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凤凰游》慕潍雨晴

12、与子独结风雨情

　　“找你啊！”夏莞轻声回答。

　　李恪走到夏莞的身边，“去那边吧，雨要下大了。”

　　“你就不会先关心一下我吗？我可是很辛苦才找到你的。”夏莞虽然发泄着不满，但还是乖乖地站起身。

　　“啊！”夏莞忽然俯下身，捂着自己的脚腕，“好像扭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李恪跪在夏莞身前，用手触了触夏莞的脚腕，眉头紧皱。

　　“疼~”夏莞以无辜的眼神看着李恪，“我在水上漂了几个时辰，脚腕扭到也很正常嘛！”

　　李恪脸色一沉：“那边有个山洞，几个时辰，这怎么回事？”他背对着蹲在夏莞身前，“上来吧，我背你过去。”

　　夏莞扶在李恪背上。说真的，李恪的背不算宽，而且......还有点硌人。“你好瘦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夏莞轻笑。

　　李恪托了托夏莞，“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

　　“你说过不喜欢我在你面前伪装，现在你看到的就是真正的我，怎么，也不喜欢？”

　　李恪愣神，“不是不喜欢，只是想知道你为何突然这样。以前的你，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

　　夏莞贴在李恪耳边，呼出的气弄得李恪耳朵有些痒，“因为我已经看到那封信了，你这样待我，我不做点表示，岂不是太对不起你？”

　　李恪摇头，“你这样很好，但是大可不用感激我。”

　　“没有感激你，这是你应该做的。”夏莞只觉脑袋昏昏沉沉的，没等走到山洞，便在李恪背上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时候，夏莞渐渐觉得身上发烫，慢慢睁开眼来，只觉得火光耀眼，又即闭上，听李恪道：“你醒了？这么一点路也能睡着。”

　　夏莞再次睁开眼睛，见李恪正注视着自己。嘴上埋怨，眼中却流露出掩盖不住的关切。

　　“再歇一会儿吧，刚淋了雨，小心别着凉。把衣服脱下来，我帮你烤一烤。”

　　夏莞点头，看着李恪往火堆中添柴。刚刚下过雨，外边的柴已经湿的不能烧，现在李恪填的都是洞中原有的干柴。

　　“你救的那个孩子呢，怎么没看见？”夏莞将自己的外衣递给李恪，顺便问道。

　　李恪接过衣服，挂在一根树枝上，指了指洞边，“自己看吧。”

　　夏莞顺着李恪所指看去：洞边正躺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衣服破烂不堪，身体也因为长时间浸泡在水里而变得发白浮肿，看不大出生前的模样。夏莞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如果不是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怕是早已吐了出来。

　　“我和他抓着一根木头飘过来，等上岸的时候这孩子已经不行了。”

　　夏莞扭过头，勉强不去想那个孩子的样子，安慰道：“你已经尽力了，生死有命，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慕容和其他人呢？”

　　夏莞坐起身，一根胳膊支着下巴，边饶有兴趣的看着李恪烘烤自己的衣服，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李恪。

　　“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不知道，我和你一样是被水冲过来的。这四边都是水，连岸都看不到，慕容他们恐怕找不到这边来。”

　　“找不到就找不到呗，你放心，我已经嘱咐过他，你失踪的消息一时半会儿还泄露不出去。等到水小了，我们自然也就出去了，你不用心急的。”

　　李恪苦笑：“一个人不吃饭不喝水最多能活几天？我已经看过了，这岛上连根草也找不到，水也没法喝。他们等得起，我们可等不起。”

　　夏莞看了看那比泥浆还要浑浊的水，点了点头。“那怎么办？”

　　李恪双手一摊，“我也没办法，只好先等等看了。说不定我们要一起死在这里。”

　　“你还是有办法的吧，如果我们真要死在这里，你早就责怪我不该那么冲动冒险来找你了吧？”

　　“办法有一点，但是你恐怕不会听。”

　　“你先说来听听。”

　　李恪指了指孩子的尸体，“水七八天总是下的去的，不过现在柴马上要烧完了，只能吃生的了。”

　　夏莞又是一阵作呕，“入土为安，吃孩子这总事情你也能做的出？要吃你吃，我可不吃。”

　　“汉高祖二年，关中大饥，人相食；汉灵帝建宁三年，河内人妇食夫，河南人夫食妇；汉献帝建安二年，江淮民间相食。”

　　“你读史书的时候不会只关心这个吧？”

　　“顺便看到的，你不用有心理负担。这只是汉代的，别的朝代也有，你要不要听？”

