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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
三年后——
万宗秘境中,在黑暗笼罩的一处崖壁之间,有一上一下两块凸起的大石块,石块下蹲着一个白衣的男子,他在这里已经守了三天三夜了,那只嗜血灵蝎还是没有离开,它守护的千年药铁花在成熟的那一刻被人摘走了,它暴怒至极定要抓住那偷药的小贼,碾死他。
石块下的男子转过身,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光洁脸庞和英挺的鼻梁,剑眉下是一双清澈的圆眼,眼睛之中懵懂褪去,剩下的只有伶俐机敏的眸光,正是已经长大的卞准。
卞准一身白袍,面有疲惫之色,他此时已经成为道字科弟子中的佼佼者,与奘山剑派中最优秀的天阶高品弟子为伴,短短三年便摇身一变,成为天机阁的首席执剑弟子。
卞准抬起右手,手里握着一把长剑,剑身渗出阵阵寒气,光可鉴人,是一把凌厉的好剑,但这只是奘山剑冢中一把普通的飞剑,卞准还没有自己的剑。
他在三年之内来了万宗秘境三次,第一次待了一个月,浑身浴血的出了秘境,根骨从天阶一品升到了天阶三品,修为也从炼气期到了筑基后期,就快突破金丹期了。
第二次他待了三个月出秘境时只是受了点轻伤,根骨升到了天阶五品,修为更是已经突破金丹,只是他在金丹初期就停滞不前,不论再怎么修炼,也无法再突破。
长真长老告诉他,身为一个剑修,如果没有自己的剑,不论他天资多高,修为都会在某一个关窍停下来,直到找到自己的剑,才能继续前行。
这一次,他已经在秘境之中待了半年了,这半年中他的修为依旧没有精进,不过他的目的不是修炼,而是寻找铸剑的材料。
卞准垂下眼帘,半年前,正当他在剑冢中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剑时,林蜀江出现了。
林蜀江身为普通弟子,却出现在高阶弟子的剑冢,卞准不由惊异。
“你为何会在这里,你是怎么进来的?”
林蜀江依旧是那副模样,黑衣长发,好像她生来就是那般模样一般。
林蜀江表情木然:“我想进来就进来。”
说着她丢给卞准一卷竹简:“你的剑不在这里,这是失传的铸剑秘方,上面的材料万宗秘境中都有,找齐材料后,去找门中专门炼器的长老赤炎,我已经跟他说好了,他会为你铸一把剑。”
卞准捡起竹简凝视片刻,终于问出了那埋在心里很久的疑问:“你到底是谁?”
林蜀江转过身:“我是谁不重要,东西我给你了,要不要去做,你自己决定。”
说完负起双手,走出了满是残剑的剑冢。
药铁花就是其中一道材料,别的东西他都已经收集齐了,就只有这药铁花,有千年灵蝎镇守,那灵蝎在秘境之中修炼千年已经有了意识,他苦守着药铁花,就是因为药铁花还有一种功效,就是让灵兽化出人身,灵兽与妖不同,他们需要先化身成人才能由人修仙。
卞准费尽心机才用活肉参的血把贪吃的灵蝎引开,月圆之时药铁树上的花苞开花了,卞准立刻飞身上去,挖走了药铁花,没想到本该被活肉参引开的灵蝎折返回来,看到正在挖药铁花的卞准,暴怒而起,巨大的钳子砸了下来,要不是卞准及时御剑闪开,可能已经被砸成肉酱了。
卞准第一次进万宗秘境时就感觉不对劲了,总能感到一些不善的目光在盯着他,万宗秘境中还有很多高阶弟子不时进来历练,但没有一个人选择跟卞准为伴,与其说卞准喜欢独来独往,不如说这些弟子在有意疏远孤立卞准。
不过卞准不在意,他只想尽快变强,修炼到金丹后期,那时不论仇人有再大的权势,就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帝,他也能取他首级,到了那种境界,不论妖魔鬼怪他也能尽斩于剑下。
卞准虽然不在意那些弟子,但他却常常能感觉得到有人故意阻碍他在秘境之中的修行,有时在茂林之中斩杀灵兽,原本不是群居的灵兽也会忽然冒出许多同伴。
或者进入洞穴中探秘,出来时却发现洞口被人堵死了,而身后是被他惊动的洞穴守护之兽。
多少次他死里逃生,都是因为一腔仇恨支持,每次他闭上眼睛,就会想到广陵大宅中那张殃榜,和那一口口漆黑的棺材,那些棺材整整齐齐的放在院子里,也整整齐齐的摆在他的心里,他便不敢睡去,怕在地下遇见那些冤魂,那些冤魂会质问他,为什么没有替他们报仇。
而这一次,他把肉参放在一个陷阱之中,就算灵蝎发现药铁花被挖走,也会被陷阱缠住片刻,能容卞准逃跑。
灵蝎回来得这么快,说明有人移开了陷阱,故意让他落入灵蝎的巨钳之下。
卞准紧靠石壁,看着外面漆黑的地面,他知道那只灵蝎还守在那里,等着他精疲力竭之时,张开巨钳撕碎他。
卞准伸手从衣领里勾出一条红绳,那里系着一只黑铃铛,每当他坚持不下去时,就掏出铃铛摩挲一阵,想起那个温柔如兄长的人,还有那双狭长总是带笑的眼睛。
三天三夜了,卞准逃到这座山崖已经用尽了灵力,秘境之中灵气稀薄,还没有恢复过来,只能这样僵持着。
“哟,这是谁啊?”
一个男声响起。
卞准抬头看去,一个白袍青年站在飞剑之上,正一脸看好戏的看着他,是天机阁执剑弟子之一,名为郑冲的修士。
郑冲一直跟卞准不对付,准确的说他一直单方面敌视卞准,他根骨上佳,苦修两百年才得到进入万宗秘境的机会。卞准一个刚进门半个月的弟子就能跟他平起平坐,郑冲自恃天资聪颖有够努力,傲世轻物惯了,自然看不惯好运气的卞准,每次在天机阁里遇见,总要出言讽刺一番。
“怎么,你连御剑飞行的灵力都不够了么?只能像只老鼠似的躲在这崖壁里?”
郑冲双手抱臂,藐视的看着卞准道。
卞准并不理会他,郑冲面色一冷,哼了一声:“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个运气不错的平庸之辈,我今天倒要看看,你的运气还有没有那么好!”
说着郑冲竖指成诀,运起灵力化作一道剑光击向卞准。
卞准翻身躲开,剑光击在石壁上,溅了卞准一脸石屑,卞准持剑而立,冷冷的盯着郑冲:“你如果敢对我动手,执法长老立刻就能知道,同门相残是犯门规的。”
郑冲耸肩,嗤笑道:“我什么时候要对你动手了?”
