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心计之巧心慧意》无机盐有机物

15、藏红花下

　　皇上敛了神色：“说到程姬，藏红花那事，周亚夫查出来了，是栗姬做的。朕和他商议的就是这事。”
　　栗姬是什么人，巧慧清楚的很。巧慧现下只奇怪，明明窦太后指明了是梅儿查案，怎么又是周亚夫查出的。但听皇上说得如此理所应当，压下心中的讶异，微微皱眉：“栗姬也是做母亲的人呐。怎么如此糊涂？”
　　“她不是糊涂，是恶毒。”刘启叹了口气，倒有几分如释重负的意味，“自打她入北宫起，就多生事端。母后说得对，像她这种不安分的人，迟早会把后宫搅浑的。”
　　巧慧感慨提起：“可惜王美人孕中辛苦，还要被栗姬当替罪羊。今日漪兰殿又出了那样的事。皇上可要早日还王美人清白，也好让她宽心养胎。”
　　“朕也是这样想的。至于栗姬，是不能留了。”
　　巧慧听出来刘启是动真格的，但出于明面上的宽和，轻抚孕肚，求情道：“□□儿还小。”
　　“荣儿给栗姬养，一定会被教坏的。”刘启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无妨。武儿给母后养的时候，也是这么大。”
　　巧慧听到梁王，便知晓不该再讲下去了。无论是现在宫里对皇太弟的揣测，还是当初登基时的误会，都已经是她们母子三人之间挥之不去的芥蒂了。巧慧佯装嗔怒：“栗姬好生一个宠妃，皇上舍得好痛快。”
　　“这也是栗妙人自己咎由自取。我现在想想，都是当初太年轻，轻信了她，若我不是太子，她一定不会奔着我。”刘启带着几分苦笑，忽而不动声色地端详我,“诶？慧儿，若我不是太子，就比如，是一个小官，你还会嫁给我吗？”
　　巧慧坦诚讲道：“那臣妾还真是求之不得呢。陛下，我们就私底下讲讲，别的不论，就单看馆陶长公主和绛邑长公主。堂邑侯以一千八百户小侯尚嫡公主。陈家上下对馆陶那叫个百依百顺。陛下若只是一个小官，臣妾哪里要管这么多事，有那么多姐姐妹妹的。有时候，臣妾看着馆陶公主可真是羡慕。”
　　“这也就馆陶自己不明白。长姐自小就是个心高气傲的，哪里能忍受一个美人的女儿嫁得比她好。前日又来向朕为陈午求官。”
　　天下至贵的姐弟，确实没一个让人省心的。“长公主迟早会明白皇上和母后的苦心。”

　　待皇上用完晚膳走后，巧慧取阅许久未动的兵书，希望从中得到一点启迪，捧着几卷竹简，细细想了许久。藏红花这事不大，但却是个很好的引子。谋害皇嗣、诬陷嫔妃，若再趁热打铁加上结党营私、祸乱朝纲的罪名，那栗姬必将永无出头之日。可是如何让朝臣揭发栗姬？薄家出面虽然容易，但并非上策，一是阿爷已经仙逝，影响远不如前；二是到底是外戚，只怕皇上多心。其他重臣的家眷，也不过请安见了几次，并不熟识，更何谈心腹。
　　徐御长端来安神汤置于书几上，温言相劝：“娘娘还是及早休息，莫要多思阿。”
　　“本宫明白御长的好意，只是有些机会错过了，就不再有了。”巧慧思来想去，如果非要个人选，只能是周亚夫了，“周将军升迁后，可还在内宫行走？”
　　“周将军在朝内身负要职，应该不太会到内宫了。不过宫城的守卫还是归周将军管的。散了早朝，周将军便会去宫城墙那巡视。”
　　巧慧抬眼看向徐御长：“明日，御长替本宫走一趟吧。”

　　东司马门
　　散朝时分，东司马门是周亚夫登宫墙的必经之路。徐御长表面镇静自若，但心中还是不免打鼓。她很清楚昨晚皇后娘娘交代的事情，这是要明着做暗事。终于出现了周亚夫的身影。“将军留步。”
　　“徐御长？”
　　“正是奴婢。皇后娘娘听闻周夫人兰心蕙质常令太后娘娘开怀，特赐珠玉一盒。奴婢本该送至贵府，可实在宫务缠身，便在这躲个懒，烦请将军转交了。”
　　“有劳徐御长，末将在此谢过皇后娘娘。”
　　“奴婢想起有些首饰还有暗扣，要和将军讲一讲。还请将军借一步说话。”徐御长默默走向城墙角，压低声音，细细说道： “藏红花一事，太后娘娘指定了梅儿查，若由将军查出来，皇后娘娘害怕太后对皇上的误解更深。请将军体谅天家难为，皇后娘娘会牢记您的功劳和才能。”
　　“末将定会遵从。”周亚夫本就如此打算，也一口应承。只是觉得这么多珠宝，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徐御长言辞恳切：“娘娘还有要事请周将军务必相助。皇上对栗姬早有怨怼，栗姬一家唯重黄金不重人，想来朝堂瘴气已生，还望周将军一并查清。”
　　“这…末将本该万死不辞。只是朝臣对末将近期晋升多有不满。再加上刚路过的那两位大臣也算是申屠丞相的亲信。末将怕将来栗氏潦倒，有心人会猜测到皇后娘娘身上。”
　　“将军的苦衷、远虑，皇后娘娘定会理解体谅。”徐御长感谢并惊讶于周将军的细致周到的考虑，却也不甘无功而返，“只是机会难得，奴婢不忍娘娘再为此劳神。斗胆多问一句，依周将军所见，皇后娘娘还能依靠谁呢？”
　　周亚夫灵光一闪，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贾姬娘娘。贾姬娘娘的堂弟阿旺是宫里的侍卫，也是云容的情郎。”……