　　“好了好了，我现在不饿，等饿的时候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饥者易为食嘛。”夏莞无奈，只能转移话题，“你为什么要救那个孩子？”

　　“不知道，当时水已经冲过来了，来不及多想。如果再给我一点时间的话，大概就不会去救了吧。”

　　“那，有个问题我那个不能问？”

　　“问吧，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你。。。能冒险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你也能毫不犹豫地杀掉那些胡人，甚至连承儿也不愿意放过，为什么？”夏莞将憋在心中的问题吐出，心中说不出的畅快。

　　李恪脸色一沉：“你很想知道吗？在你心里我还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吧？”

　　“没有，只是想多了解你一点。毕竟我们以后都要一起生活，如果不想回答的话就算了，反正你又不会害我。”

　　“汉夷不两立，你没去过边境，不知道那里的情况。一个十万人的城池，他们能屠杀的一个不剩，他们可没可怜过什么老人孩子。人们都说胡人是狼，夏承虽然还小，身上淌的终究还是胡人的血，我现在贬谪在此，不应该节外生枝。”

　　“还有一个问题。那封信我看过了，我们之前都没怎么说过话，你为什么会......会替我想后路？”

　　“除我娘之外，只有你真心关心过我。别人讨好我都是因为我这个太子的名头，你虽然也是为了你的家人，但你对别人的关心也不全是假的。”

　　“多谢你能这样看我，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夏莞感到有些羞愧。

　　“你问了我那么多问题，也让我问一个吧。”

　　“好啊，知无不言。”

　　“慕思远是你的什么人？”

　　夏莞一惊，“你为什么会问他？你知道他吗？”

　　李恪笑道：“果然是对你很重要的人。”

　　“你什么意思？”夏莞慌乱起来，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在你嫁到东宫之前所有和你有关的人都已经被查了个底朝天，你应该可以理解吧，方便告诉我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而且我不说你应该也清楚吧。”

　　“知道一些，但还是想听你亲口说。”

　　“好啊。我父亲和他父亲是好朋友，他父亲过世之后我父亲一直接济他家。我呢，从小就和他一起长大。说来可笑吧，我在十五岁的时候就产生过和他白头到老的念头。”

　　“感情很好呢。”

　　“对啊，如果不是和你结婚的话，他今年应该就向我提亲了吧。怎么样，太子殿下要责罚我吗？”

　　“你知道我不会才这么直白吧？”

　　夏莞吐了吐舌头，“被你看出来了。”

　　“但心里还是有不快吧，你究竟是喜欢他多一点还是喜欢我多一点？”

　　夏莞脸上的笑容凝固，“现在问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吗，我心里怎么想已经无所谓了！”

　　“既然问，当然有关系。这个地方不错，不用害怕隔墙有耳，还是把一切都说明白比较好。”

　　“现在的话，还是他多一点。不过你应该不会介意吧？我很期待你接下来的表现。”夏莞的语气似乎是在开玩笑。

　　李恪点头：“那就好。说吧，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到的都可以。”

　　夏莞鄙视道：“你只会这样讨好人吗？这样真的很差劲呢，女人是要惊喜的。顺便再给你一个忠告，女人的心可是很难满足的。”

　　“我很认真，就是现在，把你想的告诉我。”李恪语气平淡，“拿到你想要的，然后去找你心爱的人吧。”

　　“你这是吃醋了吗？”夏莞笑道。

　　“宫中的情况你还不清楚吧，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但现在看来还是讲清楚比较好。”

　　“怎么了？”

　　“父皇一个月之前已经开始清洗了，自下而上的清洗。我本来以为只要治好山西的水灾，很快就能回去，现在看来，怕是没有回京的那一天了。”李恪顿了顿，“父皇应该已经属意二弟接替我。”

　　“怎么会？”

　　“不要打断我。不管信不信，这就是现实。我之前的作为已经让父皇感到威胁，现在他不过是下定决心。所以，说吧，等我们回去我会安排的。”

　　“那样的话我就更不能走了，我家人的性命都在你身上呢，我走了一了百了，可他们要怎么办呢？”

　　“你看过我写的那封信了吧。”

　　“对啊，所以才不会走。”

　　“这个算是你冒险来救我的奖赏吧。对我的二弟，你知道多少？”

　　“只知道他和你在朝堂不和，别的不清楚了。”

　　“他如果能当上皇帝，也会是一个好皇帝，应该不会比我差吧。”

　　“那你们为什么。。。”

　　“没办法，我们是两个人，皇位却只有一个。他虽然是皇后的亲儿子，但性格和皇后不一样呢。我当上皇帝的话，他一定没有活路，但是如果是对我没有威胁的请求，我还是会答应他。他应该也一样。”