说着他一跃而起,脚下的飞剑斩向卞准,却是冲着他脚下容身的那一块凸起的石头去的,卞准脚下一空,整个人不受控制的下坠,而脚下是虎视眈眈,蹲守三天,早就饥肠辘辘的灵蝎。
郑冲看着他坠下去,冷笑一声,御起飞剑走了。
而山崖下方,卞准浑身擦伤,一只手险险抓住一块凸起的小石头,悬挂在了崖壁上。
卞准冷眼看着郑冲远去,他刚入天机阁时,这个师兄就时常为难他,他虽然都不在意,但还是免不了中一些折磨人的小把戏,然而这一次已经不是什么小把戏了,郑冲是要他的命。
灵蝎看见了倒挂在崖壁上的卞准,激动地用巨钳捶着山崖,每捶一下,卞准的身体就跟着晃动一下,卞准灵气耗尽,刚刚又下坠时又被山崖凹凸不平的崖壁擦伤,疼痛和疲倦渐渐席卷了他的意识。
“我不能死,我大仇未报……”
但报仇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倦怠的意识,渐渐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卞准的面前却出现了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天高云淡,一个高大的黑袍男子拉住了他的手,将一枚黑色铃铛放进他的手心,轻声说道:“如果遇到危险,就摇一摇铃铛,大喊一声我的名字,不是法师哥哥,是无序。”
卞准渐渐松开了抓着石头的手,身体不断下坠,他口中喃喃:“无序,无序……”
灵蝎看见落下来的小人,兴奋的伸出了巨钳,一下夹住了小人的腿,鲜血喷涌而出。
卞准感到右腿一阵剧痛,他猛的一仰头,大喊了一声:“无序!”
忽然,卞准脖子上的铃铛震了一震,发出耀眼的幽光,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半空之中,黑影以掌为刀,劈向灵蝎钳住卞准的腿的钳子。
咔一声巨响,钳子应声断裂,灵蝎哀嚎一声,挥起另一只巨钳夹向黑影,黑影早就看见了它的动作,刚想躲开,身体却滞缓了一下,就是这一刻的犹豫,巨钳猛的砸在黑影身上。
卞准随着断裂的巨钳被扔在一边,他挣扎着睁开眼睛,正好看见黑影被砸入地面的时刻,长长的马尾划出一个利落弧度。
卞准撑着看了一眼,就痛得昏厥过去,但刚才那一幕,已经深深的印进了他的脑海之中。
卞准做了一个梦,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做梦了,他梦见自己走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周围的人弯着腰看他的眼神鄙夷又恐惧。
他穿着金色的锦衣,一步步走向宫殿的高台,站在高台之上,对他伸着手的人也穿着一身金色的长袍,他竟然长着无序的脸,但跟无序好像又有着天壤之别。
卞准一步一步走过去,自然而然的握住了那只手。
这个无序的头发是黑色的,姿态高贵,气度雍容,而且一举一动都是威仪,他牵住卞准的手,对着宫殿里的人扬起长袖,高声道:“今日,孤心甚悦,郎台令不动一兵一卒便令番贼退兵,实乃大功之举,孤便封郎台令为护国公,赏良田千顷,黄金万两,赐入住大兴宫之权!”
说完,无序执起卞准的手,眼中满是柔情:“阿青,从此你便能名正言顺的留在孤王身边了。”
忽然,天昏地暗,风云变色,富丽堂皇的宫殿燃起了熊熊烈火,无序倒在血泊之中,指着卞准道:“孤待你不薄…为何……”
卞准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回头一看,面前立着一面镜子,镜中的自己竟然一身皇袍,头戴冕旒,眼中满是欲望和癫狂。
卞准满头大汗的惊醒,他看向周围,是一个山洞,他的伤腿已经上药包扎好了,身上的擦身也已经全部恢复应该是用过灵膏了。身旁还有一堆篝火,角落里坐着一个人,地上散着他的乾坤袋,乾坤袋里的东西全都被倒了出来。
“嗯,你小子还不错,短短半年竟然把材料都收集齐了,特别是这个药铁花,正好在成熟的那一刻摘下,功效一定特别好。”
那人指着地上的一堆东西说道。
卞准撑起身子:“林蜀江?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蜀江转过头,对着他弯着眼睛一笑,道“我感觉到你有危险,原本也不想来的,可是控制不住这双腿。”
林蜀江说着,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腿。
卞准记得他看见来救他的人被灵蝎拍中了,灵蝎有千年修为,玄阶弟子都不一定能接的住那一拍,他盯着林蜀江看了又看,眼前人完全不像哪里有伤,连衣服都是新崭崭的。
“你…你没事吧?”
林蜀江摊开手:“你看我像有事儿的样子么?”
卞准见她精神奕奕,的确不像受伤,松了口气:“谢谢你。”
林蜀江的脸在橙黄的火光中忽隐忽现,她嘴角噙着一抹轻柔的笑意,没有表示什么。
卞准看了眼山洞道:“我们还在万宗秘境里么?”
林蜀江点点头:“当然,不过这里是万宗秘境中最安全的地方,你不用担心会出现灵兽或陷阱。”
卞准凝视着林蜀江的脸,犹豫些许,还是问道:“为什么你好像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一样?不论我在哪里你好像都能找到我……”
林蜀江看着火光叹了一口气:“我不想骗你,所以…我选择什么都不解释。不过,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永远不会害你的。”
卞准看着她,目光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好吧,我相信你,你不愿意说,我便不再问。”
林蜀江抬起头跟他目光相接,眸光轻闪,朱唇轻启:“或许…你觉得我漂亮吗?”
卞准忽然被她这个问题问懵了,他以前其实也没有注意过林蜀江长得漂亮不漂亮,只是觉得她的气质很冷很独特,或许是他一心来奘山剑派学本事,眼里心里都不再装得下别的,或许……问题的关键是,此时此刻在他眼中,他突然觉得林蜀江确实很漂亮,很美。
没错,当林蜀江问出这个问题时,空气中忽然多了一丝暧昧,他的注意力忽然集中到她的眼睛上,狭长的杏目幽深沉静,让他有些脑袋晕眩,他心里忽然冒出这样一个形容词:很美。
卞准看着林蜀江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看着那双眼睛,脑海中突然出现一张脸,俊美如铸,银发如瀑,一张柔和似幻的脸。
“我…我…”
卞准觉得喉头有些干渴,神情慌张。
林蜀江笑意更深,眼中满是狡黠,她点了点头,挑眉道:“倒霉孩子长大了,知道姑娘漂亮了?”
卞准闻言脑海中电光一闪,感觉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却抓不住,他侧了侧脸,疑惑的看着林蜀江:“你刚才,叫我什么?”
林蜀江拍拍衣摆站了起来,恢复了木然的表情,平静的道:“没什么,走吧,既然材料都找齐了,就出去铸剑吧。”
卞准心情难以平复,他总觉得哪里不对,自从遇见林蜀江,他简直感觉处处都不对,但要让他说出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这种感觉让他憋闷得慌,比被灵兽打得浑身是伤还难受。
林蜀江捡起地上的东西,塞进乾坤袋里,把乾坤袋丢给卞准,自己往山洞外走去。
卞准的腿被灵蝎钳伤,但没有伤及筋骨,敷了药以后好多了,便自己爬起来,跟上了林蜀江。
那个称呼,让他很在意,记忆中那么叫过他的只有那个人,但从林蜀江口中说出,竟然自然而然得不像话。
“喂……”
卞准扶着腿去追林蜀江,却发现她突然停住了脚步,在她身前有一行人挡住了去路。
“看看这是谁啊?不是咱们天机阁的首席执剑弟子么?怎么这么狼狈,哟,身边还跟着这么一个漂亮的师妹?”
