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王和》世中逢尔

9、安定峰养徒百态

　　“嘿——哈——”

　　青竹林中有个穿弟子服的少年，正握着一把生锈的斧头，非常努力地砍着一株碗口大小的树。

　　“阿乐！又是那个长雨在为难你是不是！”边上一个长得秀气玲珑的少女生气道，“你这样整日的挑水砍柴，哪有功夫修炼！”

　　“裴师姐，长雨师兄交代我的任务肯定有他的道理。至于修炼，我晚上也能够挤出时间来的。”卫乐手中动作不停，一边砍一边说道。

　　被称作裴师姐的少女“呵呵”两声，说道：“那长雨资质不好，他给的任务能有什么深意？这要是说出来鬼都不会相信。”

　　卫乐终于砍倒了那颗树，说了一句：“师姐慎言！”

　　那少女嘟嘟嘴，还想说什么，但听他语气坚决却只张了张嘴，把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她见卫乐收拾完了那棵树，又继续寻找另外合适的林木，奔过去说道：“别在这里砍了！回头我让别人来帮你，现在跟我一起去修炼！”说完便想拉着他离开。

　　卫乐被她一把抓住了手，正在挣脱间，就听到另一边传来一阵声音，却是长雨正好来了。

　　“又夏师妹，你今天怎么又来找这个小白脸。”长雨看到裴又夏出现在这里，丝毫没有感到惊讶，但是看到她总让他觉得心火烧一般。

　　“呵，你说谁是小白脸。”裴又夏看到长雨也没有好脸色，“整日里刁难你的师弟，看你这小肚鸡肠的样子就恶心。”

　　长雨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身后那两个跟着的道童脸色也变化起来。

　　“裴又夏，这可是在我安定峰！你这个百草峰的人整日的跑来我们这边，又挑拨我们师兄弟感情，到底是什么居心！”长雨之前还对着裴又夏心存好感，但是这点好感听到她刚才那句话的时候就消失个一干二净了。

　　“呵呵。”裴又夏一点不慌，“被戳到痛处恼羞成怒了？瞧你这样子，可真够丑的。也不知道端方师叔当初为什么会收了你这样一个徒弟，他要是看到你这样儿，八成是要觉得自己眼瞎了。”

　　“我眼不眼瞎，就不牢又夏你操心了。”穿着石青色道袍的人不知从哪儿走出来，脸色平淡无喜，正是方才裴又夏说到的闻昌。而跟在他身侧的，还有一个长相貌美的女冠，同样也穿了一身石青色的道袍，只不过没有腰悬宝剑。

　　那女冠正是百草峰峰主义灼真人，看到裴又夏的脸色愈发的阴沉，说道：“又夏，你修炼不到家还整天的往别的峰跑，还想插手别峰的事情？等会儿回去就好好思过，最近不要再出来了。”

　　裴又夏看到自己的师父也来了，脸色一下子涨的通红，想要解释点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这劣徒给师弟添麻烦了。”义灼对着闻昌说道。

　　闻昌听到也没什么反应，义灼见状就带着裴又夏走了。

　　原来闻昌闭关一月，已经到了修到了地阶至顶。至于想要地升天，除了实力之外，运气还需要一部分，有了顿悟，才能够去渡那个登天劫。闻昌在石室坐了许久，也没有什么领悟，因此便选择出关了。只不过之前因为那鬼火的原因，他已经在石洞里迷了路，自己也找不出去了，只能通过通音阵向诸位师兄妹请求帮忙，恰好义灼就在附近，因此她本着同门之间互帮互助的想法，就把闻昌带了出来。

　　闻昌就顺势邀请她来自己安定峰喝个茶，增进一下同门情谊。却没想，他们到了大堂那边，一个弟子都没找到，所以才会寻了出来，继而看到了刚才那一幕。

　　闻昌冷着脸，带着两个弟子回了大堂内。

　　长雨跟卫乐俩人“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闻昌坐在上首，只冷着脸看着他们，并不说话。

　　“师尊，弟子有错。”卫乐率先发言。

　　“哦？”闻昌脸色不变，问道：“你何错之有？”

