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绾花》绾聪聪

4、一本太仓促的书

　　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
　　所有的泪水也都已启程
　　却忽然忘了是怎麽样的一个开始
　　在那个古老的不再回来的夏日

　　无论我如何地去追索
　　年轻的你只如云影掠过
　　而你微笑的面容极浅极淡
　　逐渐隐没在日落後的群岚

　　遂翻开那发黄的扉页
　　命运将它装订得极为拙劣
　　含著泪我一读再读
　　却不得不承认
　　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

　　这是席慕蓉的《青春》，青春真的是一本仓促的书吗？可是我们每个人都在这样的挥霍着张扬的青春，每个人都是主角，演绎着生命的炫丽，青春不仓促，相反，我觉得它熠熠生辉。
　　我放下书籍，看着窗外穿过树叶缝隙的盛夏的阳光，思绪却飘得很远。

　　青春的第一个主角，是顾悦。
　　顾悦是我的发小，在同一个村子里长大小时候一起干的蠢事可不少。所以我们两一直在想着怎么干净利落地把对方给灭口了。
　　高三这个元旦她像往常一样跟我一起看湖南卫视的《跨年演唱会》。也是和往常一样，她支持汪涵带领的队，我支持何炅带领的队。虽然一如既往都是我赢，但她十分执着，实在是令人佩服。
　　“悦悦，今天是留下来睡吧？”妈妈在隔壁房间问道。
　　“是的，阿姨，我把换洗衣服都带来了。”
　　“那你们早点睡哦，不要熬夜！”
　　虽然是不存在的，但我们两个还是很乖的异口同声道：
　　“知道啦！”
　　“还有晚上不好吃这么多垃圾食品，对胃不好。”
　　“知道啦！”
　　“要不明年还是去你家，省的老妈每上一次厕所都要来督促我们睡觉。”
　　“好主意！”

　　倒计时还有十秒的时候，我已经在开始给每个熟人发一句“新年快乐！”了，他们回复的各种各样的，有
　　“新年快乐！”
　　“同乐！”
　　“快乐快乐！”
　　“你也是！”
　　听着电脑不断传来的滴滴声，我突然有一种被全世界祝福的感觉。真好！

　　“二一 零……”电视机里传来了新年倒计时，我们两个很有默契的说道：
　　“新年快乐，顾悦。”
　　“新年快乐，顾念。”

　　随后我们躲在被子开始畅谈人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到了半夜一点多，我还像打了鸡血一样，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异常兴奋。
　　“这几次自习课每次我抬头就看到老胡特别严肃地站在门口，还站一节课……你说他是不是吃得太饱了？”
　　“顾悦你在干嘛啊，不会要睡觉了吧，怎么不听我讲话。”
　　当我以为她真的已经睡着了也准备睡觉的时候，她的声音很轻地传入我的耳朵。
　　“顾念……我男朋友跟我分手了……”
　　“啊？怎么回事，你们不是……”
　　不是说好要考同一所大学，不是都打算暑假去见父母，不是说好共度余生的吗？只是，我还是没有问出来。我看着背对着我的姑娘微微颤抖的肩膀。默默听着她带着哭腔的诉说。
　　这真是一个老套的故事，我想。
　　同样是顾悦，在我初三那段疯狂的岁月中对我说道
　　“爱情和成绩之间，我会选择成绩。成绩和亲情之间，我会选择亲情。可见，初中生的爱情，多么微不足道。你又何必这么执着？”
　　后来这个对我说着何必如此执着的女孩子，为了爱情放弃了去A中的机会。
　　只是，年过三载，她最爱的人告诉她，微不足道的爱情，何必如此执着？
　　我轻轻抱住顾悦的身体。
　　“这一次，不要犯傻了。”
　　她终于泣不成声。

　　青春的第二个主角，是陈玥。
　　起因是一张小小的明信片，在陈玥的桌子里躺了很久，直到一次布置考场要求清空桌子这张明信片才得以重见天日。
　　上面用瘦劲清峻的字体写着：
　　“陈玥，圣诞节快乐！希望你每一天都开心快乐！顺便问一句，你有想好要考什么大学？方便告诉的话能写在桌子上吗？”
　　一看就是男生的笔迹。我揶揄道：
　　“人家小哥哥看到你空空白白的桌面不知道有多伤心。”
　　陈玥一脸无辜。
　　“我真没看到啊……”
　　自这天起，我和陈玥除了抢砂锅外又有了一项大事，找出这个写信哥是谁！至于写信哥这个外号的由来，那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从前……
　　是这样的，A中的高三生好像就这么一点，每次我和陈玥在校园里溜达的时候都能遇到脸熟但是完全都没有讲过话的人，为了交流的方便，我们便开始奇思妙想的起外号。
　　中指哥（因为这个人讨厌的想让人对他竖中指）、迷茫哥（有天他乱入我的相机表情十分迷茫）还有一个种田君，这个就是周晟，因为他立志要去种田，鉴于他是我的前桌，给了他一个好听点的后缀——“君”。