却正是郑冲和几个天阶高品的弟子,那几个人一看就不是善类,郑冲见到卞准林蜀江二人,便讽刺道。
林蜀江回头问卞准:“是敌是友?”
卞准冷冷的盯着郑冲:“在山崖边,我险些命丧蝎口,就是他下的手。”
林蜀江点点头,低声道:“我记住这个人了,不过你重伤未愈,我的状态也不好,今天就先放过他,改日我再替你报仇。”
卞准闻言看向林蜀江,目光复杂,为何她总是这样维护自己,总是对自己这样好?就连帮自己报仇也说得这样理所当然。
郑冲又往前走了几步,边走边睨视着卞准道:“卞师弟,没想到你小子命还挺大,那只千年大蝎竟然都没有咬死你,不过今日算你倒霉了,在这样隐蔽的地方遇见了我!”
林蜀江侧身挡住卞准,冷漠道:“你待如何?”
郑冲看着林蜀江,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阴邪一笑:“怎么,这位冷若冰霜的漂亮师妹,要替这个小子出头么?”
林蜀江抬眼看他,眼神满是不屑,讥讽道:“现在奘山剑派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这种货色也能进万宗秘境修炼,看来长真那老东西真是老了,眼神差劲到如此地步。”
郑冲闻言面色一僵,接着怒色渐起,盯着林蜀江面容扭曲的笑了笑道:“小丫头,好大的口气!看来师兄要给你点颜色看看了!”
接着对身后的修士道:“你们在秘境之中不是很无聊么,不如跟这位师妹好好交流交流同门情义吧!”
那几个修士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狞笑,朝卞准和林蜀江走了过来。
林蜀江警惕的看着他们,退到卞准身边,从腰带里掏出一枚丹药,往地上一扔,浓烟滚滚升起来,隐住了卞准和林蜀江的身影。
等那些弟子追过来拂开烟雾,两人已经不见了,郑冲指了一个方向道:“往那边追!”
林蜀江带着卞准一直向南逃去,那里是秘境边缘,虽然不是正出口,但有一个秘密的小通道,她准备带着卞准从捷径出去,出了秘境后,那些人就不敢对卞准动手了,她便能寻找时机收拾他们。
以防万一,林蜀江一边带着卞准往通道逃一边往他嘴里塞灵气丹,这玩意儿能迅速恢复灵力但有损身体,现在却顾不了那么多了。
小通道所在之地地势险峻,到处都是荆棘,旁边还有深崖,一般进来历练的弟子就算路过,也不会到这种地方来。
林蜀江拉着卞准脚步不停,终于到了通道口,两人正要从通道离开,面前突然落下几把飞剑,插在两人的身前不远处。
“小师弟,师兄还没说完话,怎么就忙着走了呢?”
卞准一转身,竟是已经追了上来的郑冲。
郑冲抬头望了眼天:“竟然有这样一个隐蔽的地方,这里应该更不在灵镜的视察范围,就算有弟子忽然陨落,执法长老估计也会以为是妖兽所为吧。”
说着郑冲面色阴冷的盯着卞准道:“今天我就要让你知道,天机阁可不是好进的地方!”
说完郑冲一抬手,御起他的飞剑,冲向了卞准,其他的修士也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
卞准的灵气已经恢复了六七成,见状提剑迎了上去。
林蜀江姿态僵硬,动起拳脚来很不方便,只能以法术应对,但是对方人多,不一会儿就有些应付不过来了,身上被划了几道口子。
卞准那边对上了郑冲,郑冲修炼更久,剑法也更老练,但卞准修炼的日子里疯狂找灵兽对阵,实战的经验很充足,郑冲一时讨不了好。
其他几个修士见郑冲渐渐处于下风,于是转而帮郑冲对付卞准,卞准顿时压力剧增。
林蜀江抛出一个凝水为箭的法诀,回头一看却见卞准被一个修士缠住,而另一边郑冲挥剑斩向了卞准的头颅。
林蜀江立刻运起一个风诀来到卞准身边,一掌推开了他,不顾自己身后空门大开。
卞准一转身,被林蜀江推开数尺远,却见郑冲一剑劈下来劈在了林蜀江推开他的那只手臂上,断臂飞了出去。
卞准瞳孔猛的一缩:“林蜀江!”
林蜀江身后的弟子提剑刺了过来,两把飞剑刺穿了林蜀江的胸膛,带出一点血迹。
卞准不顾一切的冲了过来,身上顿时挨了几剑,立刻又是几道裂口,鲜血喷溅在林蜀江洁白的面孔上,她眨了一下眼睛,看着浑身是伤的卞准,深吸一口气,目光凶狠的怒啸道:“你们找死!!!”
接着手掌一抬,祭出两道雷诀,劈在了卞准身边的修士身上,那两个修士立刻被劈得焦黑,其他人暂时被震慑住,纷纷退了几步。
两把剑从林蜀江身上拔出,她便向地上跌去,卞准冲过来搂住跌落的林蜀江的身体,脸上已满是泪痕:“你怎么这么傻?值得为我做到这种地步么?”
卞准搂着林蜀江颤抖着说道。
林蜀江见那些人又想攻上来,抱着卞准退向深崖边,在他手里塞了两枚丹药,伏在他耳边轻声道:“化气丹,能化灵气为罡壁,可护你三刻刀剑不入,万法不侵,吞下它。”
卞准抬头望向林蜀江的眼睛,眼中红丝满布,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林蜀江把他推到崖边,忽然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目光柔情的望着他:“卞准,陪在你身边的日子,我很快乐。”
说着她伸手握住卞准的后颈,往前一送,嘴唇贴上了他的唇,烙下深深一吻,然后狠狠的把他推下了深崖,转身扑向了那群修士。
卞准还在震惊那一吻,便向山崖下跌去,忽然,他看见了炫目的一幕,冲天的炫光从深崖之上迸发出来,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一阵足以毁灭一切的波强振开,轰的一声,万物归寂,深崖上的一切一霎那间被荡平,包括那几个修士和林蜀江,连个渣都没有留下,瞬间化为尘烟。
卞准下坠着,受到那振动的波及,一口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他明白过来那是什么的威力,自爆元珠,那等同于玄阶高手的全力一击,没有人能逃得过。
卞准含泪吞下手里的化气丹,任由着自己落进深崖里,泪水和血水被下坠的力量托起,变成一颗颗水珠子从眼前划过。
卞准在山崖下躺了很久,直到秘境中开始下雨,冰冷的雨水打在他脸上,他动了动手指,浑身的伤口都在疼,可是有一个地方痛得连灵魂都在叫嚣,那是他的心,他的心非常非常的痛。
又一次,又一次这种悲痛又无力的感觉,偏偏死的不是他的亲人,就是拼上性命保护他的人,不论他怎么努力,都显得那么孱弱,那么无力。
他回想着关于林蜀江的一切,站在林间负手而立的模样,僵硬笨拙的动作,木然又冷漠的神情,狭长深邃的眼睛,和那个带着腥甜的血味的吻。
雨水不断的冲刷着,卞准知道他该起来了,要去做该做的事了,他摸了一把眼泪,坐了起来,倔强的看了一眼天,眼眶渐渐红了,他看着天,一字一句道:“林蜀江,你叫我怎么还得清?你死就死了,凭什么让我背着这么多的债?你要我将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赔给你么?”
