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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方言与官话 ...

  •   第一章 方言与官话

      “叮叮叮、叮叮叮……”

      “来了喂~破帽子、破网巾、乱头发换铜钱哟~”

      “磨剪子嘞~戗菜刀嘞~快来磨啊,咱家磨完的剪子菜刀比崭新的还要锋利嘞!”

      “顶好的针头线脑咯~顶漂亮的胭脂水粉咯~便宜又艳丽,实惠得很咧!”

      “喝粥咧~喝粥咧~十里香粥热得很咧!”

      “水饭咧~豆儿多咧~子母原汤儿的绿豆的粥咧!”

      “饴糖来~饴糖来…………”

      “……”

      听着耳边响起的各路商贩的卖力吆喝声,马永平满脸的平静,径直地只专注于赶路。虽说他一路见证着镇上贸易市场经济的日益繁荣,但今天的他心里甚至掀不起一丝丝的波动。

      一路无视路人商贩们的身体和货物,马永平十分坚定的往东南方约莫三里多远的宅子的方向缓慢飘去。

      算一算日子,张老爷家里的那个又熊又娇气的幺儿该要上课了,他得赶紧过去旁听旁听。

      唉,说来真够倒霉催的!

      自打到了这莫名的地方以来,马永平还是头一回儿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发现一位专职为幼童启蒙的老师!

      对比前世那走到哪儿都满坑满谷的大学生,这旮旯地方能碰上几个识字的人都少得很,更甭说是正宗的读书人了,那可比金子还要稀少和精贵。

      更何况,碍于只能在每年有限递增的“管辖”范围内移动,马永平是自跟着马丫头来到这镇子上才开始慢慢碰见一些寒窗苦读的读书人的。

      不夸张的说,前四年的时候,马永平在管辖”范围内甚至数月也遇不上一个读书人。

      当然,这也是碍于他跟着马丫头居住的那块地方属于镇上比较边缘的“贫民区”,五年来,就算是他每年的移动范围都在增加,但也仅仅在今年才突围了这片“贫民区”。

      因此,今年年初的时候,马永平能在扩张范围内踅摸到家境还算富裕的张老爷家,还幸运的在属于他移动范围内的半套张家宅子里发现了张家幺儿,一个家人舍得为他重金聘请启蒙老师的三代单传宝贝蛋儿!

      老天保佑!这是何等的幸运!

      对此,马永平简直惊喜坏了,每逢到了张家幺儿上课的日子,他连一路上遇到的热闹集市也顾不上去围观。

      啧啧,十八年了!

      他,马永平,一个明明有中学文凭,临老了还零零散散的上过好几年的老年开放大学,平日热爱读书看报听新闻的文化弄潮儿,终于能重头开始学习这个朝代的文字,慢慢摆脱啥字儿都不认得只能靠胡乱蒙的老聋瞎范畴了!

      而且,自从蹭上了张家幺儿的启蒙老师,马永平便再也不用为那些个路上擦肩而过却不能尾随跟前的、抑或是嘴里嘀咕着一些深奥难懂他完全听不懂话的读书人而无数次怄气了。

      作为一个曾经的读书人,马永平简直不敢回想他这十八年来是如何度过的。

      十八年前,要不是他拼死拼活的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一字一句的模仿学习这儿的语言,马永平甚至还搞不懂他到底身处何方,身边那莫名离不得的马丫头又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十八年来,若不是马永平靠着在移动范围内到处串门看热闹来打发时间调节心情,这无人得知,无人交流,无人触碰,仿佛空气一般,孤寂得几近绝望疯狂的生活,说不定他还真会彻底的癫狂了。

      幸好,那些艰难又疯魔的日子终将淡去,如今马永平过上以往熟悉的学习生涯后,也渐渐的让他一天比一天平静下来,不再时不时就疯疯癫癫的了。

      为了这好不容易才免费蹭来的启蒙老师和舒心日子,这大半年来每逢张家宅子开课,马永平都会提前到达张家宅子的那个专门用来授课的书房,而且,每一堂课他都极为专注,甚至比他年轻赚钱还债那会儿还要拼命。

      赚钱还能换好些份工作呢,在这儿马永平想要再另外找一个家庭蹭启蒙老师,那概率大约可比年年中彩票了。

      ……

      胡思乱想中,马永平很快就到了张家宅子那已经上了大半年课的书房。

      刚找好位置坐下,门外不远处便传来了西席老头那熟悉而又断续微弱的咳嗽声。

      唉,这老头怎么老是咳嗽了呢?要是他病死了,他找哪去再蹭一个启蒙老师!

      对于老头的病弱体质,马永平很是担忧不已。

      毕竟,光是聘请老头来给张家幺儿启蒙的束脩每季度就得两到三贯钱,逢年过节什么的还得送上一份节礼,再加上家里孩子开蒙后必须的笔墨纸砚等杂七杂八的配套物件,这大半年以来,张家为他们家的宝贝幺儿就花了将近八到九贯钱之多!

