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鱼》雾九

4、第四章

　　“咚咚——”

　　病房的门被敲响，陈涛的声音紧接着传进来：“小辞，我进来了。”

　　何辞沉默了片刻，“嗯”了一声，话音未落，陈涛就打开门挤进了房间，边走边向身后跟着的人招手：“来来来小瞿，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个是何辞，你就叫他小辞吧。”

　　跟在陈涛身后的是个穿着蓝色警服的女孩，二十二三的年纪，一米六七的样子，留着一头不算长的马尾，高高地扎着的辫子整齐而顺滑，衬得女生本来清秀柔和的脸多了分干练，她看到何辞，立定敬了个礼：“你好何辞，我是瞿熠之，市局的。”她的声音柔和中带了几分干脆，再衬着她带着笑容的脸庞，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何辞看了她一会，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陈涛见何辞没什么排斥的态度，才微微松了口气：“那个，小辞啊，我之后还有个很多年前的大案子，可能有些忙，以后小瞿会代替我经常过来，你有什么事就跟她说。”

　　何辞点头。

　　“那行吧，我就先回警局了。”陈涛见何辞难得良好的态度，乐呵呵地转身去开门，已踏出一只脚，又想到什么似的，回头看着何辞：“小辞啊，你和小江最近聊得怎么样？”

　　何辞轻轻皱了皱眉：“嗯。”

　　“哎那我就放心了，你记得把小瞿介绍给小江认识认识，以后你们三个多聊聊啊，年纪都差不多……”陈涛一边说一边把自己微胖的身体挪出门外，朝房间里招招手：“走了啊，你们聊。”

　　···

　　陈涛走后，何辞便没再说过什么，一直低着头看书，也没有理会房间里多出的人，瞿熠之两步跨到何辞面前：“何辞？”

　　没什么反应。

　　她也不气恼，仍是面上挂笑：“我们认识一下，我是瞿熠之，今年二十二，我……”

　　“知道了。”

　　瞿熠之还没说完，就被何辞打断，说完这句，他也没有想继续说话的表现，头都没抬，一直盯着手中的书。

　　瞿熠之站在房中，第一次感觉自己热场的天赋毫无施展之地。

　　正在她颇有些尴尬时，房门被打开了，随之而来是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小辞，我进来了。”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还带着些温柔，瞿熠之学过两年微表情，她明显感觉到，男人的声音响起后，不光自己，就连何辞也放松了一些，尽管幅度很小，但人的表情是无法遮挡的。

　　房门被打开，一双黑色哑光的皮鞋伸了进来，紧接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走进，一米八几的个子，穿着合体的黑色衬衣，刘海整齐地梳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他带着副窄边的金丝眼镜，嘴角扬起，衬得整个人斯文尔雅。

　　进来的正是江北堂。

　　他一进来就把视线投向何辞，看见床上安静坐着的少年，嘴角的微笑扩大：“还在看书？”

　　何辞看看他，点了点头。

　　得到了何辞的回应，江北堂这才转向站在一旁的瞿熠之，脸上神情未变，瞿熠之却从中发现了些防备与疏离。区别待遇，瞿熠之想。

　　“这位是？”江北堂出声，打断了瞿熠之的腹诽，知道何辞不会介绍自己，瞿熠之赶忙伸手：“你好，我是瞿熠之，早上跟着陈队从局来里的。”

　　江北堂握住她的手，礼貌性地摇了摇便收了回去：“你好，我是江默。”

　　“您就是陈队一直提起的江医生吧？幸会幸会！”

　　江北堂微笑着低眼看她：“瞿警官不用这么客气，叫我江默就好。”他左眼皮上有一颗小小的黑痣，低下眼时显露出来，在他温润的脸上添了些性感与不羁，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相撞，在他专注的表情下，带出了点让人心动的美好。

　　瞿熠之干咳了两声：“江医……江默，你也别客气，叫我小瞿就好。”

　　江北堂笑笑，伸手搬来椅子，示意她坐下，便看向一边半天没说话的何辞，没再说话。

　　何辞也不抬头，三个人便都沉默着。

　　半晌，江北堂扭头看向一边的瞿熠之：“瞿警官是从市局调来的？”

　　“是啊，过来挺久了。”

　　“市局环境更好一点，怎么突然想到这个小地方来。”

　　“哎其实不是我想过来，前几个月陈队和市局申请，要查个几年前的案子，想调几个人，我手头上没案子，就过来了。”

　　“最近几年好像没什么大案？”

　　瞿熠之愣了愣，随后无奈地笑笑：“嗯，江医生倒是很清楚，这案子好像是七年前的，当时还挺轰动，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没啥动静了，也是最近才重新提审的……”不知是江北堂的气场很让人信任，还是小姑娘太过单纯，瞿熠之早已没了开始的窘迫，讲起话来喋喋不休，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听到“七年前”时，何辞便抬起头盯着对面的两人，眼神有些波动，江北堂见他突然反应这么大，看着他的眼睛，暗暗摇了摇头，何辞这才低下眼帘，继续听两人的对话。

　　不知是不是瞿熠之心眼太大，只顾着自己讲话，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两人之间的暗波涌动，她讲了半天陈涛向市局申请调她下去的不易，好不容易才停下。

　　江北堂打断她还想讲下去的话头：“陈队已经着手调查了？”