说完,他站起来,捏住了腰间的乾坤袋,木然地说道:“都赔给你。”
卞准走出万宗秘境,直奔赤炎长老的住处,对天机阁中的骚动充耳不闻。
一下子陨落了数十位天阶高品的弟子,不止天机阁,整个奘山剑派都躁动了,就算是万宗秘境中有什么较难过的关,也不应该凶险到这种地步啊。
几位玄阶长老立在灵镜前,不论他们怎么查看,都找不到那几位弟子的死因。
“子元真人的弟子林蜀江,她的本元石和那几个弟子一起碎掉,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一位长老说道。
执法长老长真道:“那个丫头的修为很低,连炼气期都不到,而且没有进入万宗秘境的权限,这应该只是巧合。”
说着执法长老转身淡然的看向窗外,心里其实已经慌了,那家伙不会吧,真的给他搞出这么多事?要是被人发现,他这个执法长老的位子恐怕不保了。
卞准脚步不停,连伤都没有治,直接找到了赤炎长老的住处,扔下一乾坤袋的东西道:“给我铸剑。”
赤炎长老鲶鱼般的胡须一抖,吹胡子瞪眼道:“你是谁啊!上来就要我铸剑!有没有礼貌!”
卞准冷冷的说:“我是卞准。”
赤炎长老一愣,接着便焉了,拿起乾坤袋,边倒东西边碎碎念:“要不是那丫头给了我那么多好东西,就凭你小子这个态度,我不但不会给你铸剑,还要跳起来打你一耳光……”
“你打吧。” 卞准说道。
赤炎长老又一愣,提着乾坤袋看向卞准。
卞准红着眼睛,双拳捏得发白,眼底全是悲伤:“她已经死了。”
赤炎长老又一愣,接着放下手里的乾坤袋,指着卞准骂道:“你给我滚出去等着!老子最看不惯别人哭哭啼啼的!滚出去!”
卞准吸了一口气,忍住心里的酸胀,转身往外走去。
“等会儿!”
赤炎长老又把他叫住,转身从工具台上薅出一把刀,又从旁边架子上拿下来一个蜡碗,对卞准道:“过来,把手伸出来!”
卞准伸出右手中指,赤炎长老一瞪眼:“干什么!找死啊你!”
卞准指着中指上的疤说道:“割这里。”
赤炎长老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嘁了一声,伸手一划,又在那个疤上划了一道,接了小半碗血在蜡碗里,然后大手一挥,骂道:“要死不活的!滚吧!”
卞准捏着伤口走了出去,静静的站在门外等着,一夜过后,赤炎长老才灰头土脸的出来。
“你小子不会是就这么站着等了一夜吧?”
卞准只是问道:“剑呢?”
赤炎长老白了他一眼,从背后拿出一柄套着黑色剑鞘的剑,扔在他身上,道:“铸好了,还没有起名字,你自己想一个吧!”
卞准接住剑,拔出剑身,一声清脆的剑鸣响起,剑光凛冽,又有一丝坚韧之气,是一把刚柔并济的好剑,卞准伸手弹了下剑身,长剑就轻吟着回应他,好像跟他心意相通一般。
卞准目光柔软的看着剑,抚摸着剑身好像抚摸着某一个人的脸庞,轻声道:“就叫蜀江吧。”
赤炎长老又翻了个白眼,搓了搓手臂骂道:“老子最见不得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膈应死人了!”
说完转身将门一砸,把卞准关在了外面,自己搓着手臂摇了摇头,不知暗指什么道:“真笨。”
卞准提起剑,回到了天机阁,走入执法长老的万灵阁,举剑跪地道:“长老,弟子已找到了自己的剑,在凡界还有一事未了,请长老批准,让我下界了却尘事。”
执法长老看着卞准,发现他这次从万宗秘境中出来,和前两次不同,不但气质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冷冽了很多,眼神也更加沉寂冷漠,完全没有了刚来天机阁的天真懵懂之色,好像经历了什么大变故。
执法长老道:“既然如此,我便赐你永久出入山门法印,待你了却凡间事,随时回归山门。”
卞准叩首一拜:“弟子谢长老赐印。”
执法长老看着卞准,摸着胡须感概道:“卞准,你虽入门只有三年,却是所有天阶弟子中进步最快的弟子,你前途无量,要是能斩却尘缘,将来必定会有大造化。”
卞准点点头,淡漠道:“借长老吉言,弟子一定潜心修炼。”
执法长老看着卞准沉吟片刻,终究什么都没说,挥了挥手道:“去吧。”
说完便看向了云雾缭绕的窗外,奘山剑派的外层被一层极厚的结界包裹着,外面看不见奘山剑派的恢宏,里面也看不见凡界的纷扰,仿佛已经隔绝尘世,自成一界了。
千里之外的无名岛上,在地板上打坐的无序忽然一睁眼,仰头喷出一口黑血,然后捧着胸口卧倒在地。
“无序!你都干了什么!”
般若从天窗跳进来,直接一屁股坐到无序的脸上,然后猛的弹起来踩了他一脚,显然已经气得不轻了。
无序撑着身体做起来,咳了两声又带出一口血水,对着般若抱歉地笑道:“对不起啊,这次好像玩儿的太过了,没想到那元珠这么猛,才三分精元就有这么大的威力。”
般若挠着头倒在了地上:“我被你搞得妖力全失,这个时候要是有仇家找过来,一根小拇指都能碾死我!”
无序擦了擦嘴角的血液,伸手把它捞起来抱在怀里:“没关系的,般若你是这世间最厉害的妖,要不了多久就会恢复的。”
般若躺在无序怀里哼哼唧唧的蹭了一圈:“最好是这样,这次你也太乱来了,为了那个臭小子把我们暴露在危险之中,还动用了那么多存货,亏大发了。”
无序挠挠它肉乎乎的下巴,温声细语道:“以后我慢慢赚了还你,就算你借我的好不好?”
般若瞪了他一眼:“少来给我甜言蜜语这一招,告诉你,只此一次别无二回,再有下次,我就单方面解除跟你的契约!”