　　“你说，写信哥是什么时候过来看我桌子的？”
　　“好问题，或许我们可以从这里面找到切入口。”
　　陈玥抽出一张白纸，大手一挥。写道：
　　“作案时间：圣诞节前后
　　作案动机：可能貌似大概是喜欢我
　　作案手法：掀开桌子，快速塞进一张明信片……”
　　“你够了……”
　　陈警官大手一拍道，胸有成竹地说：
　　“经过我缜密的思考后，我觉得最可能的时间就是早锻炼那段时间和 晚自习之后。”
　　“哇，你好厉害哦，那你打算怎么办？”
　　“守株待兔！”
　　“大哥，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觉得他还会坚持吗？”
　　“母鸡啊。”
　　说着不知道的她和被逼来的我还是在早锻炼的时候双双装作大姨妈驾到。然后和徐凯大眼瞪小眼了很久……
　　“你……也大姨妈？”
　　“你才大姨妈，我有病，不对，我身体不舒服，这个礼拜请了病假的。”
　　也就是说……
　　下次大姨妈真的驾到了，我还得辛辛苦苦地去跑步。
　　陈玥笑着打着哈哈
　　“不要你说你也有病？再请一次假？”
　　“你才有病！”

　　事实证明我真的有病，月黑风高夜，我和陈玥躲在无人的黑漆漆的厕所，观察着教室里的灯。
　　厕所外那个永远拧不紧的水龙头正在滴答滴答地发出清冷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除却月亮在天上散发着清冷的月光，四楼教室一片漆黑。我正在脑补各种诡异的画面，陈玥突然出声：
　　“走吧走吧，回去吃鸡腿了。看来要成千古疑案了。”
　　我如负释重地说道
　　“姑奶奶你总算决定要走了。”
　　我和陈玥并肩走在没有人的走廊上，吓得我大气不敢出。
　　偏偏这个时候陈玥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咳，念念，你怎么不说话。你不觉得这样的气氛很诡异嘛，你……”
　　“别说别说，求你别给我强行脑补了。赶紧走吧。”
　　“你怕什么，没有鬼的啦。”
　　鬼……一听这个字我就蒙了，然后赶紧加快步伐。奈何我们教室在四楼，真的让人欲哭无泪。
　　“妈呀，念念，你电动小马达啊，走这么快！”

　　我们付出惨痛代价的侦查行动失败的很彻底。那天过后也再也没有那个写信哥的消息。
　　居然这么快就放弃了，活该追不到女孩子。不过后来我被命运打的脸疼。
　　读大学的陈玥在同城找了个男朋友，居然也是我们A中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突然问他
　　“你以前给她塞过一张明信片吗？”
　　小迷糊陈玥一脸茫然。
　　“啥明信片？念念你说啥呢？”
　　而她的男朋友，羞涩地低头轻笑，良久说道：
　　“你不说我本来还不想提，怕玥玥说我。我那几天天天去看她的桌子，后来想她会不会嫌我打扰她学习了……所以就不敢在再问了，后来才到处打听她填了打算考到哪里。”
　　“哦，写信哥，是你啊！”陈玥惊喜道。
　　“啥？”

　　而我一直想要灭口的顾悦多年后也找到了她的Mr right。我看着她巧笑倩兮的样子，真的很美很美。

　　我想是我错了。青春果然是一本太仓促的书。当时痛苦的顾悦，后来甚至都搞不懂为什么要为了渣男痛哭。而当时执着搞清楚真相的陈玥，多年后也将此事渐渐淡忘。而我只能凭借一本本过去的日记本，才能去追忆我们、她们的似水年华。但有些事情，终究逃出了我的笔尖，遗忘在岁月的某个角落。这时我才发现，席慕蓉讲的，确是至理名言。
　　青春果然是一本太仓促的书，仓促到恍如隔世。仓促到再次回忆便沧海桑田仓促到我们只能含着泪。
　　一读再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