　　“这样啊，即使你输了，只要你开口，他还是能保证我家人的安全吧。”

　　“没错。”

　　“不过那样会伤害你的尊严。”

　　“去吧，去过你想过的人生。”

　　夏莞拉了拉头发，深吸一口气：“那我应该怎么奖励你呢？我想要的东西很多，怎么样也应该感谢一下吧。”

　　“你想要的对现在的我来说并不难，而且这是你应得的，就算陪我受了两个月的苦的补偿好了。”

　　“这样怎么行呢？”夏莞换了种语气，双手拉住李恪的手臂，脸拉到李恪的面前，轻轻吐气。

　　夏莞的气息轻抚着李恪的脖子，吹得李恪心中微动。

　　“有些事情我们两个早就该做了吧？在嫁给你之前，我也是很冲动的人呢。”

　　这句人浑身酥麻的话语，穿透了李恪的耳膜而传达到脑中，一股仿佛触电般的麻痹感瞬间传遍全身。

　　李恪沉默，在他搞明白情况之前，事情就已经到了颇为尴尬的地步。

　　面对沉默的李恪，夏莞凑近他的耳畔，嗫嚅着将话送进李恪的耳朵：“这是我的态度。”

　　“算了吧。”李恪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拒绝了。

　　“为什么，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但是你的身体在发抖。”

　　“这是因为兴奋而颤抖呀。”

　　“我不这么认为。”

　　“是真的。”

　　李恪推开夏莞，“不管怎么样，现在都不是做这个的时候吧，我们不如先想想怎么出去比较好。”

　　被李恪推开的夏莞一脸别扭的别过头，“讨厌，讨厌！明明都已经下定决心了，竟然被你这样拒绝了！我难道这么没有魅力吗？不管你是不是太子，我这次真的生气了！”

　　看见夏莞一副小女孩发脾气的模样，李恪彻底傻眼。自打在岛上碰到她，李恪就一直怀疑眼前的女孩不是夏莞本人。

　　“算了，我原谅你了。”夏莞完全不顾李恪的脸色自说自话，同时笑着瞥了李恪一眼，“你说我们还要在岛上呆多久。”

　　“不下雨的话三四天就可以，继续下雨的话就就很难说了，十几天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李恪一顿，“这倒不是我担心的问题。我们现在不知道身处何地，如果出去找不到人家，才是真的麻烦。”

　　“你现在不应该担心这个。”夏莞摇了摇脑袋，“我是嘱咐过慕容将军一定要瞒住你和我失踪的消息，但是我可不相信他能瞒住十几天。到时候如果让父皇知道了，我们的处境只能更糟。”

　　夏莞学着李衍的口气说：“我的儿子竟然连这么一件小事都办不好，这怎么能让我放心把江山交给他，我彻底失望了！”

　　李恪白了夏莞一眼，“现在只能等，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对啊对啊，外边的雨下的又大了呢。”

　　李恪看向洞外，刚才丝丝的细雨现在应经变成了倾盆大雨。其实不用看，单是雨水打在石头上的啪啪声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你如果相信我的话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夏莞看着火堆轻声说道。

　　“什么办法？”

　　“河水宽度毕竟有限，今天晚上好好休息一下，我还是有信心带你过河的。”

　　“胡闹！”李恪将烤好的衣服扔给夏莞，“今天这场雨过去，明天和水还不知道又要汹涌多少。”

　　夏莞穿上衣服，叹了口气，“相信我，不会害你的。”

　　李恪不语。失踪的消息传到皇帝耳朵里自然对他不利，但总好过拿生命去冒险。

　　夏莞不再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火堆。空气中弥漫着重重的湿气和寂静，只有断断续续的木头燃烧的声音传来。

　　“我要睡了。”夏莞率先打破僵局。

　　“…….”

　　没有听到一点回应的夏莞疑惑地回头看去，李恪竟然已经躺在地上睡着了。夏莞恍然大悟，李恪水性不好，又抱着个孩子，能漂到这岛上不知道比自己多花多少力气，现在大概早已疲惫至极。夏莞心中不由担心起来，再等上几天，两人就更没有游出去的希望了。

　　“你可是第一次在我眼前睡着呢。”夏莞看着李恪的睡颜暗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习惯，李恪的威严并没有因为睡着而消散，身板仍旧挺直，脸上也保持着往常的肃穆。

　　夏莞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的看过李恪。这时的李恪没有白日看起来那么高大，身材甚至偏瘦。本来英俊的脸因为严肃的神情而显得有些沉重，让人下意识的远离。'

　　夏莞灭了火，随即在李恪身边躺下。她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不一会便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