无序撸了撸它的脖子,把它挠得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边道:“好好好,我就这一次,以后都不敢了。”
般若翻了个身让无序挠着自己的肚子,一边嘟嘟囔囔道:“失去了法力简直就完全变成猫了,对这样的抚摸完全把持不住,唔,太过分了……”
无序看着嘴硬心软的般若,轻轻一笑,眼睛看向书架边散落的一本古籍,泛黄的书皮上面标着古籍的名字《傀儡术》。
奘山脚下,卞准已经换了一身普通的茶色窄袖长袍,蜂腰上束着一条宽腰带,脚蹬云纹布靴,丰神俊朗,十分英武,已经是个沉着的青年模样。
卞准走到山脚下,又想起一事来,直接去了离奘山不远的一处小镇,当年他跟着无序在这里的客栈住过店,当时还抵押了一块金锁,那金锁是小时候祖母给他的,今日想起来,便想去看看还能不能赎回来。
“噢,你是那个拿金锁开房钱的小公子?”
三年半时间,老板已经记不太清了,想了半天才认出卞准。
卞准点点头:“老板,我今天来兑现承诺,想用十倍…不,二十倍的价钱赎回我的金锁。”
老板闻言眼前一亮,接着又暗淡下去,打着算盘道:“你来晚了,那个金锁被一个高个子的年轻人买走了,也是用十倍的价钱,对了,那个年轻人好像就是你的朋友啊,跟你一起来带个黑猫的那个,他没有告诉你他买走了你的金锁吗?”
卞准眉头轻蹙:“无序?”
卞准走出小镇,心里纳闷,无序买走他的金锁干什么,而且还不告诉他,那金锁是祖母去世前给他的,所以他格外珍惜,一直贴身带着。
卞准边走,边从脖子里掏出那个黑铃铛,道:“既然下山了,不如先找找你们吧。”
说着提着铃铛摇了摇,左右看四下无人,便对着铃铛高声喊道:“无序?”
卞准等了片刻,毫无反应,心道难道是自己喊得不够大声?便又摇了摇,对着铃铛大吼了一声:“无!序!!!!”
惊起山林中鸟群无数。
卞准等了半天左看右看一圈,完全不见无序和般若的踪影,只好收起了铃铛,奇怪道:“他们怎么了?”
卞准想起在广陵大宅无序对他说的话,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入了道门,成为了维护世间秩序的一员,无序才不来见自己么?
卞准失落的提起剑走了,他真的很想很想见到无序,也很想很想见到般若,但是他知道,那对主仆如果不想见谁的话,别人一定找不到他们。
无名岛上,无序坐在一个马扎上,打了个哈欠,继续钓鱼,他已经半个月没吃东西了,饿得肚子疼,只好出来钓鱼吃,可是他钓了一个上午,竟然一条鱼都没有钓到。
般若躺在海边的大石块上晒太阳,没有妖力的它变得十分懒散,能躺着绝不坐着,无序叫它去抓鱼,它翻了个身,充耳不闻。
正研究自己的鱼竿,想着为什么钓不到鱼的无序,忽然站了起来,大了个大大的喷嚏:“阿嚏!!!!!”
般若掀开一只眼睛看他,懒懒的说道:“怎么了?有人念你啊?”
无序捏着鼻子道:“我们行走江湖,从不留名,谁会念我啊?”
般若抖了抖耳朵:“可能是福春楼的白老板吧,上次咱们去买酒,她不是偷偷看了你好几眼么……”
无序深以为然,继续坐在马扎上钓起了鱼。
卞准心里知道无序和般若以解惑为名,游戏人间,他们在天地规则的约束之外,非常理能解释,所以用一般寻人的法术是找不到他们的,或许连无序和般若这两个名字都不是真的。
明知道找不到,卞准还是去了留有他们痕迹的地方,企图找到些蛛丝马迹,虽然很可能只是徒劳而已。
卞准先是去了他们初时纠缠到一起的琴庐,琴庐破败得不成样子,三年过去,已物是人非。
接着又去了风光无限的东部草原,草原辽阔无垠,却更加寂寥空旷。
最后,他回到广陵府,一步步走向那个已经衰败的鼎盛之家。
卞家大宅还是那样,红漆的大门上挂着貔貅门环,左右是两匹石麒麟,卞准推开门,影壁上是广陵一景,挑着竹旦的小贩从高亮桥上一边叫卖一边走过,江上是缓缓行驶的大船,街上书生风流,江边妇人浣纱。
“少爷?”
院子里是拿着扫帚扫院子的小陶,此时的小陶退去稚气,多了几分沉稳,一身布衣。
看见卞准,小陶不敢置信的丢下扫帚跑了过来。
卞准立在院前,静静的看着院子里的一切,这里一点儿都没有变和他记忆中一样,只是人已不在,安静得不像话。
“少爷!”
小陶跑到卞准面前,含着泪给他磕了一个头。
“少爷,你总算回来了,小的终于盼到你了。”
卞准把他扶起来,拍着他的肩道:“这三年,你辛苦了。”
小陶抹了一把眼泪:“不辛苦,小陶逢卞家收养才能长这么大,这都是小的该做的。”
小陶三年来寸步不离的守在大宅,忠心耿耿的等着卞准,日久见人心,卞准无言的拍了拍小陶的肩,如此忠心,如此一腔热忱,他卞准竟觉得无以为报。
卞准回到大宅,就是为了查当年杀他满门的凶手,虽然已年过三载,但宅子里的痕迹不少,卞准修习道法,不乏引索之术,当即在宅院四角八面设下法阵,回溯当年惨案的细节。
小陶在一旁看着,大感少爷果然学到了大本事,卞家血冤终于有报了。
阵法之中升起一团黑影,卞准盯着那黑影皱起眉头:“邪灵之气?”
那团黑影有来自邪道的炼魂术的痕迹,卞准心中怀疑,难道卞家惨案,不是人为,而是邪祟所为么?
那团黑影在法阵之中不断冲撞,却无法闯出去,便奔向了卞家大宅主屋一角,黑影受到钳制,会到自己来的地方寻求庇护。卞准见状转身对小陶道:“待着别动,我去看看。”
小陶立刻答应下来,卞准提起剑跑向了黑影逃跑的方向,那里是卞老爷的书房,黑影闯入书房,直接撞向书房中的书架,钻进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然后消失在一本厚厚的地域志里。
卞准收起剑,走到书架前,拿起了那本地域志,皱着眉头翻开了书页,发现从外面看不出来,书页里面被人用刀片掏空了,里面放着一摞信封。
卞准拿起信封,呼吸急促起来,这些信署名都是京华府来信,有的是某位大臣,有的是某位富商,里面都是些有钱有势的人,卞准打开信,内容无非是要卞老爷提供为某个地方多少多少资金,他们也会为卞老爷打开方便之门。
卞准心里清楚,卞家做到这么大的家业,没有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是不可能稳坐那么多年的蜀国第一富商之位那么多年的,这些信的内容简直是官商勾结的最好证明。
卞准把书页里的信全部拿出来放到自己的乾坤袋里,书页里还有最后一封信,没有署名,信封上是空白的。
卞准拿出那封信,手指微颤,明显感觉到信中有问题,随手捏了个镇灵诀砸上去,信封上的邪气散去,卞准这才打开了信封拿出信纸。
卞准手指划过泛黄的信纸,上面只有一行字【承德老弟,齐州一别,你还好么】
除此之外,连个落款都没有,卞准拿着信仔细看了看,他也认不出笔迹是谁的。
卞准眼神流转,落在卞老爷的书桌上,那上面有个信件盒,卞准转身走到盒子面前,打开了盒子,找出所有的信,一个个对比,最后手指落到一个名字上,【寇关义】。
卞准点着这个名字,邪灵停在他送来的无名信上,他跟卞家的惨案,有没有什么联系?
