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不语》堂庭浮玉

1、初登金銮入朝参，最是难解天子恩

　　云凉城的街道是被官员上朝的马蹄声敲醒的。四面八方的马蹄声拖着车轱辘打转的响动往这座城的心脏奔去，文武官员端坐在各自的马车里摩挲着手中的笏板。想说而不该说的与应说而不敢说的话都挤在腹中盘旋，三禾国的皇宫在黎明前的灰暗里已经睁开了眼睛。

　　隆隆钟声从宫门内传来，时辰已到，百官上朝。方才三三两两站在一起谈天说地的众臣都噤了声，整理好衣冠就按着文武品级一个接一个入了宫门快步向大殿走去。殿前八十一级台阶与栏杆皆以大块白石砌成，紫禁深宫的磅礴气势就顺着这些巨大的石块扑下，压得台阶下衣饰禽兽的重臣也不由得放轻了呼吸。

　　台阶前的地面仍是湿的，但没有见到积水，看得出宫人一早就起来已经将皇宫上下打扫过一遍了。然而纵使宫人再用功，昨夜大雨到底浇了一宿，石砌的台阶仍是难免湿滑难行。故而此刻的朝臣队列里唯有新晋的少年将军柳晦若敢一边爬着台阶一边分神去偷偷打量雕饰繁复的栏杆。自然，这些人中也唯有她最是年轻气盛处处好奇，连一段栏杆也要观察一番。

　　殿前台阶并不多，一小会儿功夫连站在队尾的柳晦若也登上了最后一级台阶。抬起头正好瞧见檐下彩绘，靛蓝底子上用青碧金粉描花，龙腾云间端的是一派天子气度。不过只瞄得一眼小将军便不得不随列入了殿门，百般可惜也只得赶紧寻见自己的位置静心坐好，待到下朝再悄悄去看。

　　叩拜，呼万岁，持笏板落座。朝会开始，百官争论。

　　六部大人一个个起身，向皇上汇报后就当场吵了起来。六个年龄加在一起有几百岁的大人像稚子一样脸红脖子粗地斗了起来，而其他人则露出见怪不怪的神色。尤其是参朝数年的老臣更是习以为常，无非是吏礼刑兵工伸手要钱，户部捂着口袋使劲哭穷罢了。多少年下来都是这样，甚至连皇上也不想掺和进去。大家权当这是朝会的传统节目，等他们吵完再接着开会。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六部才终于达成了统一意见，心满意足地回去坐好，剩下的大人们再继续上报各自的工作。长篇大论都写进了折子，各位大臣的发言都是精简过的版本，本来花费的时间就不多。加之又恰好没有什么大事需要协调讨论，今日的朝会很快也就要结束了。

　　然而变数总是有的，就像在此时，皇帝陛下笑眯眯地看向坐在在最后面的柳晦若，开口问道：“从一啊，你也年纪不小了，当有自己的府邸了吧？”柳晦若不知皇上所言是何意，只能先起身行礼答个“尚不曾想过。”皇上看起来很满意这个答案，却又偏头看向柳晦若的父亲柳平章，“那大将军可有给从一挑好宅邸？”“贱内想把小女多留在身边几年，故而不曾为她挑选宅院。”入朝多年的经验使柳平章察觉到皇上恐怕并非是要关心柳晦若，只好借口爱妻来岔开话题。

　　“柳卿所言极是，从一此前在外练兵日久，想必柳夫人也常常挂念。现在从一回京，柳夫人希望女儿承欢膝下也是自然，但是从一毕竟大了，又是五品将军，府邸还是要有的。”柳平章还摸不清皇上的意思，正预备先应下话来再慢慢找处合适的地方给柳晦若建府就听到皇上在龙椅上又开了口：

　　“赐宁德将军宅院一座。”

　　金口玉言一出就不能再改动，柳家大小两个将军只好俯身叩拜以谢皇恩浩荡。今日过后柳平章再是不愿也得看着女儿搬出去自立门户，更不要说接下来应付朝野上下的试探要花多少工夫。柳晦若靠北境的一场胜仗从六品穆武校尉升成了五品宁德将军已是少见，如今圣上又亲赐宅邸更是加了一层恩宠。柳家有一个二品大将军还不够，这下又出了一个陛下青眼有加的小将军，叫三禾的官宦人家如何不在意，如何不震荡？

　　柳晦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时仍然没有反应过来。今日的赏赐来的太过突然，眨眼间就有了一座府邸的感觉固然好，但柳晦若心里清楚北境的军功并不值得加官进爵又赏赐宅院。她自己尚且有如此想法，更不必说朝中的其他官员了。许多视线汇集过来，自以为隐秘地上下打量着她，像是在估量她有多大的能耐。

　　柳晦若忽然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这种感觉实际和脸色难看的柳平章的想法不谋而合——她即将成为三禾朝堂上一枚崭新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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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柳晦若是女主，字 从一
背景参考了唐代的设计，但是进行了简化调整。
笔力有限，不合理之处还望各位看官指正。
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