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有》w百草霜

2、一诺

　　南罗皇宫。
　　南罗皇身着深蓝锦缎，面目庄严，一对浓眉紧拧，眼前传讯符中的猩红文字如刀锋上粘连的血液一般刺人双目。宽大的袖袍下手不住的摩挲着，心中忧思更盛。乌澜的天怕是要变了……南罗,也恐会易主……
　　“孔鸠，大皇子最近如何？”南罗皇传唤大皇子贴身侍卫问询近况。
　　“回王上，琼灯殿下除旧疾偶有复发，近来未有其他。”孔鸠俯首道。
　　南罗皇忧思不减：“北刹传讯请南罗一叙，南罗唯有琼灯一位皇子，国都不可无人坐镇，此行需你多费些心神护琼灯前去。”
　　孔鸠听闻北刹二字心中一惊：“王上言重了，但臣斗胆恳请皇上莫要派遣琼灯殿下前往北刹！此行……恐是凶多吉少！”
　　南罗皇手微抬，摇了摇头：“孔鸠，孤知晓你护琼灯心切，但此行不是能派遣一个普通使臣能解决的。你知道南罗的国力，虽表面繁荣，但实则内里空虚，臣子和百姓心中已颇有微词，如若驳了北刹的面子，阙无昼将矛头对准南罗，南罗易主事小，百姓性命为大……”南罗皇眼中溢出悲痛，“你知道琼灯的情况的，那孩子时日无多了，倘若此行真的遭遇不测，孔鸠，你要好好活着，让那孩子魂归故里……”
　　“……臣，遵旨。”孔鸠感到吸入的空气都是苦涩的，什么魂归故里！琼灯他会找到活下去的办法的，一定，会的…….
　　孔鸠记不得自己是怎么来到顾琼灯的寝殿了，只感觉顾琼灯的温声细语在耳边萦绕，是啊，只有他和琼灯两人的时候从不分尊卑这些礼节的，南罗在此方面的规制也向来宽厚。多美好的南罗啊，人也是如此。
　　“小鸠，有何变故吗，怎地从父皇那回来就心事重重？”顾琼灯一双明眸忽闪着望着孔鸠。
　　孔鸠看着顾琼灯天真的脸庞和因常年疾病缠身沁入神色的苍白，心中又是一阵酸楚，嘴唇翕动了几次也没能说出一句话。
　　看出了孔鸠的为难，隐约感到这次事情的不妙，顾琼灯抚了抚他的肩，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还是柔和似水的语气：“没关系的，对于我来说还有什么比死更糟的？”
　　孔鸠的眉蹙的更深了，此行，你父皇已经说出魂归故里这番话了啊……事情居然如此糟糕么？“琼，你要离开南罗了。”
　　一瞬的沉默，“去哪里北刹么？”顾琼灯还是笑着，只是眉目微敛泛出一抹苦涩。
　　“是的，要去北刹。”孔鸠只能给这个少年肯定的答复。
　　顾琼灯转身走向窗边，月光透过窗楹散落在少年有些单薄的身上，勾勒出他好看的下颌。顾琼灯勾了勾唇，轻笑两声：“小鸠，此行我可能就没法自己回来了……”
　　“怎么又说这般丧气的话！”孔鸠又气又心疼，一个向来坚忍的男儿眼里已有了泪光。
　　“是事实啊……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此行若留在了北刹也好给南罗留一条后路，南罗皇子殁于北刹，想来他再怎么横行也还是对天下人顾忌几分，免得落人口实。”顾琼灯倒是看得十分透彻，云淡风轻的说出这番话，对自己即将遭遇的境况不再有半分悲色。“小鸠，你能把我带回南罗吗？可以的话我还是想葬在故土。”
　　良久沉默，顾琼灯见孔鸠没有回应他转过了身，只见孔鸠身躯颤抖，以手遮面，泪水从指缝里滚出。顾琼灯慌了神，多少年不曾见他流过泪，今夜倒是被他几句言语击溃了。忙不迭的取出巾帕拭去孔鸠的泪水，道：“是我不好，这件事大家都已明了，照吩咐去做就是了，夜深了，早些歇了吧。”
　　“.……”孔鸠仍有些嗫嚅，半晌迸出句话：“我答应你，但我也希望如果可以，你要好好活着。”
　　顾琼灯愣了一瞬，随即露出春水般的笑颜，道：“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