寇关义是朝廷二品官,住宅在京华府,卞准看着那个名字,心道,看来要走一趟京华府了。
波涛粼粼的海面上,无序带着个连耳朵都遮住的布帽,怀里抱着肉肉的般若,坐在船舱的角落里。
“你不是说无名岛位置奇特,就算没了结界一般人也找不到么?”
无序掐着猫耳朵质问道。
他原本在岛上看着海景喝着鱼汤,谁知道海面上突然出现很多魍魉鸟,盘旋在天空上,发现了林中隐藏的楼阁便都化为黑烟冲了过来,要不是无序熟悉岛上环境,跑得快,现在已经被那些魍魉给抓住了。
以前因为好玩,无序照着古籍上的鲁班术造了一艘精巧的小船,平日里将小船荡进浅海,在船上喝喝酒也是不错的,没想到派上了用场。
般若从无序怀里钻出来,站到地上伸了个懒腰道:“它们明显就不是人啊,找得到这里很稀奇么?嗯,不过么它们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啊,到底是谁呢?嗯,真古怪。”
无序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现在好了,我们有家不能回,又能去哪里?”
般若回头瞥了他一眼,道:“怎么,你这是在怪我咯?也不看看是谁先乱来的!要不是你偷用禁术耗尽了我的妖力,我们现在哪里会被人发现啊!”
说着般若跳到他的帽子上,伸出爪子,狠狠的拍了他几巴掌。
无序捧着脸躲避着:“好了好了,我真的错了,我们先想想可以去哪里吧。”
般若瞪了他一眼,想了想道:“去京华吧,我认识一个人,他在京华府替人守宅,大隐隐于市,京华府是蜀国稽首之地,料那些鬼东西不敢乱来。”
无序点点头:“那我们就在淀河靠岸,再找地方买匹马去京华。”
般若舔着爪子,猫眼撩他一眼:“买马?你有钱么?”
无序摸着船壁道:“这艘船造成我用了五年,里面构造精妙,还可以自航,应该可以卖不少钱,到时候我们靠岸就把它卖了,不就有钱了么。”
京华府乃蜀国国都,可以说是全蜀国最繁荣昌盛的城市,城中高墙青瓦八街九陌,市集车水马龙,人群来往熙攘,百姓得皇天庇佑安居乐业,正是一派海晏河清。
卞准走在街头,看着京华府的鼎盛气派,想起小时候父亲带他来京华府谈生意,那时候卞家还不是蜀国第一富商,那时称霸商界的,还是京华柳家,可惜柳家一个嫡子早亡,一个嫡子失踪,从此便越发萧条,让陈家抢了先机,一步登天。
陈家还没有富足三代,就因为涉及谋逆,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接着才是卞家的春秋。
只可惜卞家也只繁荣了几十年,当上皇商也不过是二十年之内的事,风云变幻沧海桑田,不过短短百年间柳陈卞三家轮番高登,又轮番跌落,就不知如今蜀国商道又是哪家做主了。
卞准在街上走着,发现前面石榜上贴了告示,卞准看见人群熙熙攘攘的围在告示下,便也走过去瞧瞧。
“寇太师已经位列三公,怎么又封了一个护国法师?他不是个读书人么?怎么还会岐黄之术么?”
百姓看着告示的内容,疑惑道。
“是啊,三年前皇上登基,寇太师由御史大夫节节高升,坐到了太师之位,你说他再辅佐有功,再高升也罢了,这个护国法师又是什么意思?”
“咱们蜀国还没有兴过这一套,前朝晋国也没设立什么法师啊,据我所知啊,也就前朝一个叫黑泽的藩国搞过什么法师啊圣子之类的,结果闹腾了没两年就被晋国灭了……”
“哟,你可别胡说了,最近寇太师正抓触犯言罪的非议之徒,要是有人讲你这番话添油加醋举报了去,你就遭殃了!”
“这叫什么日子啊,话都不让人说了。”
“你可闭嘴吧,你作死可别连累我们!”
“就是,散了吧。”
“散了,散了。”
站在告示下的几个文人议论了几句,就一脸惊惧的离开了。
卞准站到了告示下,看着那张告示,心中疑窦横生,这是巧合么?新帝三年前登基,寇关义三年前高升,卞家三年前遭劫,而寇关义和卞老爷又一直有书信往来,卞家劫难有邪祟作怪,寇关义现在又忽然变成了什么法师。
卞准看完告示,转身走了,他得想办法接近寇关义,这样他才能问一问三年前的事,卞准走在大街上,忽然动了动耳朵,转头看向一条小巷子,那里有女子在呼救。
卞准本来不想理会,但几个词蹦到了他的耳朵里:“冲撞、贵人、放肆、皇城军、皇宫……”
卞准走向小巷子,发现这里背靠喧闹的集市,前方又是一处深宅大院的偏角,难怪没人听见这里有人呼救了。
卞准走进巷子,看到一群混混流子围着两个书生打扮的人,手里拿着刀,正要往其中一个的身上划,卞准抬手将剑带着剑鞘刺过去,正好刺中那人的穴道,将他击晕过去。
放倒一个,卞准回身扫了一脚,直接将剩下的混混踢晕在地,被劫的两个人站了起来,看着卞准又惊又喜的。
“大侠,你真厉害!”
其中一个人拍着手道。
卞准回头扫了一眼,立刻发现这是两个穿着男人衣服作男人打扮的姑娘,其中一个娇憨俏丽,一个内秀拘谨,眉眼之间还有些眼熟。
卞准看着那个娇憨些的小姑娘,仔细想了想,道:“你是不是叫周语凝?”
小姑娘捂了下嘴,惊讶道:“大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卞准无奈的看着她道:“我是你表哥,卞准,你认不出来啊?”
周语凝眼睛瞪得圆圆的:“你…你是卞准?这怎么可能!”
卞准把剑别在腰间,瞟了她一眼,拍了拍袖子道:“怎么不可能啊?大小姐,你倒是说说,你穿成这样跑出来干什么?”
周语凝围着他看了又看,一脸不相信:“你真的是卞准?你怎么长这么高了?而且还学了武功?”
