开凝胶的包装，沿着司机额上的伤口，小心翼翼为他注射上止血凝胶后，轻轻地从车窗里退了出去。
　　等她直起身站起来，她才发现自己的膝盖又冷又麻，似是失去了知觉，尤其是右边的膝盖，几乎不能承受一点力。
　　她右腿的膝盖曾经受过伤，阴天湿冷的天气都会使她感到不适，即使她是医生，除了热敷，也没办法找到别的方法来治疗自己。
　　她只能将全身的力放在自己的左腿上，才感觉稍微好受一点。

　　肖克帮她重新穿上笨重的雨衣，询问道：“怎么样？”
　　温霓点点头：“血已经止住了。”
　　肖克替她提起急救箱，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队长，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请尽快将司机营救出来，拖得越久，他越危险。”
　　温霓说完，从肖克手里接过急救箱，抬了抬下巴示意，朝急救车走去。

　　温霓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面充满了对他们能力的不信任，肖克想反驳，但又无话可说，因为他们确实耽误了太久。
　　消防中队做了各种方案，但轿车被挤压得很严重，根本没有任何缝隙让他们把人拖出来，紧急商量后，确定现在安全的方法就是利用液压破拆工具进行扩张，但难度较大，时间较长，现在他们两个中队正在商量折中的营救方法。
　　所以，即使焦急，却也只能等待。

　　已是凌晨，晚上又下了这么大的雨，高速上过往的车辆本应不多才对，可是今天却很奇怪，这段路上的车辆从未断流，不多时，一排车又堵在了一起，行进缓慢。
　　一辆墨绿色的军用吉普车置身车流中，驾驶室的司机“滴滴滴”按了半天喇叭，前边的车也丝毫不动，他坐直了身体，抬高眼睛朝前望：“半夜三更还堵车？别不是前头出车祸占了道了吧。”
　　坐在副驾后边的那个人半躺在座位上，抱着手臂在打盹，听见司机说话后，挺直了后背，拿下盖在脸上的帽子，顺势手继续上扬想伸个懒腰，限于车内空间太小，只能微微舒展了下身体，懒洋洋说道：
　　“小高啊，你这么着急回去干嘛，早回去早训练呦。”
　　他用手里的帽子敲了司机小高一个“栗子”,“所以嘛，我看在这堵着挺好的。”说完又恢复刚才的姿势，收手将帽子扣在了头上。
　　坐他旁边的方脸男人笑了笑说：“哎，刘勉，你都一周没训练，光磨嘴皮子了，还没过够瘾啊？”
　　名叫“刘勉”的男人叹了一声：“当然没有，我巴不得天天地演讲呢，比起在树林里钻着，这活更适合我。”
　　车里的几人听了都“哈哈”笑了几声，他们一行人都是西部战区某集团军某旅的军人，除了司机小高，其余三人都在前不久演习中立了功，他们傍晚才刚刚执行完代表集团军在战区的交流演讲任务，正在返程。

　　夜晚赶路，在车上狭小的空间里一连坐了几个小时，这些平日里在山地丛林里跑惯了的“兵哥哥”们，都已经坐不住了，除了坐在副驾的那位上尉。
　　他靠在椅背上，神态放松地看着窗外，外头的雨已经很小了，细细地落在车窗上，让景物模糊，他降下车窗，胳膊随意地搭上去。
　　刘勉说得不错，平时的他们不是在演习，就是在准备演习，日复一日地训练，难免让人心生些烦躁，能有这样出来的机会，松松脑子里时时刻刻都绷紧的弦，也是件好事。
　　因为下雨的缘故，车子一直密闭，空气流通不畅，现在雨后新鲜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他深深呼吸几口，觉得头脑清醒了不少。
　　车子缓慢向前行驶，他的手指无意地扣着车门，距离出事的地点越近，刹车越发地频繁，车内的人已经开始有点不耐烦。
　　刘勉摇下车窗，摘下帽子探出头去朝前望，已经能看到位于后面相撞的几辆车。
　　“我去，连环追尾啊。”说着他坐回车内，带上了帽子，伸手拍了拍坐在副驾的那位上尉的肩膀：“宋连，你看我们要不要下去帮个忙？”

　　吉普里坐着的几位，小高还是个“新兵蛋子”，才刚下连不久，刘勉是刚刚提干的少尉，刘勉旁边的“方脸男人”是个下士，只有坐在副驾的上尉军衔最高，这个四人临时组成的“小分队”里，自然他是领队。

　　“宋连”轻轻“嗯”了一声，点了下头，眼睛仍然直视着前方，想了一下：“小高先慢慢开着，等到出事的中心位置，想办法把车靠边，我下去问问情况再做决定。”
　　其余三人应声说好，大家都紧盯着前方，救护车的红蓝色灯光已经若隐若现，一辆消防车的轮廓也渐渐出现，司机小高年纪还小，此时心里生出了一份豪情，恨不得飞驰过去，能以他一人之力能挽救生命。
　　墨绿色的吉普停在消防车后，“宋连”先下车去和消防的兄弟询问现场情况，再决定是否要留下来帮忙，毕竟他们也是有任务在身，必须要在明天早上返回驻地。

　　雨已经彻底停了，温霓脱下了笨重的雨衣，蹲在救护车边埋头整理急救箱，突然有争吵声传来，她站起来循声望去，一位穿着军装的军人和消防中队的人面对面站着，在她的方向，只能看到那位军人小半个侧面，肩背挺得很直，手在指着出事的车辆，头微微地偏着，尽力地解释着什么，这种情形，似曾相识。
　　她盖上急救箱的盖子，她的责任是治疗营救出的伤员，而救援的方法却本不关她的事，可鬼使神差，她偏偏想过去看看。
　　她小跑两步，便分辨出那位消防员是先前和他沟通过的肖克队长，紧接着，是那位军人的声音：“现在顾虑这么多，只不过是白白浪费时间，你的方案完美，却需要很多的时间来准备设备，调动人员，而伤员却不一定能等到那个时候……”
　　是劝说，却字字坚定，字字都是道理，让你无法反驳，温霓记得那个声音，甚至她已经回忆起那个人说这句话时的神态，那个时候，也是同样的声音，声线低沉，也稳重，却能让人平添一份踏实的感觉。
　　只不过是好久之前。
　　而此时，她只想迫不及待地确认那个人是不是他。

　　肖克气得不想说话，十分钟这位上尉找到自己，说是任务途中经过此处，问是否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他觉得都是“同行”，又是个上尉，应是颇有经验，况且多一个人多一套方案，就带他去看了现场，哪知道这人是个“莽夫”，听他描述完现场情况，在车旁徘徊了两圈，就问他有没有撬棍，想要对驾驶室的车门进行破拆。
　　这不是胡闹嘛！这方法他也想过，最是简单，却也最危险，万一有什么差池，背锅的不还是他吗。他挥着手拒绝，扭头刚好看到急救医生也来了，他忙冲着温霓招手：“哎，医生，你来得正好。”
　　温霓慢慢停下来，双手捋了捋已经蓬乱的头发，将它们别在耳后，抬起下巴，对上了转身回头看她的上尉的眼睛，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好让她看起来毫无表情，内心没有任何波动，她冲着面色也好不波澜的他，轻轻点了下头。
　　是他，没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