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和替身跑了[快穿]》世无可避

3、温和之死

　　他想问你到底是谁——是什么？然而沈怡那边揪着他脖子的手越来越紧，几乎叫他透不过起来。只这样强势的动作里，语气已经绷紧了。
　　“你给我说话啊沈情！到底怎么回事！”

　　沈情闭了闭眼睛，也压低了声音：“三言两语说不清，圈子太乱。这事儿你想插手也帮不上忙，妹，我知道你聪明能干，我信你的。妈年纪太大，受的刺激也太多了，她扛不住，你带妈在日本先躲半年——半年之后，一定会有办法的。”
　　一般来讲，沈情对自己的妹妹都是连名带姓直接喊，这样的念单字，反而郑重的无以复加。

　　“……那我就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自己扛？”

　　“……”沈情这会儿脑子已经有点混乱，系统还在意味不明般诱惑地询问他，问他不想知道沈怡和韩严辉的谈判内容吗。
　　“只能我自己扛，”沈情狠狠地攥了下拳头让自己回神。
　　“只能。”他强调说。“就算你再把另外一个肾给我也没有用。”

　　这样的口气，这样的用词，已经证明事情严峻到无以复加的程度。沈怡再怎么聪颖伶俐，她毕竟只是一个刚刚高考结束还没有走向社会的少女，她知道娱乐圈是个大染缸，却从来没有想过里面究竟染得是什么样的颜色。
　　她死死地盯着沈情，嘴唇抖了抖，没讲出一个字。她只点了点头，可那个点头也看上去更像是怕冷的一下哆嗦。

　　“哎呀，点滴滴完了，”沈情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把调整输液速度的滚轮挪到最下面去，“妈，帮个忙？”

　　从中年时代就开始照顾体弱多病的一双儿女，沈妈妈对于包扎换药拔针头这一档子事儿，做起来价值驾轻就熟。她轻松迅速地把针头抽出来，反插回输液管里，然后把手递回给沈怡，让她自己按着针孔。

　　“聊什么呢呀？”

　　“我和沈怡商量好了，你们先去日本玩，那边卫生也好——要是感觉不舒服就近找医院，别心疼钱。你俩都歇歇，高考这一年你们太累了，沈怡要是还想在国内读大学我就先去给她办休学。”

　　“找医院？”沈妈妈愣了一下，“我们这是要去多久啊？”

　　“愿意多久就多久！”沈怡站起来，用挂点滴的那只手抹了一下脸，一丝细得几不可见的血丝停在了她的眼角，“妈，咱从冲绳玩到北海道都行，放心吧妈！你女儿英语日语都没问题！”

　　沈情也在旁边认许的点点头，表示这事儿兄妹俩已经敲定了。

　　“大囡啊，我知道你为我俩好，可是你这赚钱也不容易……”沈妈妈语重心长地看着儿子，“我看他们说得那些明星，表面上光鲜亮丽，实际上——”

　　这台词沈情听了太多遍，后面无非跟着就是一干slut的同义词了，他经不住绷劲了下颌，嘴唇和眼睛却还微笑着看着他妈妈。

　　“——实际上又是下水又是跳楼又是吃沙子的，可苦了，你可不能赚点钱就乱花啊！”

　　沈情松了口气：“没事的妈，你说的那些，都是有专业人士做替身的，”只是我这种小演员排不上而已，“而且，我悄悄和你说，我估计能拿下一个大电影的主角……”

　　“真假？”沈怡在旁边兴奋地蹦了起来，虽然以沈情的专业眼光来看，她的演技略显浮夸。

　　“当然是真的，到时候你儿子就真的出名了，”沈情强调说，“钱多得咱家只有沈怡能数得清了。”

　　“好吧好吧，听你的。”最后沈妈妈带着无限温情看着她的一双儿女，表层的无奈浮着，就像水面上的油，稍稍一翻搅，下面全是自豪在涌动。

　　……

　　“说吧，我妹那时候到底和韩严辉谈了什么？”

　　借口还要回出租屋练台词温剧本，沈情匆匆吃了晚饭就离开了。他步行走出两条街去，在一个不算僻静也少有人至的路边坐下，就近买了包烟点燃。

　　“我忽然不想说了。”

　　“系统，”沈情这么称呼着，“你知道吗？你给我的感觉太人性化了，让我总有一种错觉。”

　　“什么？”

　　“你是一个人，搞不好我生前还认识。”

　　又有笑声在沈情的脑海里回荡：“你说的没错，这么讲吧，如果你没有遇到我，你就死了——但你死后执念不了，遇到一个和韩严辉有深仇大恨的人走到垂死边沿，你也会成为他的系统。”

　　沈情看了一眼在夜色里半明半晦的烟头：“这么说，你和韩严辉有深仇大恨？”

　　“我的是另一回事——为什么让你妈妈和妹妹去日本？你很喜欢日本文化？”他突兀地转移了话题。

　　沈情皮笑肉不笑：“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这个系统有什么用——和你说了你能给我攻略？”

　　“不能，”回答一本正经，“不过该给你的信息我都会给你的。”
　　停了停他补充道：“既然提到日本，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

　　“好吧，”沈情耸耸肩，“欧美都不安全，你知道，可我也不能把我家人送到拉美非洲去——日本家族产业的观念那么古板，我猜韩家的手伸不过去。”

　　“我的名字是カズ，”系统利索地说，“不得不说你赌对了，韩严辉在日本还真是一点势力都没有，虽然他很想和那边的□□搞好关系，奈何人家就是不愿理他。”

　　沈情大笑了一声：“原来也有那个傻逼搞不定的人。”

　　“有的是，只是你运气不太好。”