　　瞿熠之颇有些意犹未尽，但也不好打岔：“是啊，下周我还要和陈队一起出个任务，好像是去京海路那栋……”话未说完，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哗的人声，瞿熠之跑到门边：“我去看看，你们先聊。”说完便开门跑了出去。

　　···

　　房间里安静下来，原本低着头的何辞换了个姿势，盯着江北堂的眼睛：“你在试探她？”

　　江北堂轻轻笑了笑：“嗯，很聪明。”

　　习以为常地忽略了江北堂的夸赞，何辞扭头看向窗外：“相信吗？”

　　“暂且相信。”

　　“嗯。”回答完，何辞就没了声音，看着外面，眼神晦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又是这样的表情，真没办法，江北堂看着他想。轻轻叹了口气，他有些冲动地开口：“想去吗？”

　　何辞扭过头看他。

　　“那栋别墅，想回去看看吗？”

　　何辞眼里第一次有了些激动，那情绪像是一团火光，微小而温暖，照亮了少年眼里常年的黑暗，尽管只有一瞬，却让江北堂的心也跟着小小地跳跃了一下，“可以吗？”何辞看着他问。

　　他眼里转瞬的火光让江北堂全身都有些柔软，他不由放轻了声音：“当然可以，陈涛已经让人封了别墅，那附近有个公园，我跟他说带你去散散步，我们找个时间再过去转一圈。”

　　何辞点头，看着他，小声地道了句谢，语气有些不自然的生硬。

　　江北堂看着他的动作，笑了笑：“怎么？第一次说谢谢？”

　　何辞不说话，低头看着手上的书。

　　江北堂有些不受控制地抬手想去揉揉他的头发，却被突然响起的开门声打断，他刚收回手，瞿熠之便开门走了进来，边走边道：“不好意思啊 ，刚刚外面有个孕妇摔倒了，我刚把她扶到急救室，唉现在的医院制度真是不行，孕妇这么重要的人竟然在医院摔倒了……”

　　江北堂回了神，看着瞿熠之摇摇头：“没事，人怎么样了？”

　　“在病房休息，家属已经到了，好在摔得不重，应该没什么事了。”

　　“嗯，没事就好。”

　　瞿熠之低头看看手表：“不早了，我该回局里了，还有些事要处理。”

　　江北堂起身：“那我送送你。”

　　瞿熠之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有人来接我，你们坐吧。”江北堂点头：“那就送出医院吧，我正好有些事要处理。”

　　本来低着头的何辞听到他这句话，抬起头盯着他看。

　　江北堂有些诧异他会在乎自己的去留，心里有些翻滚的浪潮再也抑制不住，他伸手在何辞头上揉了一把：“我打个电话就回来，晚上我在医院吃饭。”

　　何辞轻轻转了下头，没有避开江北堂的手。

　　他有些措不及防。

　　好在江北堂的手没有在他头上停留太久，很快就收了回去。

　　“那何辞，我先走了，下次再见。”瞿熠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本来只是礼貌性的说了一声，但何辞这次却轻轻点了点头。

　　瞿熠之有些高兴，她就是扶了个孕妇，这段时间不在病房，何辞态度却转变的这么快，难道自己的感染力这么强？

　　···

　　到了医院门口，瞿熠之就向不远处停着的黑色轿车招手，一边招一边喊着：“时安！这里！”车门很快就被打开，从里面走下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身妥帖的深蓝西服显得男人腰窄腿长，他的五官挺立深邃，嘴角挂着笑意，迈着长腿向瞿熠之走来。

　　瞿熠之有些兴奋，连连向他招手，没多少距离，男人很快就到了他们的面前，他抬手理了理瞿熠之散落的头发：“结束了？”

　　瞿熠之满脸都是笑容：“对呀，准备回局里看看。”

　　男人又问了瞿熠之几句，这才把目光投向了一直站着没有说话的江北堂，笑容浅了浅：“你是？”

　　没等江北堂答话，瞿熠之便抢着回答道：“这是局里的同事，江默，他可是心理学方面的专家呢！”

　　江北堂点头：“你好。”

　　“你好，”男人也点头致意，“我是之之的男朋友，沈时安。”

　　江北堂笑笑，没再说话。

　　沈时安也扭头看向瞿熠之：“之之，走吧，我先带你去吃饭，再回局里。”

　　“好，我要去吃麻辣烫！”瞿熠之拉起沈时安，又回头看看江北堂，“那江医生我们先走了，下次再见！”

　　“嗯，再见。”

　　看着瞿熠之和沈时安笑闹着走远，江北堂才敛了笑容，走向花坛边隐蔽处的车旁，开门坐了进去，示意司机升起挡板，江北堂点了根烟，拨通了电话。

　　“喂？陈队吗？”

　　“是我，江默。”

　　“没什么特别的事，我明天想带小辞出去转转，跟您说一声。”

　　“去林海公园。”

　　“嗯，我刚问他，他同意了。”

　　“好的，谢谢陈队，我会注意的。”

　　“好，再见。”

　　·

　　挂断电话，江北堂摇下面前的挡板，熄灭了还剩大半的烟头：“去帮我查查沈时安，CENTER的总裁。”

　　“是。”

　　江北堂打开车门：“回去吧，我今天在医院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