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尔文的时光信》温渃

28、第二十八章

　　1.

　　飞了十几个小时，从蓝色的汪洋掠到平稳的岛屿。

　　飞机平稳的在青岛国际机场着陆，一路上顾奕的手一直在抖。

　　十二年，她再次踏上这片她熟悉又陌生的土地，她不止一次的幻想过，或激动，或平静，但她却从未想过真的再回来的时候，竟然是热泪盈眶。

　　步凡牵着她走下飞机，带她出了机场坐上出租，还给她擦了一路的眼泪鼻涕，这场面，弄得司机师傅还以为步凡是专门诱拐少女的罪犯。

　　顾奕笑他本来就长了一副流氓样，他不满的扬眉：“你见过这么风流倜傥的流氓？”

　　一路调侃间，很快车子就在海滨路37号停了车，这是顾奕记忆中的家的地址。

　　步凡下了车，他打量这四周。

　　这是一栋极具特色的海边独户小楼，复古风格，墙壁经久年月已经可见斑驳。半边的别墅被爬山虎和青苔爬满，海风中绿油油的湿润一片。二楼的窗台栽了一些颜色鲜艳的花，和泛黄的墙面形成对比，鲜活又生动。

　　门前种了一棵梅花，现在是澳洲12月的夏季，中国已是寒冬。枝头，金色的梅花已开了几朵，在空气中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顾奕提着行李箱看着眼前的房子，眼眶不由又开始湿漉漉：“没错，这是我家，是我记忆中的家。”

　　步凡揽住她肩膀，安慰的眼神。他伸手要去敲门，可是手刚伸过去，就被顾奕拦了下来。

　　“怎么了？”

　　“等……等会儿，我还没做好准备。”

　　步凡理解的叹口气，他把手缩回来，正要接着给她擦眼泪，忽然间，门开了。

　　一个看似有六十左右的白头妇人，从门后探出头，她声音有些哑，看到外面的来人，不禁问了一句：“你们找谁呀？”

　　顾奕立在原地注视她，好似完全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出来，而且是一个她不认识的人。

　　她看着这妇人，眼底重重的眼袋，目光浑浊带着焦弱，背微驼，和记忆中的母亲怎么也对不上，难道这是母亲请的阿姨？

　　那妇人明显也注意到了她，她打量了顾奕和步凡一眼，见他们不说话，不禁又问了一遍：“你们找谁呀？”

　　“请……请问，这里住没住着一个叫李焕珍的人？”顾奕开口，“请”字是步凡交的，他说在中国，讯问别人问题，加上“请”字表示尊敬。

　　那妇人听了，眸子忽然从一开始的迷茫转为惊叹，接着又转为温柔。

　　她嘴角轻轻颤抖，双手不自觉的抖起来，接着迈出门口，一把握上了顾奕的手，喃喃道：“你……你是不是熙乔，我的熙乔啊……”

　　一句简单的话，就好似接好了两个陈旧的时空，顾奕惊呆的望着眼前人，她真没想到，她朝思暮想十二年的母亲，已经衰老成这个样子。

　　她再也忍不住了，一下扑倒母亲的身上，哽咽了半天才开口大声道：“妈！我是熙乔，我回来看你了！”

　　一旁的步凡看着眼前的一幕，一个大男人也不禁眼泪婆娑。

　　海风还在吹着海浪，浪花四溅，浪声滔天。此时的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场情感的海啸，只是他们静静地把最浓烈的部分藏在心里，没让任何人知道。

　　2.

　　顾奕从自己离开中国的第一天，一直讲到再回到中国的这一天。

　　从中午讲到黄昏，从黄昏讲到夜降。

　　宋妈妈就坐在椅子上安静听着，慈祥的皱纹不时根据顾奕的语气，从悲切变为欣喜，从欣喜变为叹息。

　　“这么说，是顾宏彦把我给你的号码烧了？”

　　“妈……这些伤心事咱们就不提了。”

　　宋妈妈看看家里一直没有换的座机老电话，一面微微点了点头。

　　“妈，这么些年，你是怎么过的。身体还好吗？”

　　“好着呢，你不用担心妈妈，其实这些年，你爸一直有跟我来消息，说你很好。可是我，就是有时候想你，想的睡不下觉。”

　　“顾宏彦？他跟你联系过？”顾奕不可置信的表情，她怎么也没想到，看似狠毒的天地都不容的顾宏彦，竟然还和妈妈说些她的近况。

　　“是。”宋妈妈叹口气，接着语重心长道，“你也别怨你爸，其实他是爱你的，只不过方式上可能是不对，但是……”

　　“好了妈。”顾奕粗暴的打断她，提起顾宏彦，她的眉就攒成一团解都解不开，“我回来是看你的，不是听你跟我讲顾宏彦的。”