　　卫乐说道：“弟子一错在不应该与裴师姐相交过密，惹得裴师姐误会师兄；二错在没有好好完成师兄交代的任务，反而让师兄被人误会；三错在让师尊也担了恶名。”

　　这一连串的认错让闻昌差点绷不住自己的脸，说道：“你这认错认得也是别开生面。先自己去屋里思过，回头我再来找你。”卫乐听到还想多说什么，但看闻昌态度坚决，就瘪着一张嘴走了。

　　长雨安安稳稳地跪在原地，一言不发。

　　闻昌叹了口气，说道：“长雨，你有什么想说的？”

　　长雨的眼眶迅速红了起来，说道：“师尊，弟子，弟子……”到最后竟是泣不成声。

　　闻昌再叹道：“长雨，你是我收的第一个弟子。虽然你的资质不好，但是平常胜在肯干，舍得花功夫去钻研。可你仔细想想，月前我闭关之时你是什么修为，这一个月来你可有一点长进？”

　　长雨渐渐止住抽噎声，说道：“弟子知错。”

　　闻昌这才站在他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是一个好孩子，但是记住，不要走错了路。”

　　闻昌说完，就出了大堂，往卫乐的房间走去。

　　这安定峰的木屋不多，他感知了一下就知道了卫乐的房间在哪儿。走进去一看，却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这群少年人对讨厌对象的恶意。

　　照理来说，他们峰上的木屋质量不错，冬暖夏凉，又防水防潮。可他一走进卫乐的屋子，就发现了这间房子的不足之处。屋内摆设陈旧不堪，那桌椅破破烂烂，屋顶甚至还有漏水的痕迹。

　　卫乐正嘟着嘴坐在床沿，闷闷不乐。看到他进来，脸上倒是扬起了个笑容，但须臾便收了回去，说道：“师尊，你还想要教育我什么？”

　　闻昌听到他的话不由失笑，“怎么，怨上我了？”

　　卫乐梗着脑袋道：“弟子不敢。”他也不知道他是哪来的底气，总觉得他是有资格向师尊撒娇的。

　　闻昌过去揉了一把他的脑袋，说道：“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方才那认错可一点都不心甘情愿。”

　　“我本来就没错。”卫乐嘟囔着说道。闻昌“嗯？”了一声，却又听他道：“师父你这次出关了还要再闭关吗？”

　　闻昌笑笑，“暂时不闭关了，好好教教你。”看到他脸上又冒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继续说道，“你也别对你师兄心存芥蒂。之前安定峰上只有他一个弟子，你这一来，他怕你抢了他的地位也是正常的。师兄弟之间，最好还是携手共进。对了，你那基础功法练的怎么样？现在练几招给我看看。”

　　听到他说功法，卫乐的脸瞬间就涨红了，说道：“弟子...弟子没学好。”

　　闻昌鼓励道：“没事，看看你这一个月的进展。”

　　他就红着脸，在室内耍了两招。闻昌一看就觉得不对，这两招分明不是门内武功套路，见他耍的认真也不提出，在他打完一套后说道：“你那本功法哪来给为师看看。”

　　“哦。”卫乐摸摸脑袋，从那破旧的书架上取出一本功法，递给闻昌。

　　闻昌翻开一看，乍一眼看去那功法确实是正常的，但仔细看去，便知道这功法在细微处被人改动过，上下颠倒，左右挪动。卫乐就着这本功法练了一个月，还能练成这个样子，天资应当是不错。

　　闻昌面色如常地盖上功法，伸手把住了卫乐的脉，用灵力在他身体里游走了一番，发现并没有走火入魔的迹象，于是对卫乐说道：“明日辰时你到后院中来，为师传你一套新的功法。至于这套功法，就不必再练了。”

　　卫乐“啊”了一声，问道：“为什么啊？”

　　闻昌道：“刚才为师探查了你的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合练这套功法。所以明日单独传你一份合适的。”说完，他拿着那本已经被人修改的面目全非的功法走了出去，没有注意到卫乐眼中那崇拜仰慕的神情。