　　沈情沉默了一下。当然，如果他也是一个财团的继承人，自然不用考虑这些。但他没有说出口，而是把之前的话题接了下去。
　　“Kazi……”沈情有点艰难地念，“是日语？什么意思？”

　　“写成罗马音也是kazu，后面的元音简单来讲介于i和u之间”系统纠正说，倒是没有被人念错名字的恼火，反而平静耐心得像个教师，“按照礼貌你应该叫我カズさん。”

　　“对不起，”沈情立刻说，“那我叫你……卡子桑？”

　　“……”系统似乎被他的发音逗笑了，停了一下说，“你就喊我kazu吧。”

　　沈情也笑了。他这一辈子还没在重压之下染上烟瘾，点了支烟也只是点着，他把快烧完的烟头在地上按灭了，连着还没吸的一盒烟一齐丢进了垃圾桶。
　　他挥手召来一辆的士——前世他已经习惯了私家车载着出门，这一世他多数时候还在乘公交，无论如何的士都让他有点不适应，不过这也不算是坏事。

　　回了住处。
　　他想他也应该换个住处了。

　　明天《静寂》的试镜安排在九点半。他拿到的号码是三十一，和前世不一样，可是依然非常靠后。
　　沈情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可以迟到，毕竟当务之急是去银行做流水然后帮妈妈和沈怡弄签证。他必须把她们送出去，越快越好，在韩严辉正式注意到他之前。

　　至于《静寂》，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当选男主角。
　　虽然选不上也没有什么不好。

　　《静寂》这部说好听了阳春白雪，说难听了不明所以的片子，那时候谁都不明白，为什么要搞这么大的阵仗。
　　电影终于拍出来，也如预期获了奖。在温家自己的影院排片排了足足快一年，观众明知看不懂也纷纷去看——直到全民口中褒贬不一，但大家都念熟了《静寂》这个名字，小说也畅销一时。

　　温和终于了却什么执念一样，在自己的公寓里割腕自杀了。

　　沈情记得新闻的报道。
　　抢新闻的媒体简直毫无道德，把这位小有名气的正统作者的死状全数暴露了出来。消息传播之快，韩家自己都没来得及封锁。割腕是纵割，可见是做过功课。验尸报告上，两条静脉被他贴着走向齐齐划开七八厘米。可这样他还嫌不够似的，试图绕开韧带去挑破里面的动脉，可惜失败了，只有筋络从纤细的手腕无所依从一样探出来，像是对尘世最后张开的双臂。

　　他死时穿着白衬衫白裤子，被浴缸里的血液染成深褐色。
　　前世沈情曾认真准备过《静寂》的试镜，还试图读过原作小说，只可惜开篇第一句就让他合上了书页。
　　“血液是一种神出鬼没、流向莫测又难以清洗的污渍。”

　　确实如他所言。而同样如同文谶一般的，温和一贯不接电话乃至手机关机、经常失联、不请家政，没有人有他家的备用钥匙。在十八个小时无人知晓的漫长时光里，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结束了他的生命。
　　一如他渴盼的静寂。

　　温和在浴室的地面上蘸着血写：我的静寂已经为人听闻。

　　——所以他就可以去死了。
　　前世那时候的沈情不是不怨的，就因为他的死，悲痛至极的韩严辉把一切激越狂暴的痛楚情绪全部倾泻在了他的身上。

　　“如果你不去演《静寂》，如果他一直没有拍出来，他就不会死了——都怨你、都怨你！”
　　然后是变本加厉的折磨。
　　那种龌蹉的屈辱，对于沈情来讲，整段日子回忆起来，似乎都是暗无天日的。一切定格于天花板上的暗纹，以及红丝绒窗帘透过微光血一样甜腻叫人恶心的旖旎。

　　也是那时候，沈情才知道，在温和看到他的第一眼，他就已经成为了内定的男主角。
　　原因无他，只是这张一模一样的脸。

　　温和想要的，原本是他本人去演主角。可是一个写了十几年书，没有经过任何专业训练的作者，在镜头下只有躲闪和无措。所以他才全民选秀一样的挑选主角。
　　也许是温家的大哥知道这个弟弟命不久矣，所以才由着他折腾，甚至不惜斥巨资，为他办一场华丽的葬礼。

　　《静寂》的主角本质上就是温和自己。
　　所以他必须找最相似的、最合宜的，他必须把自己想要表达的表达到淋漓尽致。

　　讲起来甚为美谈。
　　只要不提及沈情这个插曲。

　　据悉温和死后温韩两家的关系也几度紧张非常，温大——他的名字叫做温靖，甚至故意给韩严辉找不快似的帮过沈情两把。那堪称黑魆魆的极夜里些微的光亮，可根本不够给前路照明。

　　温和既不是导演也不是编剧，不过他天天守在片场，几乎是最早来最后走，在他死去之后这一切都有了解释。甚至于在他死后半年，S城翻译出版社还专门出了一辑温和的译作。
　　大家都尊称他为温导，不过好些人对他颇有微词——明明毫无专业知识还指手画脚，一条一条反复翻看，一个机位有瑕疵都不行。甚至于会突然有天跳出来要重拍半个月前的某一个片段。

　　沈情记得清楚，有一个片段，明明第一遍导演就给过了，却被温和拉着整整NG三天近八十多遍，整个剧组接近停工，就看着沈情和他搭戏的演员一遍又一遍的表演着那个片段。
　　到最后，那个六十多岁，性情和蔼，堪称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都摔了道具打算罢演。

　　他们都是被温和那时候的一句话镇住，劝回来的。

　　温和说：“我拿灯塔奖的时候，一个评委告诉我，《静寂》这本书获奖是实至名归，但也是我这辈子能够达到的写作巅峰了。另外几个评委也表示同意。他们说，你好好坚持做翻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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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手都懂吧QAQ
太惨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