      要知道,黑心烂肺如王货郎那样的烂人,靠着走街串巷偶尔还下乡卖点儿针头线脑等杂货的所得和毫无人性地从马丫头那儿赚取的那些无本黑心钱,马永平估摸着,十贯钱王货郎就是省吃俭用也得攒个两三年的时间。

      这样令人咋舌的花费,要不是张家幺儿既是张家三代的单传又是张家这一代唯一的希望,想必张老爷和张家老太太也不会咬牙下了聘请西席到家里的决定。

      下课闲暇时,马永平在张家宅子瞎逛看热闹的时候,他就老是听到张家老太太那满是肉疼心肝儿疼的自言自语模样。

      且不说张家老太太心疼,马永平有时候对比着算一算马丫头家和王货郎家的收入,他也忍不住心惊胆战的龇了龇牙。

      在马永平“管辖”范围内的这片人家,据他了解,普通的底层百姓中比较省检的、收入也还算不错的最多也就一年能攒个一到三贯钱左右,而起手就得十贯钱以上的读书资格,怪不得读书人在这地方会如此的金贵了,家里没有一定的资本,那是连摸一摸书本的机会也没有的。

      对此,马永平又再次自嘲般的庆幸他这宛如空气般的存在感了,要不是没人能发现他的存在,他也不能跟着张家幺儿蹭课。

      所以说,老头千万不能死啊!就是真的生病了,最好也得把张家幺儿的启蒙阶段给教完了吧。

      这样一想,马永平便忍不住略带忧愁的扭头望向了坐在书桌前头整理东西的老头。

      正在一边咳嗽一边抽出一本册子的老头倒是没发觉马永平的担忧,他这时候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册看起来显得略微有些破旧的手抄本,然后目光专注地盯着书上的内容来回扫视,没一会儿便开始摇头晃脑地低声诵读起来。

      见状,马永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儿。

      唉,老头又在叽里咕噜地读他那些不知道在说些啥的小本本了。

      无奈的耸耸肩,马永平站起来环视一圈,发现张家幺儿人还没到,而那老头现在又处在“自娱自乐”阶段,低头想了想,他立马目标明确的往老头身边飘去。

      别误会,他不是想去老头身边偷师,他只是打算去看看老头今天带来的讲课教材里有没有增添了新的教学内容而已。

      咳,虽然一开始马永平是有过那么几次……好吧,是好多次想要根据老头的诵读来破解书上的文字,但令他冒火的是,每当老头念诵他那些小本本的时候,对方嘴里冒出的话他根本一句都听不懂!

      屡试屡败,屡败屡试地尝试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马永平时至今日却依然半个字儿都听不懂老头在说些什么。

      最后,马永平只能无奈地放弃了这么一个能够加时补课的机会了。

      不过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马永平从张家幺儿的提问中得知,老头到底为何每每阅读念诵小本本上的内容时他瞬间变“聋子”的原因了。

      原来,那叽里咕噜的话竟然是属于本朝的官方语言!而平时老头教授张家幺儿的时候,用的却是这儿的本土方言!

      得知真相后,马永平震惊的抽了抽嘴角,又不禁有些傻眼。这、这……马丫头这儿的家乡话和本朝官话的差异也太太太太巨大了吧!

      这差别大的,完全就是另外一种语言体系!

      所以说,老头说的那些话并不是因为类似古言“之乎者也”那般深奥难懂的文言文,而是真真确确的是用另外一套语言来诵读书上的文字啊!

      在那之后,马永平很是苦恼的纠结了数天,然后便十分干脆的放弃从老头那儿零基础学官话了。

      其实,马永平对于自己的语言能力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刚来的时候他就花了一年的时间才慢慢理解马丫头的话,接着又花了数年时间才能流利的说出跟马丫头相差无异的方言。更何况,马丫头大概这辈子都没机会离开这个地方了,而老头在张家宅子主动切换成官话的时候也不是很多,加上他又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短短一年半载内就学会那简直拗口至极的官话,如此种种,马永平很快就坦然的放下再学一门语言的心思。

      嗯,方言就方言呗,官话这种东西,他马永平是这辈子大抵都没使用的机会了。

      不过呢,虽然马永平是没机会离开这方寸地方,但他也蛮好奇老头这数十年来离乡赶考的经历的。

      是以,这段时间里他常常旁(偷)听老头闲暇时在半个张家宅子里和其他人的谈(吹)话(牛)内容。

      然后,从对方偶尔闲聊吐出的片言只语中马永平大致地总结猜测出,他和马丫头身处的这个地方在本朝的版图上,应该是属于比较偏远的南方边缘地区了,距离本朝的北边首都可远得很。某次老头对着一个小婢女十分感慨地说(显)道(摆),他年轻时曾和数位朋友结伴去过一次首都,然而那次的首都游历之旅却让当年还十分身强力壮的他吃足了苦头,路上水土不服、迷路、生病、各种突发意外的遇险以及盘缠差点儿不够就不说了,光是他们花在赶路的时间就超过一年有多。

      听闻这事儿后,马永平大吃一惊并且暗暗咋舌了好些天。赶路就得一年时间?!这老头不会是在小姑娘面前吹牛的吧?

      然而就算是老头的话里掺有大半儿吹牛的成分在,但挤一挤水分也可以得出两个结论。那就是,古代的出游也太难太险了吧!还有,他们这旮旯地方,兴许就是个偏僻落后的南蛮之地!

      说不定,这儿还是人家皇帝专门用来流放罪臣的地方!

      不过这样一解释,马永平也就理解了。他前世的时候,三五里同乡还能不同音呢,何况首都和这儿旮旯地方一北一南相距那么远,怪不得两边的语言差异会那么大。

      前些天,马永平还碰巧听到老头独自一人时喃喃自语地吐槽道,要不是今上规定本朝赶考的读书人都得学会讲官话,他也不会硬学了好些年才勉强学会。而且,为了加深自己官话的熟稔流畅程度,以免参加社团活动时在同窗好友面前丢脸,他还特意在每次复习那些科举书籍和笔记时都会十分自觉地把家乡话切换官话来诵读。

      听闻了这番话以后,自觉是半个学渣的马永平也就彻彻底底地死心了。

      连老头都花了那么多年的精力才能把官话说好,他还是说回马丫头的方言吧。

      也对,学习最忌分心。

      当前之急,他还是赶紧跟着老头认字儿扫盲吧,其他的看以后有机会再说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憋了好久的这篇种田文终于开码了!
    文文有点慢热哈,希望大家能喜欢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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