　　椒房殿
　　“……云容的情郎侍卫阿旺。这宫里的侍卫大多数还是勋贵人家的子弟。阿旺算不上什么清贵人家，但他是贾姬娘娘的堂弟，人又长得俊俏，才得了这个职位。娘娘您看这要…”徐御长欲言又止，看向巧慧。
　　“所幸御长办事稳妥，本宫心中有些数了。贾姬还是在我们刚入北宫的时候，长公主送来的。贾家也算得上长公主的左膀右臂。虽然贾姬一直不算得宠，好在人淡如菊、家世清明，在后宫也是数得着的人物。藏红花一事，其实关键在贾姬。事情的主谋可以此消彼长，如果贾姬牵扯越多，栗姬就越能撇开干系，到头来还是逍遥法外。事不宜迟，灵儿去请贾姬过来吧。”

　　椒房殿内室
　　贾姬匆匆赶来，神色与平日并无二致：“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快起来。本宫听说你绣工精湛。有些小儿衣裳的样子，本宫自己拿不准，想让你来掌掌眼。”徐御长随即带着下人出内室。
　　“诺。”贾姬随即拿起两个花样子思考。
　　巧慧冷不丁地问一句：“听说你堂弟告假一整个月了，什么病呐？需不需要太医去看看？”
　　贾姬手微微一颤，赔笑道：“臣妾堂弟不过一介粗鄙的武夫，哪里需要劳动太医。”
　　巧慧点点头：“也是，太医无旨不能入暴室。”
　　“娘娘？！”贾姬顿时脸色苍白，手中的花样子也早已滑落。
　　“你别慌，本宫巴巴地找你，不是为了害你的。把你知道的，都如实讲来。本宫绝不苛责。”
　　贾姬乖觉地低头回话：“阿旺和云容私相授受，臣妾知道这是大罪，本就不同意。起初臣妾以为，云容出身微贱，为了求来日富贵，刻意勾搭阿旺。不曾想她刚烈至此。”
　　“在皇上登基前，他们俩就被栗姬发现了。栗姬那时候要求还不算过分，只是让他们俩做她的探子。所以他们一直瞒着我。直到栗姬给了他们藏红花，阿旺讲出臣妾是他的堂姐。以为能制止栗姬。结果栗姬直接把阿旺关到暴室，来找了臣妾。”
　　“她说，如果臣妾插手这件事的话，就把臣妾知情不报的事也告诉皇上，这样我们都没有好下场。还威胁臣妾动用家族的力量去查王美人入宫前的事。她和臣妾讲，只要王美人一日在宫里，臣妾就没有一点承宠的希望。臣妾一时蒙了心智。但臣妾专门让念竹去提点唐儿一些孕妇禁忌，其中就有藏红花呀！臣妾绝无害皇嗣和程姬的心呐。”
　　巧慧阖上眼，这多像前世的自己，宫里永远有着迫不得已和情难自禁。“罢了，起来吧。”
　　贾姬依旧跪伏在地上：“臣妾真的是一时糊涂，悔不当初！求皇后娘娘给臣妾指条明路！”
　　巧慧缓缓起身，挪步到贾姬身侧：“皇上已经下定决心舍了栗姬。这藏红花虽闹得满宫风雨，可它比不上前朝的事，有实实在在的后果。”
　　“臣妾明白，定会尽力而为。”
　　巧慧俯下身，拍拍了贾姬的肩：“好妹妹，这宫里说白了，有子万事足。栗姬贪心了，你将来可不能糊涂。荣儿还小，记不得人。”
　　贾姬一听立马抬起头，如同久旱逢甘霖，眼睛一下就亮了。“臣妾铭记娘娘大恩大德，唯娘娘马首是瞻，来世也要结草衔环！”

　　贾姬走后，灵儿压不下心中的讶异：“娘娘您说要把皇长子给贾姬娘娘抚养。可那毕竟是皇长子啊。”
　　巧慧轻轻摇摇头：“事情不是这样看的。刘荣如果不给宫妃抚养，那便只能给太后娘娘抚养。将来太后娘娘与刘荣难免会有感情。太后娘娘一族的窦长君、窦婴都是权臣能臣。但贾姬最大的依靠便是长公主，而长公主送的家人子不止贾姬、程姬，将来也只会更多。长公主也没必要把宝都压在生母有罪、养母无宠的皇长子身上。”
　　徐御长垂眸思索：“娘娘说的是。退一万步说，如若有朝一日栗姬复宠，这孩子在太后娘娘那生养的话，也能要得回去。但如果给了贾姬，即使栗姬复宠，这孩子也只是贾姬的孩子。娘娘自己有孕在身，不愁将来没有皇子。”

　　朝臣们的动作很快，没过几天，朝堂就有不少弹劾栗姬、栗旬以及族人利欲熏心、卖官鬻爵、假公济私的奏折。栗姬对这些事，一向认为理所应当，也没有任何掩饰。于是朝臣们搜集的证据充足得不能再充足，确凿得不能再确凿。梅儿也按照周亚夫的方法，在一周内，“查出了”真相。太后和皇上得知这一切，均震怒。窦太后当即下旨赐死栗姬，丝毫不给任何余地。对于治宫严谨的窦太后来讲，让栗姬在自己儿子的后宫风生水起了这么多年，也不失为一种耻辱。
　　在我和长公主的建议下，皇上下诏让贾姬抚育荣儿。贾姬隐士般的人，也终于真正地鲜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