　　宋妈妈一惊，没想到顾奕反应这么大，但是想到女儿对她父亲的怨恨，这么些年也是轻易释怀不了的。

　　她叹口气，忽而才注意到顾奕身后的步凡，话题转道：“熙乔啊，这个俊俏的小伙子怎么没听你介绍啊。”

　　顾奕回头，步凡正一脸这才想起我的表情来，她不禁失笑：“噢，他呀……”

　　顾奕还未说完，倒是步凡砰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冲着宋妈妈就是深一鞠躬道：“阿姨你好，我是顾奕的男朋友，今年22岁，悉尼大学医学院的学生，我叫步凡，血型RH阴性O型血，身高185，体重147，没有不良嗜好，学习上进，多次获得全校医学论文大奖，三个第一名，一个第二名……”

　　顾奕目瞪口呆，她小心地扯扯步凡的衣袖，看着宋妈妈的表情，已经是笑的差不多前仰后合。

　　“孩子，你喜欢我们家熙乔吗？”

　　“那是自然阿姨，如果您觉得我合适，可以提前先把我当做女婿。”

　　这话一出，顾奕差点喷饭，倒是宋妈妈很喜欢他的样子，温柔问道：“你说你是RH阴性O型血？”

　　“呃，没错阿姨。”

　　“真巧，我们家熙乔也是这个血型。”

　　步凡不可思议的看向顾奕，顾奕却是看着他一脸的鄙夷。

　　“哈哈，这么看来我们俩是天生的般配。”步凡嘴上抹了蜜一样，满脸都是讨好未来丈母娘的神色。

　　“小伙子，你是学医的？”

　　“是。”

　　“那太好了，我这腰椎啊最近总是特别酸痛，贴了膏药也不见好，你有没有什么办法给我治治啊？”

　　“小事情！”说着步凡就挽起了袖子，专业医生的模样，那手掌在宋妈妈脊柱处探去，“是这吧。”

　　“对对。唉，这孩子医术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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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轮到了顾奕被遗忘到光年之外，她不明白明明自己才是今天的主角，怎么突然之间就好像成了失宠的妃子……

　　妈呀！我也很漂亮的，你看看我！

　　3.

　　夜深该入睡了，可顾奕没想到，宋妈妈却只给他们准备了一间房。

　　这让顾奕简直要惊掉大牙，倒是步凡，暗地里跟她使着眼色，乐不思蜀的哼着小曲，抱着被就先溜进了房间。

　　顾奕强烈抗议，在外面急跺脚：“妈！我不要和他睡！我要自己一个房间！”

　　“没房间了，楼上都是储物间还没收拾呢。”

　　“我不！那我要和你一起睡！”

　　“唉，妈妈气管不好，恐怕半夜吵着你啊，你和步凡一个房间，你俩分开睡就好啦。”

　　“不好不好！他那个德行您不知道……”

　　“什么？”

　　“就是啊……”

　　顾奕还在据理力争，哪知步凡接着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一把揽过顾奕的脖子就冲宋妈妈嘿嘿一笑：“嘿嘿，阿姨你尽管放心，顾奕就包在我身上，她和我睡绝对安全。”

　　顾奕脸都绿了：“安全个……”

　　“安全、个人隐私，我都会兼顾到的。”步凡冲宋妈妈微微一笑，揽过顾奕的脖子就往房间走。

　　“不是……妈！”

　　“咱们都是成年人了，就别给阿姨添麻烦了。”步凡假装严肃的看着顾奕，弄得顾奕反倒成了不讲理的：“什么啊……你……”

　　“好了，已经很晚了，让阿姨早点休息吧。嘿嘿，晚安了阿姨，那明天见！”步凡跟宋妈妈摆摆手，接着门就被关上了，紧接着，房间内就咚咚咚的传来扔枕头分地方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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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妈妈失笑，摇摇头回到自己房间，心想着，自己到底是不年轻咯。

　　4.

　　.
　　一早醒来，顾奕就看到步凡正在安静的看着自己。

　　“看我干嘛！”

　　“昨天夜里发生什么你还记得吗？”

　　顾奕一惊，心想我的天，不会是我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吧？念头一出来她就否定了。不可能不可能，我不是那种人。要不然，那就是这个死鬼，他对我做了……

　　顾奕看了看步凡，很恶心的摸摸自己的嘴。

　　正想着，步凡看着她的眼睛安静地说：“你不仅打呼，磨牙，放屁，说梦话，扯我被子，半夜还踹我。”

　　她吞吞口水，不可置信的尴尬笑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半夜踹我，把你可怜打地铺的老公，我，从床下，踹到了桌子下。”

　　“哈？”顾奕尴尬的抽动下嘴角，看着步凡的表情是“你确定你不是疯了”的神情。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宋妈妈的声音。