卞准双手叉腰道:“我就是卞准没错,我正要去舅舅家呢,正好遇见你了,你带我去吧。”
见他这语气这动作,周语凝确定了他就是卞准,瞪了他一眼:“我还以为遇见大侠英雄救美了呢,谁知道是你这个卞小瞎,算了,跟我走吧。”
卞准母亲姓周,是京华府周家的大小姐,而这个娇憨的姑娘,是卞准舅舅的女儿,周语凝,年芳十六。她在家闲得无聊,又喜欢看闲话本子,那些本子上都是些女子和男子的情情爱爱,周语凝最喜欢的,是一本叫《金风玉露一相逢》的本子,上面写的故事是前朝晋国,有一位叫高璃淳的女子女扮男装闯荡江湖,最后和武功第一的江湖第一高手终成眷属的故事。周语凝心生向往,于是在家里偷拿了兄长的衣服,带着丫鬟小花女扮男装跑了出来,期望也遇见什么江湖侠客。
卞准抱着手臂,嗤笑一声:“你是不是傻,连那种东西都会信,女人再怎么扮也不会变得像男人一样,跟别提变成什么英俊潇洒的公子哥了。”
周语凝气呼呼的走在前面,边走边道:“就是有那种人,你不信不代表没有啊,谁说女子就不能英俊潇洒了!”
卞准忽然想起那个黑衣长发的人,一举一动确实有一种肆意潇洒,好像对一切了然于胸,永远不会慌乱一般,除了,关系到自己的安危。
卞准想着落寞的叹了口气,不由得心中酸涩,郁意难舒。
周语凝回头看他,就见他神色寡欢,身长玉立,腰间配着宝剑,眉目英挺,忽然有些脸热的回过了头,简直就是那些闲话本子里极尽描绘的武林高手,少年英豪。
周家是书香门第,家中都是文士,连女子都是满腹经纶,卞准的娘就是一位秀外慧中的聪慧女子。
卞准到了周家,周老爷也是很震惊,卞家遭遇变故,老家的老族公托人送信来说广陵卞氏已经没人了,谁料卞准能找了来,还变化如此之大。
“你父亲得罪了什么人,能把这么多条性命都害了?”
周老爷把卞准带到了书房,跟他说起了卞家的事,他就一个姐姐,嫁到广陵这么多年,本以为是过去享受荣华富贵的,却没享几年福,就死得这样冤枉。
“我也不知,不过我查到,这种事可能跟当朝太师,寇关义有关。”
卞准拿出那封信,道:“这是我家出事前,我爹收到的信,我对比了字迹正是寇关义的。”
周老爷接过信看了看:“你打算怎么办呢?”
卞准道:“我想办法接近寇关义,然后再接着查。”
周老爷捋着胡须道:“他是当朝太师,哪有那么容易接近,我们周家过去原本跟他寇家是有来往的,近年来断了联系,可惜帮不了你了。”
卞准点点头:“寇关义的事确实很古怪,其中可能会牵连很多势力,我还是自己找线索吧。”
周老爷见他如此,叹了口气道:“你莫要勉强,卞家就你一个血脉了,要是将你自己陷进去,广陵卞氏这一支可就真的亡了。”
卞准道:“我知道,我会小心的。”
周老爷又道:“对了,你现在有落脚的地方没有?”
卞准道:“暂时还没有住处,我会找找看的。”
周老爷道:“周家在城西还有一处小宅院,你要是不嫌偏远的话,不如就主到那里去吧。”
卞准有些犹豫:“我现在麻烦缠身,贸然来找舅舅已经很失礼了……”
周老爷摆了摆手:“不要推辞了,舅舅没什么出息,不能替你母亲申冤,这点小事就让我为你做了吧。”
卞准走出周老爷的书房,正要出院门去,周语凝带着小花站在回廊下,见卞准出来了,便唤道:“卞准,你这就要走了?”
卞准回头看她:“我不走你还要留我吃饭不成?”
他这个表妹,简直就是周家的一枚奇葩,书香门第里却生得娇憨性格娇蛮,书也不爱读,女红也不爱做,从小就咋咋呼呼,甚至都没有叫过他一声表哥。
周语凝欲言又止,竟然怯怯的说了一句:“留下来吃个便饭又怎么了?”
卞准摇摇头,淡淡道:“饭就不吃了。”
说完转身留下一句“走了。” 便向门外走去。
周语凝看着卞准离去的背影,抓住了侍女小花的手,望了又望,痴痴的道:“他怎么就走了,我还叫厨房顿了酸鸭汤,他小时候总赖在我家吵着要吃的。”
小花无奈道:“小姐,别想了,卞家如今就剩他一个,老爷无论如何,也不会将你嫁给他的。”
周语凝失落的点点头,又回头瞪了她一眼,嘟着小嘴道:“谁要嫁给他了!我不过是看他可怜!”
卞准拿着周老爷给的钥匙,在城西找路人问了路,终于找到了那处宅子,地方确实不大,但胜在环境安静,屋里屋外都干干净净的,像是有人定期打扫的。
宅子前后有小院子,前院干净整洁,后院有许多盆景,几棵梓花树,树下还有一个秋千,一间客厅,一间正屋,一间书房,厨房盥洗室和茅厕都齐全,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卞准推开卧房环视一圈,卧房里装饰简洁大方,没有什么过多的修饰,就是一张大的檀木床,左边对院京华特有的临窗炕桌,炕面上摆着两张白色引枕,铺着暗红色的毡子,天气见凉,看着这炕,卞准也觉得有了几分暖意。
卞准记忆里跟着父母来京华府省亲几次,每一次都是秋冬时节,因为卞准的母亲喜冷不喜热,所以不喜欢在夏天上京,所以卞准的父亲便每次都选在秋冬季。
卞准的母亲是饱读诗书的女子,每次回家,总要在窗下炕头伏着写几贴字,卞准的父亲就陪着,时不时给她研研墨,换换纸张。
卞准每次看见这情景,总是幻想自己以后成亲了,也陪着娘子在窗下写字,他研墨,她低头写字,时不时扬起脸,温柔的笑着。
这么想着,卞准的眼前就出现了一个身影,一身黑衣的女子,长马尾垂在肩头,拿起笔写了几个字,却笨拙的将墨水沾到了衣袖上,然后尴尬的抬头看他,露出一个窘迫的笑容。
卞准不由嘴角含笑,想着这个情景就觉得行不通,那个人哪里是坐在窗下安安静静写字的人,她只会站在一边负着手看书,时不时瞟你几眼,问你是不是哪个字不会写,然后指指点点的,就是不动手,一句自己手指不灵活便罢了。
卞准看着看着,眼前的黑衣姑娘,忽然变成了一头银发的男子,男子写下一行诗,抬头一笑宛如神祗,仿佛万般美景都在他的眼前失色。
卞准皱眉摇了摇头,他这是怎么了,想着蜀江,怎么又想到无序那里去了?是太久没见,自己太想见他了,所以想窜了么?