　　“啪”的一声，那本功法丢在了桌上。闻昌坐在桌边低着额头，哪里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只是他以为长雨与卫乐的刁难也只会在物资之类，却没想到他胆大包天，居然连功法这么要命的东西都敢篡改了。

　　他这个大徒弟，看着为人忠厚老实，却原来还有一翻不一样的面孔啊。

　　带着这样复杂又复杂的心情，闻昌在室内枯坐了一宿，着实没有想出来到底应该如何让两个弟子和睦相处，索性就丢开手去，下次再说了。

　　等到了卯时，卫乐果然听了他的话，跑到后院来，翘首盼着他过来传他一份独特的功法。

　　闻昌到的时候，就看见这少年站立在那儿，迎着光，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

　　像个傻子。闻昌心道。

　　“师尊。”卫乐开开心心地看着他，像是马上要被传授一份稀世武功一般，眼睛亮亮。

　　闻昌从袖中拿出两本功法，道：“这功法一本外功，一本心经。你拿好，今日先练这外功。”

　　说完，他就坐在了石凳上，也不看他，自己闭眼打坐了起来。

　　卫乐接了功法也没有急着开始修炼，翻开两页看了看，又悄悄地看向自己的师尊。

　　因着只在峰中打坐的原因，他的师尊今日没有佩着宝剑，只穿了一件石青色的道服。这会儿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光线透过绿色的树荫斑驳地投射在他的脸上，他的皮肤看起来如玉一般透着光泽。从侧面看去，几缕不安分的青丝在风的吹动下在他的脸侧轻轻舞动。

　　卫乐不知道怎么的，就收起了手中的功法。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一把抓住了那飞扬的头发。

　　闻昌睁眼：“？”

　　看到他突然睁眼，卫乐也好像被吓了一跳，但却没有收回自己的手，只说道：“师尊，你的发冠歪了。”

　　闻昌偏头想了想，自从出关来后好像并没有想到要整理自己的仪容，当场便要掐诀为自己整一整，却被人按住了手。他扬言又是一个无声的“？”，然后听卫乐说道：“师尊，我为你束发吧。”

　　大概是卫乐的请求太过小心翼翼，让他不忍心拒绝。想着他被自己的大弟子苛待了一个月，却没有顺势迁怒到自己这个师父身上，反而还想着为师父束发，看起来心思纯善的很。于是也就顺势应了他。

　　卫乐又是露出一个傻傻的笑容，说了声“那师尊你等我回来”便跑了开去。不多时他便跑了回来，手里多了一把小巧的橡木梳子。看到闻昌的眼神落在那梳子上，卫乐又红了红脸，说道：“师尊，我只有这一把梳子。”

　　闻昌笑了笑，坐在石凳上转了个身，好方便他动手。

　　虽然刚才其实已经摸到过师尊的头发，但现在再一次抓上去，他只觉得手中的这一片已经不像是头发，倒像是上好的绸缎，丝丝顺滑，又像是河溪中的流水，一不留神便会从手中溜走。

　　卫乐忙活了半天，终于大致束出了一个发型，又把闻昌之间的发冠给束了进去。闻昌感觉到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就用灵力化了个水镜，想要看看头发梳的如何了。

　　然而水镜中一看，才发现，这发冠歪了不是一寸两寸，仿若危楼一般搭在他的脑袋上，若他一走动怕就是要掉了。

　　卫乐显然也发现了自己的手艺不行，握着梳子的手慢慢的藏到了身后，说道：“对不起师尊，我没有梳好。”

　　“没事。”闻昌收了水镜，掐了个诀把自己的发冠给整理好了，对着卫乐说道，“你只是不擅长这些而已，不用道歉。只是现在你的心思要多花一些到修炼上面，那两本功法可要好好学着，平日里切不可偷懒耍滑，明白吗？”

　　“是的，师尊！”卫乐回答的又尤为响亮，就像是当初应了闻昌取得那个名字一般。闻昌在心中暗自笑道这孩子心眼实，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孩子也会这般实心眼，便打发他自己修习去。

　　卫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