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莲韵镜雨

20、白虎篇 第六回

　　当年，确诊苏兰有了身孕后，今后要何去何从，就成了摆在苏兰面前最大的问题——是回自己家，还是回张家。
　　苏兰心里清楚，要是选择前者，以后的生活中，钱财问题会成为最大的困难；要是选择后者，精神上的压抑注定会伴随一生。但即便面临着两难的选择，苏兰也没有想过不要这个孩子，既然它来到了这个世上，就一定会把它生下来。
　　“……李婆婆认为，我回张家较好，这对孩子的以后有保障，而且我是因久未有所出才被赶出门，现在有了身孕，张家人便不会再说什么。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但事实证明，我真是太天真了……”
　　那天挺热的，李婆婆不知从哪里借来了只小毛驴，让它载着苏兰，带了些水，带了把伞，从家里出发，走到镇上，就快到了午饭的时间。
　　“少夫人，咱们要不吃点东西？你现在可得一日三餐好好吃饭。”
　　撑着伞的苏兰从小毛驴上下来，李氏忙去扶她。“不了，到家再吃吧，”苏兰知道李氏家的情况，这些日子在李氏家住着，让她多花费了不少，也不愿再增添开销，“没多远就到了。街上人多车多，我也坐久了，下来走几步。”
　　李氏也有自己的坚持：“早上您就没吃多少东西，这都快中午了，不吃怎么行？就算回到家里，也要先把事情说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
　　“不是我不吃，只是反胃得厉害，什么也吃不下。”苏兰这话，一半真，一半假，只是不愿再让李氏破费。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忽然有人认出了苏兰：“哎呦，这不是张家的少夫人吗？这是要上哪儿去啊？”
　　寻声一看，是一个穿红戴绿的女人。李婆婆和苏兰都认得她，毕竟是镇子上最大酒楼的老板娘。虽然是个女人，但有着一般男人都比不上的聪明头脑，帮着夫家把酒楼经营的有声有色，在镇子上也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一号人物”。
　　苏兰无视掉杜氏——女人姓杜——语气里带着的几分讥讽，略福了一礼，笑了一笑：“不去哪里。杜姐姐这是？”苏兰不想把真正去处说出来，她之前就想好了，不提前告诉张家，自己亲自去说明，张家若是认这个孩子，便留下了；若是不认，转身就走，再无留恋。如果这时告诉了杜氏，绝对会被张家知道。
　　“一样一样，随便转转而已。”杜氏笑着但眼神一直再打量着苏兰，“妹妹既然也不忙，那来我家吃个午饭吧，这也快中午了。”
　　“……”
　　见苏兰犹豫，又忙补充道：“不用妹妹你出钱，我请我请！”热情挽上苏兰的手。
　　苏兰无法推辞，只得应下：“多谢杜姐姐了。”
　　“客气客气，想当初你家也是我酒楼的常客贵客，如今请妹妹顿饭自是应该……”边说边拉着苏兰向前走去。
　　杜氏给苏兰安排了个雅间，推说店里忙，就没有陪着苏兰吃饭，但饭菜是十分丰盛的。
　　见苏兰不动筷子，李婆婆劝道：“少夫人，您多少吃点吧。她虽然有点……但也不至于害人。您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得吃饱才行。”
　　“好……”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门外一闪而过的人影。
　　当吃好刚放下筷子，杜氏又过来了：“饭菜可还合妹妹胃口？”
　　“很好吃，谢谢姐姐了。”苏兰起身礼了礼，“既然吃过了，那妹妹我就不打扰了……”
　　“哎呀，干嘛这么急着走？”杜氏拉上苏兰的手亲切道，“外头太阳正大着呢，姐姐给你开间客房，休息好了再走不迟。”不等苏兰拒绝，就拉着苏兰出了雅间房门，朝楼梯而去。
　　“真的不用了……”苏兰心里是抗拒的，但面上又不好太表现出来。
　　杜氏略有些不悦：“妹妹这是看不上我也这里？”哀怨叹了口气，“也是，大户人家的少夫人，又怎会看得上我这种地方……”
　　“我没有这个意思……”苏兰有些不知所措。
　　“那就不要客气了！”杜氏立刻换上了笑容，“走！”
　　苏兰被杜氏拉着上了三楼，在一间屋门前停了下来：“姐姐就不陪妹妹进去了，”扫了一眼苏兰身旁跟着的李氏，“你们主仆俩好好休息。”拍了拍苏兰的手，就离开了。
　　李婆婆说：“少夫人您休息会儿吧，我去喂喂那小毛驴。”
　　苏兰点了点头。
　　李氏离开后，苏兰正打算开门进去，身旁路过一人，满身酒气，走路跌跌撞撞的，碰到了苏兰的胳膊。
　　“谁啊敢挡老子的……”当醉汉看清苏兰的面容时，把本来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张家少夫人啊，抱歉……”
　　苏兰揉着胳膊忍痛道：“没事。”不欲与醉汉纠缠，苏兰转身拉开了屋门，可门刚被拉开一缝，忽得被一只手给按住关上了。
　　苏兰惊愕回头，醉汉带着酒气与醉意笑问：“……你被赶出了张家吧？要不要考虑考虑，跟了我……？给我做个妾，肯定不会让你吃亏。”压住苏兰的肩膀，死死按在门上。
　　“王公子你喝醉了。”苏兰挣扎却是挣扎不开，被按住的肩膀疼得厉害。
　　被称“王公子”的醉汉却是得寸进尺，拉着苏兰想进到屋子里去：“别这么快拒绝嘛……我们进去，好好谈谈……”

　　“……我自是知道，要是被他拉进了房间，就真的完了。和他拉扯时，却没想到，张老爷来了，看见了这一幕，我是百口莫辩……”苏兰低下头，无奈笑了笑，继续说道，“他本就对我有意见，更不可能听我解释。那个王公子见情况不妙，推开我就跑走了。我被我那公公打了一巴掌，摔倒了地上，动了胎气，腹痛难忍，疼到失去了意识。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李婆婆家，可是孩子已经没了，我因为失血过多和心情悲痛，过了几天，也死掉了……
　　“死后有鬼差来带我走，可我不甘心，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公公会那么巧地出现。于是我想办法逃避了鬼差，弄清了原因，是杜氏偷听到了我和李婆婆的对话，知道我有了身孕，派人去张家报了信。她本没有害我的意思，只是想讨好张家。
　　“我一直逗留在凡间，一是放心不下李婆婆，我出事那天，她就被张府给辞退了，他丈夫一直身体不太好，不能做重活，生活变得更加困难。我发现我死后有了些……是该叫法力还是灵力我到现在也不确定，就时时帮帮她。二是，我想你了……其实，我一直都忘不了你……”
　　苏兰淡淡笑着，却已经泪流满面。
　　“怨念愈深，鬼魂的力量就会愈强大……”
　　“没错，说句实话，其实我恨张家，恨杜氏，甚至你……还有我自己……你离开那天，我根本就没睡着，要是我开口挽留，也许就能把你留下来吧……”
　　溯渊从身后将苏兰抱进了怀里，净化已经完毕，在苏兰耳边开口，气息却是有些不稳：“等你转世，我去找你，这次再不会离开了……”
　　苏兰拉上溯渊搂住自己的手：“好……唔……疼……”脖后忽然被咬了一口。
　　溯渊将自己的血在咬痕上抹了一道，开口解释：“这个会化成胎记，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苏兰笑着回头，在溯渊脸边落下一个轻轻的吻：“一定要去找我啊，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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