卞准懒得去想了,转了一圈就出门了,他得去寇关义的府门转转,看能不能找到机会混进去查探一番。
京华府东成门来了一伙外邦马戏班,在城中广发牌报,邀城中百姓到东成门花市街看马戏,门票不贵,五文钱一人。
马戏班的大马车里抬了很多笼子下来,里面发出一些动物的叫声,还有漂亮的异域舞姬,穿着花苞似的舞裙,站在马车旁说笑。
过了一会儿,舞姬们不说笑了,都忘马戏班最后的那个马车看过去,马车帘子一动,一只白玉般的手掀开了帘子,一个穿着淡蓝色布衣头戴包头棉帽,个子很高的男子走了下来,现在不过十月的天,京华府还不冷,带着这样一个帽子,显得傻乎乎的。
男子相貌俊美,帽子下的眼睛像黑曜石一般明亮,另一只手里还抱着一只胖黑猫,却正是抱着般若的无序。
那些舞姬看见无序下来,纷纷围了过来,操着一口外邦口音的官话道:“小哥,你再多待一段时间吧,我们今晚有演出,不如看完再走吧。”
无序被这么多女子围着,难为情的绕了出来,举着一只手告饶道:“不必了,我还有事,告辞,告辞。”
无序从舞姬堆里逃出来,站在大街上松了一口气,般若抬眼看他,噗嗤一声笑道:“这一路上没少被她们搭讪,都见你出手大方,一下子就买了一辆马车,还说到京华就送给马戏班,又长得帅,都盼着能跟你走呢,怎么你不打算带一个走么?”
无序拍了下它的头:“我带什么舞姬,有你这个猫爷就够受的了。”
他和般若在淀河刚上岸,就遇到了这个马戏班,班主听说他一个人上京,便热情的邀他同路,无序盛情难却答应下来,又不好跟他们挤到一个马车里,便在镇上买了个马车,让马戏班在前面走,他自会跟着,到了京华府这车就赠予戏班。
花市街三必居楼上,马戏班班主,拿着一张画像,指着楼下街上走着的无序对一个黑衣面具人道:“大人,这就是我们在路上遇见的人,我见他和你们通缉的人长得像,便让他跟我们一起走了。”
面具人看向无序道:“你做得很好,下去领赏吧。”
无序顺着街道走,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回头看了看,却什么都没有,只好一脸狐疑的走了,却没注意街角的告示牌上贴着一张通缉令【通缉犯:摄魂人,各地连环杀人多起,精通妖术,以下悬赏最高十万两】附有一张画像,画像上的人一头白发,穿着黑袍,手上拿着一根法杖,更重要的是,这个通缉犯的长相画得跟无序有六分相似。
天色暗了下来,花市街的花灯都点亮了,人们知道这里将有马戏表演,纷纷攘攘的往这边走来,一条不大的街道一下子变得拥挤了很多。
卞准在花市街东头,他看到寇关义府里侧门出来几个黑衣人,顿时觉得很古怪,便跟了上来,发现他们进了花市街,他便也进了来。
无序被挤到了旁边的首饰摊便,小贩立刻拿起一块玉佩问道:“公子买玉么?这是上好的和田玉,可以配扇子,还能配剑呢,您看看……”
无序拿起一块玉来瞧了瞧,还是放下了,他既没有扇子,也不用剑,又想起卞准倒是用剑,便又在摊子里捡起一块翠绿色的玉佩,是睚眦的款式,正好配兵器。
无序拿去玉佩问道:“这个多少钱啊?”
小贩道:“您眼光真好,这块翡翠做工好,今天优惠,只要十两银子。”
无序付了银子,拿起玉佩的绳子在手上转了转,满意地走了,却不知自己被人盯上了,身后跟了几个黑衣人。
无序一路走一路看,又在卖花灯的摊子前停了下来,这老板心思灵巧,在摊子上立了个圆架子,把花灯往架子上挂满了,点上蜡烛,看着灯光五颜六色的十分漂亮。
卞准跟着拥挤的人群往前走,花市街人太多了,那几个黑衣人早给他跟丢了,他只好跟着人群逛逛,心道今天怎么这么热闹。
忽然,他看见不远处的花灯摊下的一个人影顿住了脚步,伸手揉了揉眼睛,接着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欣喜的喊了一声:“法师哥哥!!”
无序听到熟悉的声音,竟然心里猛地一跳,回头一看竟然是卞准。
无序手里还拎着花灯,看见熟悉的脸庞,惊喜地咧开了嘴,自言自语道:“怎么是这个臭小子?”
说着低头对般若说道:“是卞准!”
无序扔下花灯,逆着人流往卞准的方向走去,边走边喊:“臭小子!倒霉孩子!”
卞准激动的喊着:“法师哥哥,法师哥哥,我在这!”
然后挤着人群,伸手要去牵无序的手。
无序抱着胖猫,带着棉帽像个傻大个儿,开心的奔向卞准,穿过人群,伸出空着的手去接卞准的手。
“臭小子!卞准!”
卞准一把拉住无序的手,把他拉倒身前来,看着他眼里激动的泛着泪光。
“法师哥哥……”
卞准握住无序的手,紧挨着他站着,两人旁若无人执手而立。
无序也是又惊喜又激动,看着自己的鼻尖竟然才到他的嘴唇边,不由叹道:“臭小子,你真是长高了,长得比我还高了!”
卞准低头看了眼他的脸,笑得揶揄道:“无序,你倒是一点儿都没变。”
无序一竖眉,不高兴道:“你为什么叫我无序,不叫我法师哥哥了?”
卞准轻笑一声:“你现在比我还矮,难道还好意思让我叫你哥哥么?”
无序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可是比你大了几百岁!”
卞准忽然被他靠到耳边的气息撩痒了耳朵,抬手摸了摸耳朵,眼睛轱辘一转,也凑到无序的耳边道:“我在山中修炼,有一秘境,秘境一年凡界一天,这么算起来,三年过去,我可比你大了更多哦。”
无序也被他哈的耳朵痒,一只手抱着般若,一只手被卞准拉着,挠不到痒,只好缩着脖子道:“……好吧好吧,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对了,你怎么会到这京华府来?”
卞准握着他的手晃了晃道:“我来查案,你呢?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你们又去了哪里?”
无序看了眼般若,一脸愁容,又看了看周围拥挤的人群,显然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便道:“说来话长……你住在哪里啊?不如我们去你的住处说吧。”
卞准高兴的拉着他的手道:“好,你跟我来,我也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说着,便拉着他往花市街外走去,他在这里遇到无序,简直是天大的意外之喜,他有好多好多话想跟无序说,他想跟无序聊聊奘山剑派的生活,聊聊他在万宗秘境中的修炼,聊聊林蜀江……想到林蜀江,卞准心里的喜悦之情忽然淡了很多,他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这只手,原来温柔的大手,总是停留在自己头顶的大手,现在在自己的手里显得小了很多,冰冰凉凉的有种沁人心扉的滋味,不知怎么的,他又不想跟无序聊林蜀江了。
两人执手远去,在他们刚才停留的地方,走出了几个带着面具的黑衣人。
抱歉,因为时常边写边改,所以文章有时候会有一些不同,如果发现情节断裂或者跟前面的接不上,可以翻上一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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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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